第340章
胡长深越听越不对劲,他心里一急,上前一步,“大公子,独活他不是——”
啪地一声,胡父绕到自家儿子面前,出手就是一巴掌。
胡长深捂着红透的半边脸颊,看向父亲,简直难以置信。
“还不跪下认错!”胡父喝道。
“我没有错!”胡长深鲜少,或者说从来不敢忤逆父亲,他不光是为独活,大公子今日兴师问罪,可这罪分明是莫须有,连日的疲累此刻化作愤懑与委屈,此刻尽数吼了出来,“独活也不是什么断情绝义之人,你们根本不了解他!”
“瞧瞧,”谢远山掠过胡长深,看向他的父亲,“这是要帮着外头的人,来指责你的主家了!?”
“我!”胡长深害怕连累父亲,这才咚一声跪下,“我不敢!”
“空口白牙的话我可不信,这样吧,”谢远山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你去将那个叫独活的哄出府来,我就信你。”
胡父原本盯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闻言骤然抬眸瞥了一眼谢远山。
他知道大公子向来雷厉风行,往不好听里说,那便是心狠手辣,大公子说要胡长深将人哄出府,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实则父子俩心知肚明——
一条命换一个忠心,
大公子这是要杀人。
“大公子为何要见独活?”胡长深心中波涛汹涌,摇头装作听不懂,“私见司马府之人是我不对,还请大公子恕罪,我可以指天为誓,从今往后再不见独活,若是再见他一面,就叫我,叫我不得好死!”
胡父亲眼睛微微睁大,他这儿子出生便是菩萨心肠,这两年也说不清多少次从儿子口中听见独活这个名字。
不想儿子能为独活做到这个份上。
“你连哄他出来都做不到,”谢远山不依不饶,拂袖道:“说什么不得好死,你以为能唬住本公子?”
胡长深的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要的是谢元贞气急攻心,他这个好从弟一向慈悲为怀,最好独活一条命能带走谢元贞一条命。
天外阴雨,三人对立,胡长深望着大公子的神色,这是打定了不杀独活誓不罢休,他有些绝望,垂下头问:“那大公子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谢远山嘴角一勾正要说,胡父先他一步狠狠踢了胡长深一脚。
“逆子,孽障!”胡父两撇胡子乱飞,脚步趔趄,指着儿子鼻子詈骂道:“老夫权当没养过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出去,天高海阔,任你自生自灭!”
这一瞬间胡长深怔在当场,父亲这话就是要斩断与自己二十几年的父子之情。
父亲要同自己恩断义绝。
说完胡父手摁心口,喘着粗气往后倒去。后面不知何时躲着偷看的骆大娘登登跑过来,赶紧扶住胡大夫。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骆大娘看了眼谢远山,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寻错了人,她又急急看向胡大夫,可胡大夫半阖眼,瞧着真是气坏了。谢远山更是气极反笑,他本可以借机要挟,胡大夫这么一搅和,这会子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真是一对好父子!
“父亲!父亲!”
胡长深跪过来,双手握住父亲,胡父瞥过一眼,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儿子,下一刻就反手往外推他——
“滚!”
这一声伴着雷声,胡长深的眼睛在电闪雷鸣中亮得吓人,他满是惊愕,明明白白的话此刻反倒听不懂了,“父亲,你真要我走?”
“好好的说什么要走不走的!”
骆大娘还想帮忙劝,边上谢远山立即横睨一眼。
两人扶着胡父,胡父听见儿子的话,再不说话,也不看他。
想是他们的父子之情,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又一道闪电过去,胡长深眼中彻底没了光亮,他撑起身跪了回来,跪在父亲两步开外:
“好,”泪水从胡长深的眼中流落,此刻他的眼睛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不孝子胡长深,今日叩谢父亲多年养育之恩。日后儿子不在身边,还望父亲能够珍重此身,切莫因为儿子,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说着胡长深就要叩头,骆大娘一手要扶胡大夫,伸出另一只要拦,她其实也不算蒙在鼓里,此刻也红了眼睛,柳暗花未明,还挣扎着想叫胡长深别冲动。
胡长深见状只是苦笑,义无反顾,向地面撞去。
头骨撞地的声音在雷鸣中听不大清,骆大娘却知道胡长深跟他父亲一样认死理,这一叩下去,是要他的半条命——
果真一叩见红,二叩见血,三叩血肉模糊。
三叩之后,父子之情账清,胡长深起身就走,走到院外骆大娘终于丢下胡大夫要去追,瓢泼大雨又从天而降,似一道屏障反而拦住骆大娘的脚步。
“我从记事便开始学习救治病人,而今为何非要我做帮凶,所杀之人偏偏还是独活。”长长的街上没有几人,胡长深仰头,虔诚地祈问道:“老天,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不是小胡大夫?”一对夫妻经过,追上来撑伞的瞬间看清胡长深的面容,吓了好大一跳,“呀,这是哪里磕的,脸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