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长剑换了短刀,谢元贞握起来更趁手,“还有十二个!”最后一句话音落地,谢元贞毫不犹豫地往贾昌的五脏六腑刺去!
与此同时,城中尉迟府,三代同堂正坐在一起用饭。
尉迟家世代与刀兵打交道,到了尉迟晗这一代才渐渐有向文官转型的趋势,所以府中装饰平平,唯有四壁挂着的书画惹人注目——
都是刀枪剑戟,策马扬鞭。
父母高堂在上,尉迟焘先敬一杯酒,他与妻子同坐,对面则是儿子尉迟晗。一杯酒下肚,满腹愁上头,尉迟焘起箸,望着一桌案的菜却没什么胃口,“如今御史中丞撤职流放,江豫川又在诏狱畏罪自尽,前几日李士俭也下了大狱——就这么东一个西一个地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儿?”
尉迟晗也没动桌案上的菜,抬眸看了一眼父亲,欲言又止。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公与太夫人用自己的饭,只是尉迟夫人就坐在夫君边上,难免有所触动,“世家惶惶不可终日,春分那日妾去赴裙幄宴,各位夫人也是如此说,不知哪天就会大祸临头呀!”
说到大祸临头的时候,老太爷突然瞥了一眼儿媳,尉迟夫人便不再说下去,可尉迟焘没看见父亲的眼色,况且他从来也不怕永圣帝,“我就不信主上还敢将咱们这些臣子都拔个干净,大梁朝堂空无一官,谁还奉他一个偏房庶子做天子!”
听到这里,尉迟晗终于忍不住,“父亲,世家不奉还有寒门,再不济,也还有庶民与江湖人,”他注意着父亲的神态,忖度用词,“只要清剿世家,这些钱用来收买人心自是足够。”
尉迟焘骤然醍醐灌顶,如今时局已然不是刚过沔江的那会儿了,如今永圣帝都敢动了江豫川,放眼朝中也确实无人比李令驰更有能耐,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出口先是斥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朝堂之事你如何能懂?”
“做什么说孩子?”尉迟夫人一口饭还没下肚,尉迟焘要骂她的宝贝儿子,她可不干,“要怪就去怪你的主上!”
尉迟晗眼珠一转,却没有同往常一般与父亲争辩,反而摆出一张恭顺的笑脸,“父亲在朝为官,儿子既是您所出,自然打小耳濡目染,父亲高瞻远瞩,做儿子的又能差到哪里去?”
对面的尉迟夫人蓦地抬眸看一眼儿子,心中犹疑,今日是太阳从西边落下,可说不准明日要打西边起。
儿子怎的忽然转性了?
不过这话于尉迟焘倒是很受用,他抚须露出一丝笑意,跟着摆出一副做父亲的威严,“别溜须拍马了,有话就说!”
尉迟晗这才搁了箸,正经说道:“要怪就怪赈灾之时,各家贪得太多了,主上本想用这些银钱挽回民心,可世家又将这些钱一分不剩重归自己腰包。主上的面子是一方面,更要紧的,贪墨是板上钉钉,也同时给了主上收拾咱们的理由啊!”
这一番话一针见血,尉迟夫人笑逐颜开,“我儿近来学有长进啊!”
堂上的老太爷与太夫人闻言也连声赞叹。
可有了尉迟晗前面那一句做铺垫,尉迟焘只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听罢他仰身抚须,当着二亲的面就敢做出一派高深莫测,“不枉为父一番教导!”
将门无犬子,尉迟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出门在外还勉强给夫君几分薄面,眼下在家中,她便只会白上一眼。
尉迟焘察觉到夫人不悦,这才讨好似的偷偷去捏一捏腿。
“儿子,你继续说!”
尉迟夫人不理他,只冲儿子笑道。
“眼下这个情形,主上自然也不想闹得最后朝中无人可用,如若要彻查定是要求速,拖到如今这般,隔上三五天处置一个,”尉迟晗往前一倾,稍稍压低声音,“实则是在等世家给个态度。”
尉迟焘与夫人四目相交,又看回儿子,异口同声,“什么态度?”
“父亲母亲,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尉迟晗只好将话剖白,拆开碾碎了细说,“这些银钱到底取之于民,咱们不能太贪!”
尉迟焘嘶一声,眉头一皱,终于有些明白儿子的意思。
“土断,”尉迟晗扫过众人,在莫大的沉默中又加一句,“咱们得还一些钱给主上!”
——
三日后,五兵尚书尉迟焘自请土断,原先满脸写着不乐意的世家百官口风陡转,随之附议。永圣帝看着座下暂缺李令驰的朝堂,眼中不胜欣喜,于是顺水推舟同意土断提请,此次土断则由田曹与左民两司主持,最后再交度支尚书整理账簿以入国库。
永圣帝这一出温水煮青蛙,是在磨他们的性子,也是在磨他们的尖牙利嘴,眼下总算煮出几个明白人,有他们牵头,土断便没有第一次那般遭世家如此抗拒。
只是为百姓申冤,为整肃朝廷的脚步同时止于此,天子与白官各退一步,先前贪墨灾银一案闹出多少人命都是前嫌,前嫌该弃,有土断提上日程,这事便算彻底揭过了。
隔日便是休沐,当夜赫连诚、谢元贞与李郡新任典签荀浚在沔江上荡舟,三人把酒言欢,也是为敲定日后粮草运送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