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其人姓程名履道。是近来李令驰特地从清谈中招揽的江湖人士。裴云京人已叛出,他的话李令驰倒是放在心上,此前他也确实在这上头吃了大亏。再者李氏党羽向来以温孤翎与江豫川各为一派,而随着李令驰权柄下移,温孤翎之类已隐隐有倒戈的迹象,
李令驰需要新的幕僚,更牢固的拥趸。
世家有自己的算盘,那便提拔寒门,提拔江湖人,李令驰痛恨背叛,三姓家奴他决计不要。
那声音一出,李令驰猛然回头,只见程履道躬身,重复道:“明公刀下留人。”
李令驰看他。
“半个时辰已到,”程履道抬眸去看这人,说话间对上李令驰审视的眼睛,“此人来得蹊跷。”
李令驰明白了,于是瞟一眼李平峦,李平峦便大手一挥,“带下去!”
“别,别别!”
老头人看着枯瘦,力气倒是真不小,他怕自己进了李府后院,日后再难见青天,于是拼了老命与府兵推攘,李平峦看不下去,一记巴掌狠狠落下,刚将人扇得老实一些,府门口突然来了巡防兵。
“惊扰护军大人,小人方才听闻附近有盗贼,一路追击至此,”他指着要被拖走的老头,“这便是那贼人吧?”
程履道扫过李平峦的胸口,先声夺人,“哪个贼人敢擅闯李府?官爷莫不是认错了罢,有谁说这老头是贼吗?”
府中众人都看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士。
他说得对,巡防兵只是见到这老头与李府府兵推攘,府中上下都长着一张嘴巴,李令驰要将人收了,哪个不要命,还敢说这老头是贼人?
“这——”
李平峦轻哼,当着巡防兵的面又喝一声:“给我带下去!”
“慢着!”
“敢问官爷还有什么吩咐?”李平峦人长得彪悍,说话也不留一丝情面,“咱们护军大人要请这位老翁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一个京师巡防小兵报备吗!”
巡防兵当众被李府一条看门狗咬得脸色发青,好在这时,门外有人接力喊道:
“就是这老贼偷了我的钱,”那郎君气喘吁吁,不让须臾,“怎么护军大人位高权重,就可以包庇罪犯吗!”
府中众人这才发现,门外的街上已然站了不少百姓。
人多嘴杂,一人一口唾沫吐到李府院中,清理起来也得费些功夫。
“你既说他偷了你的钱,”程履道笑着接话:“可若是他身上没有你口中的钱袋,我是不是还能向官爷告你一个诬陷良民之罪?”
那郎君满脸通红,张口就要骂人,“狗屁!官爷还会凭证据抓人,你一张嘴就要定我的罪,原来这便是狗仗人势吗!”
兔子急了还咬人,由是程履道先去问李令驰的意思,见他闭了闭眼。程履道翻掌向上,“那就请郎君亲自来搜。”
那郎君心急,也是胆大,听罢果真大摇大摆进来,百姓抢着看热闹,哄闹着跟上前堵在门口,这会儿倒是谁也不怕府兵手中明晃晃的大刀了。
“搜就搜,我还不信——”
可那郎君将老头的衣襟翻过来翻过去,最后还去扯他尿湿了的裤兜,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郎君张着嘴心慌意乱,嘴中喃喃不肯罢休,“明明是你偷了我的钱!”
老头是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谁叫他身边还有个李平峦,只见李平峦站在老头身后,发狠地剜了他一眼,那手还把了自己命门一下。
这意思就是倘若老头胆敢乱说话,李平峦就能叫他一命呜呼。
赃物早就转了地方,所以那郎君哪儿还能寻得到?程履道笑意淫淫,负手耐心又等一会儿,才问道:“官爷,不知这诬陷良民,该当何罪啊?”
巡防兵皱眉,“当处二岁刑,笞二十!”
郎君脚下一软,“官爷且慢!小人岂敢胡乱欺瞒?明明就是他偷了我的救命钱,我——”他到处寻救命稻草,瞥见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平峦,忽然厉问:“是不是你!”
话音刚落那郎君就要上手,可他不会武,如何能是李平峦的对手?人都还没碰到李平峦,就被狠狠一脚踢开。
踢翻在地的时候,细微的骨头碎裂声传来,不知郎君身上哪处骨头被踢断了,他龇牙咧嘴忍着痛,头顶是李平峦嚣张的质问——
“你敢动我?”
他是看门狗,可他是堂堂李府的看门狗,更是李令驰盘踞李郡的本家亲戚!
“我,我——”那郎君额头都冒出冷汗,恍惚间看见李平峦衣领露出的一角褐色,骤然眼睛一亮。
“就是你藏的!”他不顾身伤,转身扒住官爷的靴子,“官爷,我的钱袋就藏在此人的衣襟里!”
办事不力,程履道皱了眉。
李平峦还想狡辩,“这是我的钱袋,谁说是你的!”
“那你倒是告诉我里面有多少钱,”那郎君兀自爬起身,指着李平峦的鼻子道:“一分一厘都不能错!”
李平峦就噎住了。
“说不出来了吧!”那郎君义愤填膺,满腔怒火都是对李氏的怨恨,“各位父老且看看,天子脚下,皇城根上,堂堂李府还要侵吞老百姓的血汗钱,你们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