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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当初那向婕妤宫中的小妃妾,也被向婕妤百般欺负过。还有过向婕妤刻意阻挠她的侍女请太医,平常专叫内膳房多给不利于病情的饮食的传闻...有这样的前情在,如今被一些‘有心人’传成这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唉。”素娥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为什么而叹的,后又问道:“现在如何呢?太医院这些日子应当上下提心着吧?可查出是什么病了?”
  陆美人点点头道:“自是要茶的,因着情形不明,那几个出宫养病的宫女也有太医专门过去照看。说来也是古怪,她们离了宫中,症状立时便减轻了。只有一个姓秦的宫女,瞧着不太好,听说一下消瘦好多。太医为她诊治,不知道病灶在何,可确实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如今除了向婕妤宫中,虽然别处不见这病症,但也不可轻忽呢...听说也派人去查了,就是不晓得是个什么结果。”
  太医院去查,其实是没查出什么结果的,但也不可能一直把向婕妤宫里的人关着。所以就有人提出,可以问问其他人,看得病的几个宫女有没有都去过的地方、都碰过的东西,将去过的地方好生清洗,碰过的东西则一律销毁。
  “...这香器?”看到一堆物品中还有一套十分古朴典雅的香器,负责销毁的内侍有些心动,便偷偷藏下了这套香器。
  他也是个爱风雅的,烧香谈不上如何擅长,但也会...不过主要还是他喜爱金石古董,一眼看出这套香器乃是前朝旧物,而且还是前朝旧物中的上品。
  在他想来,这套香器能传播什么疫症?大不了好好清洗一番,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又过了十多日,半个月不到,这内侍就死在了自己家中。因着症状与宫中之前怀疑的‘疫症’一模一样,立刻就有人去调查。不只是太医院的大夫,还有大理寺的人——无端端死了人,死状还不大像是正常死亡,家人首先自然是报案。
  也就是说,其实是大理寺的人先查,然后才有宫里收到信儿,让太医院来看看,期间还有入内内侍省的宦官监督。主要是做个见证,确保不会事情调查出来,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欺瞒上头...说起来,宫中的事儿,本身就很容易利益相关,最终不了了之。
  太医院的人已经知道这内侍是负责销毁前次向婕妤宫中物品的人之一了,现在的问题是,当时参与的内侍不只他一个,若真是那些东西有问题,怎么只有他中招了?经过对其家人的一番询问,最终大家讲目光放在了那套香器上。
  其实家人也不知道那套香器是怎么来的,但仆人承认销毁物品那日,就带了这套香器回来。若说是在哪个铺子里买的,照那日下班的时间来算,是没那功夫的。而且就算是一眼看中,不怎么花时间,去那内侍常去的几家古董铺调查,古董铺也不承认那套香器是自家卖出的。
  怀疑这香器是内侍‘偷’的,将本该销毁的物品私自昧下了,于是立刻传了向婕妤宫中的宫人来认——果然如此!
  这套香器属于如今已死的秦姓宫女(挪出宫去养病的几个宫女渐渐都好了,只有这个秦姓宫女,‘病入膏肓’不过两日,便死在了宫外),至于怎么来的,她一个小小宫女哪来的这样好东西,也说的清清楚楚。
  这在向婕妤宫里不是什么秘密,原是高婕妤给向婕妤的生辰礼物,后来被向婕妤分给了侍女。秦姓宫女因为擅烧香、合香,得了这套香器。
  在太医院和入内内侍省的人努力调查清楚这套香器的来历、传递流程时,大理寺的官员却觉得这套香器中用来隔火盛香丸的云母片有些古怪。
  “这云母片倒是有些古怪......”大理寺官员摸着胡子道:“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般云母片。”
  “大人?这大约是比较稀罕的云母片罢,这般好香器,若要配云母片,怕是一般云母片显得寻常了些,便寻了这样的。多数云母片都是白色,光泽似珠贝...这般有色的云母也有,就是不多见而已。”一旁一个辅助的小吏说道。
  “云母颜色?”这个说法像是启发了大理寺官员,叫他一不小心还扯断了两根十分珍惜的胡子,他失声道:“没错!正是云母颜色...这般柳黄,先前广南东路递上来的卷宗中有过记载!我去瞧瞧卷宗!”
  柳黄是一种比较淡的黄绿色,这种颜色的云母看着就很显眼。
  此时地方上人命案的卷宗,无论是否结案,都是要上传中央一份的。每年中央还会催问地方,之前没破的人命案现在有没有破...这也算是一种对地方的督促。
  大理寺官员去埋头寻卷宗之时,入内内侍省的宦官也不得不去玉殿问询香器之事(太医院没资格‘问询’,他们只是来确定‘疫症’而已)。
  因着玉殿主位娘娘高婕妤即将临盆,其实入内内侍省的宦官是很不愿意去打扰她的。因为要去问,就得说明情况,毕竟高婕妤也不是后宫的无名无姓君。不给一个清楚的解释,凭什么让人家配合着说明白?
  而一旦说明情况,吓着人家了怎么办?因着这香器都死了两个人了,还有几个宫女身体明显不如前了...要是照直了说,高婕妤心里害怕,惊了腹中龙种,他们这些人便是尽自己的职责,也是有一个算一个,必得处置的!
  因此,入内内侍省的宦官没有直接找素娥说话,还是寻了玉殿的大宫女,先打听情况。
  “香器?送给向婕妤做生辰礼的?”肖燕燕与何小福面面相觑,最后自然是当时负责送礼的何小福站出来说道:“当初我们娘子确实吩咐了,将那套香器做礼送与向婕妤。不过那套香器我们娘子也只看了一眼,并未碰过。”
  “那原是林美人送给我们娘子的。”
  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头都大了!一个正怀着皇嗣的妃嫔不好碰,他们甚至都不敢亲自去问。可一个最近红到发紫的宠妃难道就好惹了?到时候去问人家,说不得坤宁宫的门都不得进——对,林美人还住在坤宁宫里呢!说不得这事儿还会惊动圣人!
  本来还想着低调处理这事儿,若是知道的人不多,了结了就当没发生过。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低调处理了!
  就算心里万般无奈,沾上这事儿的宦官也无法中途摆脱,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一趟坤宁宫。
  张皇后对坤宁宫的掌控还是很强很全面的,几乎是立刻知道了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因何而来。不过此时的她也没多想,只是皱着眉头道:“疫症?近日宫里还有这样的事儿?本宫怎么不知道?”
  大宫女小心翼翼地说:“回圣人,太医院始t终不能定论那是疫症,于是只挪出去了几个有病症的宫人...外头都传闻,是向婕妤刻薄死了先头宫里的郡夫人,如今是鬼魂回来索命。却因为向婕妤是贵人,不得近身,便拿了向婕妤的心腹侍女顶缸。”
  “哼,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事哪有可信的?”张皇后冷哼了一声,并不信这些。同时她也没多想,毕竟宫里传这种流言是常有的。
  “不过,那宫女与内侍之死,真的与林美人送出的香器相关么?”张皇后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太医也查验过了,那套香器应是无碍的。甚至那内侍还特意清洁了香器......”
  张皇后想了一下,但没往深里想,毕竟这件事与她无关。
  至于说林美人,或许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她知道些什么,这件事是个阴谋——但即便是后者,张皇后也不觉得值得忧虑。对于她来说,林美人在的话是个好用的工具,不在的话,也算少了个心腹之患,她其实哪种情况都能接受。
  之所以没考虑主动除掉林美人,是因为这需要张皇后主动出击,冒一些风险——何必呢?
  不过,若是林美人自己犯错被抓住要害,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第125章 宫廷岁月125
  “娘娘这是怎么了?”侍女送走入内内侍省的宦官, 返回来就见主子林美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本能问道:“娘子可是因着方才内宦问话,心里有些忧虑?”
  “娘娘不必忧虑...这宫里有什么事, 是常有问话的。瞧那两个内宦的神情言语, 大约事情也不与娘娘相干。娘娘可不知道, 这起子内宦最是仗势了, 若是能牵连到娘娘身上,哪里会像刚刚那样客气!”侍女还宽慰林美人。
  她也是真这么觉得的,刚刚两个入内内侍省的宦官,问到的是林美人可曾送过一套香器给玉殿高婕妤, 还拿出那套香器的图样给她们辨认。虽则要问他们这干什么事, 他们都闭口不言, 但最后还是暗示了这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疫症’(闹鬼?)事件有关。
  那些病倒后挪出宫的宫人, 之前都频繁接触过这套香器。如今有一个内侍死了, 他正是负责销毁这套香器,但最后并未真正销毁, 反而将其带回家的人。
  听到这些暗示后,几个在场的宫人都大惊失色...因为那套香器原是官家赏给林美人的, 只有原本的云母片损了, 他们林美人给更换了新的, 而且还留了几个备用的。因为这个, 她们中也有人接触过那套香器呢!
  “应当不妨事儿,玉殿高婕妤收到了这套香器不也无事?大约短暂接触是无碍的...应当未做使用罢?”大约是猜出了侍女们的担忧,内宦们还安慰了一句。
  的确是没用过这套香器的,毕竟之前还在使用的东西, 之后就拿去做礼——若真是关系亲密的人也就算了,反而显得亲热。可素娥和林美人根本不熟, 这还是林美人有心交好才送的礼物,哪里会那样‘不讲究’。
  虽然送礼是林美人别有用心,可外人视角里可不是!为了显得自己的行为不可疑,林美人也不能找一套自己用过的香器做礼物啊。
  对于侍女的‘宽慰’,林美人没说什么,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尽可能自然...她可以有些紧张、神思不属,考虑到她刚刚还被入内内侍省的宦官问话,牵扯到了可大可小的事里,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
  但她不能太过‘失常’,看起来就不对劲,仿佛隐藏着巨大秘密。
  得益于过往的‘丰富经历’,她演的还不错,也很快恢复了镇定——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刚来问话时,她确实慌张了一下。
  她的谋划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出现了一些例外,比如那套香器高素娥并未使用,而是随手转赠给了向婕妤做生辰礼。这仿佛是一个连锁反应,之后向婕妤随手将东西打赏给自己的侍女,侍女使用了那套香器。
  不只是自己使用,或许她用那套香器烧香的时候,还有人和她一起‘品香’、熏东西...这就导致最后出事的人有好几个,一下引起了注意。
  林美人当初在广南东路时,学到了一门下.毒的手艺,所用毒物非同一般,是一个番僧自国外带来。这样毒物看着如云母一般,只是黄绿颜色,是云母中不常见的。那番僧也不晓得这算是什么毒,只知道凡是接触此物的人,一个时辰之内大多就见不适,继续接触的话,数日之内不适强烈,身体发热,人还会迅速消瘦下来。
  之后只消半月,人就会死。
  平常只有将这些黄绿色云母装在铁箱子里封存,才能隔绝毒.害...自从林美人得了这下.毒的手艺,还有番僧手中那些黄绿云母后,她以此谋害过好几条人命。一开始她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比如说针对那白云庵主持(鸨母为了挣钱如何压榨手下的妓.女,白云庵主持就如何压榨林美人)。
  只能说,这种能轻而易举操纵人姓名的感觉是会上瘾的。之后吗,林美人使用黄绿云母害人命,就更多是为自己扫清障碍了。
  在广南东路转运使要送她入宫前,她摆脱了过往的一切,包括姓名、人生经历。当时的她其实也可以扔掉这些有毒的云母,就当曾经那些事不存在了,她还是个‘洁白无瑕’、从未害过性命的寻常女子......
  然而,一番犹豫之后,她还是带着用铁箱子装着的云母进宫了——检查行李的宫人只当那颜色艳丽独特的云母是一种宝石,不以为奇,轻松就放她带着进宫了。
  她为什么丢掉了过往的一切,唯独还带着这些云母?大约...大约是潜意识里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后宫前途不明,若是用不上自然是好的,可要是不得已,这也是一条路——对于已经成功过的路径,人总是会有路径依赖。舍不得、摆不脱,直到跌一个大跟头才会考虑‘改变’。只不过,林美人的这个路径依赖一旦跌跟头,大约就没机会‘改变’了。
  如果头脑足够清醒,应该能意识到这点,在最开始的不得已之后,就早早‘戒掉’。但林美人显然没有这个品质...说来,还是她太‘顺风顺水’了,除了幼年家道中落,她落入风尘,她几乎没遭遇过挫折。
  凡是她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凡是她接触过的人,她都能想办法利用,甚至操纵。这里有她美貌,加上熟谙风月场上手段的缘故,也有她运气好的原因...但不管什么原因,事实就是她被一直以来的顺利弄得不够清醒了,总是容易忽略一件事的风险,设计一番后直接就上。
  最糟糕的结果?没想过。或者想了一下,迅速推翻,下意识觉得那不可能。
  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正常的计划不顺利——太医看不出那些宫人是什么病,这反而引起了重视。毕竟不止一个人,而是多个人同时得病,看着就很像是能传染的。而对于可传染的病,宫廷里想来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于是一番仔细调查,加上一点点巧合,怀疑到了那套香器。
  到此,其实已经牵连到了林美人身上,只不过调查的人都不知道关键点在哪里,以至于没有将林美人当知情者,就更不会知道她就是那个‘下.毒’之人了。
  林美人尽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将事情往好处想:到底没发现有问题的是云母,也不可能发现是云母!谁能想到有这样的毒.物?谁又能想到有一种毒.物的症状是那般?最后大约还是会当做一种特殊疾病处置了吧。
  之前几次,多半就是这样结案了。另外一小半倒是被认为是中.毒,但那也不是因为查案的人找出了毒物,对黄绿云母有了解,反而是因为查案水平不高,才有了这样的结论(此时虽然已经有仵作了,但水平相当低,对于法医学了解很少很少,出错或者被蒙蔽的可能性极高)。
  如果是后者的话,也不用担心,左右查不到毒.物,也就查不到下.毒的手法...自然就更查不到她这个下.毒之人了。
  就在林美人这番往好处想时,大理寺官员真没想到,自己翻找卷宗,还真能翻出了不得的东西来!t
  “这广州送来的卷宗,有两起毒.杀案,其被害者家中都搜出了黄绿色云母——”当初去调查内侍暴毙案的大理寺官员是个极为爱看各地送来卷宗的...其实这些卷宗按理来说,大理寺官员本就该看,可平日事多,呈送的卷宗又何其浩渺,真正用心看的人不多。
  这个大理寺官员倒是因为兴趣,看的比较认真,所以记得有一起毒杀案,受害者家中找出了黄绿色云母。大约是这样的云母没有见过,比较稀罕,值得一记,所以卷宗上录入的受害者接触过的东西(其实主要是吃喝过的东西、直接接触过的器皿),就有这些云母。
  本来因为广州有市舶司,海商云集,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不奇怪,也没人重视这起毒.杀案中出现的黄绿色云母。但现在,京城,甚至是宫廷之中,也出现了这黄绿色云母,而且看被害者死前死后的描述,也是如出一辙。
  同样出现黄绿色云母,这会是巧合吗?大理寺官员不信。
  思索一番后,他去找上司申请要一个死囚‘做实验’——死囚当然要特别申请,不然即使是死囚,人家也有说定的死期(一般都是秋后问斩),不能提前、也不能推后。这上面随意的话,是会伤害法律和官服的公信力的!
  寻‘死囚’做实验的事儿很快就搞定了,大理寺官员自己没敢碰那黄绿色云母,而是用匣子装了,由一个随从带着的...很快他就得到了实验结果,那不明所以的死囚只是拿着那些云母一个时辰,就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了。
  见到这一幕的大理寺官员脸色苍白,喃喃自语:“世上竟有毒.物毒性酷烈至此?不须服下、闻嗅,只教碰触就有这般症状。”
  古代的毒.药其实大多数都毒.性有限,毕竟提纯技术不行,纯度摆在那里呢。历史上经常有皇帝赐下的毒酒之类,当事人喝了不能很快死掉,或者干脆就没事的情况。皇家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也有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比眼前这样的‘见效’还快呢!
  但那些基本都需要直接服用,像这种只需要接触就能让人中毒的,着实耸人听闻...而且,这个毒居然还是太医都查不出来的,这就更吓人了。要是有人利用这种毒.物害人,不是很容易逃脱么?
  所以说‘毒性酷烈’倒也算是这个大理寺官员的真实想法了。
  查到足够多东西的大理寺官员最终将事情禀报给了顶头上司大理寺卿——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那套香器连同云母是从宫中流出的,先前已经有宫人因此而死。这事儿或许只是意外,但可能性太低了!
  所以,果然还是宫廷阴谋啊!
  作为外臣,随随便便涉入宫廷阴谋中是非常危险的,不只是得罪人。更重要的是,将皇家一些不该摊开的东西摊开了,后果是很难说的。
  此时的大理寺卿稍作考量,就将事情密奏郭敞了。
  郭敞听闻,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此前只是耳闻向婕妤宫中可能发了疫症,死了宫人。然后负责处置那些宫人接触过的物品的内侍,之后也死了——至于更多的事,还没有定论,自然也没人禀报。
  这毕竟不是一件他之前就感兴趣,所以需要全程盯着的事儿......
  “那...香器,不,云母是哪里来的?可有人查过了?”郭敞看向王志通。
  王志通是入内内侍省的头儿,此时立刻道:“回官家,那香器原是高婕妤送给向婕妤的生辰礼。高婕妤这边,则是林美人送来的。之前有人去玉殿和坤宁宫问话,林美人只说香器是官家赏的。”
  “朕可不记得那套香器中有这样‘独特’的云母!”郭敞冷笑一声。他能想起自己给出的众多赏赐里有一套香器,已经是他记性不错了,哪里又记得里头的云母片是什么情况。他说这话,更多是一种自信。
  自信到自己手上的东西,没人那么大胆子,居然送来这样的‘毒.物’!
  王志通立刻让人取来了《赏赐底簿》——宫里官家赏赐下去的东西,不论是给后妃的,还是给皇子皇女、外臣等的。不管贵重与否,小到一针一线一盘菜,大到价值连城的珍宝,都是要记录下来的,这才能和库房那边对上账,同时也是一种管理。
  这一切都记在《赏赐底簿》上。
  王志通翻开《赏赐底簿》,这上头是按时间记录的。虽然不太记得那套香器是什么时候赐给林美人的,但大致的时间估算的出,也就不难找到了。
  果然,不多时就在《赏赐底簿》上找到了相应条目,记着‘赐林美人香器一套、银五十两、金臂钏一对’。
  这上头记得不详细,又凭着《赏赐底簿》去找库房的记录——库房的账本上记录会更详细,以防有人偷换,这点倒是很像当铺当票上对物品的描述,往往也是越详细越好,以免日后活当赎回时有纠纷。
  不一会儿,管库房的宦官就带着找到的记录来了,上面写清楚了那套香器里每一样,如香匙的材质、纹路都明明白白呢。至于所用云母,也有记录,是‘益州路白云母’,显然和现在的黄绿色特殊云母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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