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把卵倒进她手里,把鸟窝扔到墙角。
  “拿上卵,走吧。比起腐烂,被你带走是最好的结局。”
  他皱着眉,再一次催促她离开。
  少女似被青年的冷漠刺到,她后退几步,准备翻墙原路离开。
  她捡起了鸟窝,站在墙头把巢放在枝桠上,冲他招招手后,跳下墙消失无踪。
  青年听到了道别,她嘴里发出的怪异的“啊”声。
  怪不得没有护卫。
  原来是个不受宠的哑巴。
  风又起,枝杈摇晃间,鸟窝又掉下来,滚到青年脚下。
  他盯着已死的巢,良久后转身。
  檐角下,抱着剑的老者身着黑袍,斗笠背在后背上,嗤笑着望着青年的方向。
  老者眼中布满翳,正是接走秦昭和孙膑又扔下他们的人。
  “冉,你竟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掏鸟窝啊?”
  “……你是真的看不见?”
  “哈,老朽陪你霍霍过的鸟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点声音我就能听出来——看剑。”
  本在开怀大笑的老人突然面露狰狞,提起剑便向青年身上招呼。
  青年抬手,仅以手臂便架住了老者的袭击。
  “不错不错,公输冉,多日不见身手倒没落下。”
  “再说一遍,‘公输’与我无关——”
  青年似被激怒,起臂反震,老者便退出几步远。
  “留下我要的东西,你可以走了。”
  “桑冉,你现在一点都不尊敬我——齐人也讹我一单,明明‘货都进仓’了,偏说我没送到,老真想拔剑落了那齐贼头颅。”
  老人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皮子,上面画着些物件制作图和注解,扬手丢给青年。
  桑冉接住,道了声谢,展开皮子沉浸在木工造物中。
  “啧,该说你不愧是‘公输’呢,天生一副游侠身骨,偏偏喜欢和木头打交道。
  “老要去找巨子了,下次再给你顺点别的图。近来魏国或有小震荡,我可能尾巴没断干净,你自己多多小心……
  “老给你留了辆马车,你不要劈了当柴烧就行——天杀的齐人,克扣老的报酬。”
  桑冉从皮子里抬头,盯着喋喋不休的老人冷漠发问:“说完了吗?”
  老人噎住,气呼呼地转身:“秦国新君近来似有大动作,待不下去就去秦吧——那里树多,老迟早要看你变成木头,把你种到秦国林子里去!”
  桑冉收起皮子,注视老人的背影。
  “喂……这次,也别死在外面。”
  老人终于笑了,利索地跳上墙头。
  “然也。”
  *
  孙膑正在案几上研究钱箱里木片上留下的信息,便见秦昭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气喘吁吁,像是一路疾行回家。头上还沾几缕枯草,指尖染着绿色的汁液。
  孙膑给她倒了碗水,秦昭一饮而尽。
  她在空碗里放进三枚鸟蛋。
  怪不得……原来是去掏鸟窝了。
  他没有问话,等着她自行讲述。
  “先生,教我魏语吧,现在就开始。”
  桌上的文字让孙膑有些意外。不知秦昭在外经历了什么,竟有如此大转变。
  “我再也不想经历如听鸟语,连道谢都说不出来的尴尬场景了。”
  道谢?
  孙膑眼中流光暗转。
  昭果然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人了吧。
  是敌是友,稍微有点在意啊。
  第11章
  秦昭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灵魂升天。
  仿佛她早已脱离了世俗的欲望追求,生死福祸皆是虚妄,人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秦魏两国挨得如此近,为何文字语言偏要向两个方向走?五百年前都还是一家人呢,咋还要说两家话?
  不,还不止两家——同一个周天子,七个诸侯国呢。
  一边神游吐魂、一边心中吐槽的秦昭是彻底麻了。她的脑子真的被两套语言体系整崩溃了。
  那么多年的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985、211有什么用啊,穿越过来立马高知变文盲。
  如果可以,秦昭愿意拿所有的文凭来换战国语言的拓展补丁包。
  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记忆力和行动力都是手段,绝非外挂,不可能让她“叮——”就学会新知识。
  见秦昭几乎累趴,孙膑有些于心不忍,提起袖子要擦去她脸边的水字。
  “今日至此如何,昭?”
  “唔……不要。”
  秦昭捉住了孙膑的手,阻止他擦去令她难受的源头。水字还在桌面上闪光,她严厉的神光慢慢回来。
  努力往脑中塞东西是有用的。至少现在,他们之间简单的对话已不需要依托写字进行了。
  “再看看……至少把这些全记完。”
  秦昭放开孙膑的手。她挣扎坐起,对着秦魏两国的文字开口练习发音。
  继大脑之后,舌头和喉咙是二三号被迫害的对象。
  语言在使用中学习是最快的。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秦昭真想狠心把自个儿扔在大梁的街巷里,贴近真实的语言环境,想必事半功倍。
  奈何她是黑户,还带着一位“逃犯”。
  孙膑手把手教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旦说不标准,成年人的脸皮某些时候还是很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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