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困青茗 第39节
但宛婆认识官府的标,李元朗穿成这样从马车上下来,又想起这两天村子里传着的话,心内一颤。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宛婆怆然,“不是都说好要成亲了吗,怎么转眼你就被抓了,这小朗怎么就变成了官府的人,你们怎么就变成了这福样子了?”
岑青茗瞥了眼身后的李元朗,不屑道:“宛婆,这是朝廷派来的爪牙,就是想来抓了我们回去升官发财的。”
“那他全部都是在骗你……”
宛婆震惊,这不可能啊?!她好歹长了这么些年岁,看人的本事不至于倒退成这样啊?
李元朗终于上前,他扶住宛婆的手,仍是那个和煦的李元朗模样。
他道:“青茗只是跟我回京协调些事情,等办完了,她就能回来了,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青茗?呵,被抓了以后连大当家都不喊了。
只是宛婆似乎认为他说的是真的,紧握着李元朗的手求证道:“当真?”
“当真。”李元朗一脸郑重。
岑青茗在一旁看着,又觉得他演得当真是天衣无缝,若是之前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她现在还得蒙在鼓里,说起来她能被他骗这么许久,也真的不能全怪她。
李元朗却还在一旁做戏:“青茗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我不会弃她不顾,若真的有事,那也绝对是我来身受。”
岑青茗忍不住冷笑。
真不真的鬼知道,反正人都要走了。但宛婆还在这里,岑青茗也不想让她担心,宛婆之前才养好身子,这次居然为了她还跑了这么多路过来,她又何必让一个老人家烦忧呢。
等岑婆看向她的时候,岑青茗也轻轻点了点头。
岑婆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们真出了些事,你如果在一旁能帮着大当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等劝走了宛婆,岑青茗路过李元朗身边冷哼了声。
李元朗默然不语,跟在她身后,想要跟她同上一辆马车。
岑青茗冷眼看他:“大人,你的马车在前面,这是我这人犯的车,你还是不要来沾边的好。”
“我只坐片刻。”
卫风跟在李元朗身后略显头大。
岑青茗也正看着卫风,难得从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孔里看出了无奈的样子,岑青茗恶意道:“行啊,你上来,但只能你一个人上来,我这小马车可挤不下这么多人。”
李元朗侧头看了卫风一眼,随即跟着岑青茗爬了上去。
其实岑青茗现在也不会去动他,除了因为他手里捏着她的兄弟亲人,更因为岑青茗还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还有,她也有问题想问问他。
马车轻颤,两人的身体无可避免的有所碰触,岑青茗却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
李元朗的那道唇抿得越发紧了。
车内一派沉静,只听外面不断传来的轱辘声。
岑青茗就在这时刻发问:“我问你,聚义寨的防守你怎么破的?”
李元朗也没有瞒她,直接道:“是陈枉。”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岑青茗还是分外难受,枉叔也算看着她长大,父亲死后,她甚至将他视为亚父,她教她应该怎么看人心,教她怎么过阵法,教她识字,教她长大。
甚至她刺李元朗的那把木剑,都是他给她的。
她远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信任他。
可是这样的他居然也背叛了自己。
李元朗看出岑青茗情绪不对,盯了她一会斟酌着开口:“陈枉,他曾叫陈道然,是封岩陈家第五代孙,跟郑汪垚有血海之仇,我说会帮他沉冤,他这才……”
李元朗话还没落,外面却响起了一片惊呼,随后打斗声传来。
岑青茗探出头一看,却见光天化日之下,十几个蒙面人不知从何出现,正围着他们打成一团。
而其中就有人留意着一架架马车,试图袭击。
岑青茗看到的时候正巧有一蒙面人拿着剑刺入一架马车之中,岑青茗顿时毛骨悚然,还好旁边一个侍卫立时制止,那两人缠打在一起。
岑青茗转头看向李元朗,惊道:“我娘呢?你把我娘和翠翠安排在哪里?”
李元朗连忙握着她的手试图平复她的情绪:“她们已提前一日被我安排在路上了,她们没事的。”
很明显,那群人就是冲着他而来。
在看到李元朗露头后,那些蒙面人全似不要命了般围他而来,李元朗跳下马车,离开岑青茗附近,而卫风也跟着他护在他的身边。
岑青茗脑内飞转,如果她娘和翠翠已经提前走了,那趁李元朗现在自顾不暇,她直接开了牢车带着兄弟们跑也不是问题,她脚上功夫再快点,还能趁早追上她娘。
但只是这么一想,岑青茗抬头的时候却发现站在远处被人群包围的李元朗眼神黢黑地看着她,仿佛她的心思一览无余。
岑青茗目光一闪,回过神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隔这么远,他哪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再转过头,岑青茗却发现那几辆牢车旁边都有了人看护。
第53章 劫人
岑青茗心下恨恨, 这人摸人心的能力也太强了,她也不再管他,任外面血雨腥风, 只要她的人没有出事就不关她的事。
而马车外, 李圭和卫风都守着李元朗,那些蒙面人已全部朝其攻去, 都是拼的有去无回的狠劲,李元朗在他们这么猛的攻势之下到底受了些伤, 连带着李圭和卫风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
不过好在对面的人也不是很多, 硬攻了几轮下来到底坚持不住, 还是被侍卫们押了下来, 但这些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还没等李圭撬开他们唇舌,他们已经服了暗毒自尽了。
卫风一一检查他们的死况, 朝李元朗摇了摇头。
又是死士。
之前那几次也是这样, 不过当时是卫风扮做的李元朗, 他们无法近其身, 但每次也是像这样, 一旦任务失败,他们就或咬舌或吞毒, 这次更是厉害,这下手之人派的死士是出任务前就服了毒的, 一旦时辰到了, 不管任务成功与否, 都得没命。
李元朗听着卫风的这些汇报, 脸色阴沉。
李圭小心道:“大人,您觉得这手笔是这郑大人的吗?”
毕竟这郑汪垚之前就有前科, 说起来李元朗原本压根没有怀疑到他身上,郑汪垚就一介六品地方官,哪来的死士安排,但上次郑汪垚在驿站听到他说被暗害的神情,李元朗已是断定和他有关。
他们这次出来,本是想探查郑汪垚和汪全胜的关系,却没想到事情发展至今,已是完全超出李元朗预期,汪全胜一个太监总管,整日待在大内之中,就算他和郑汪垚之间关系再是亲密,可他又何曾有机会拥有自己的死士。
这批死士,大概又和梁国舅有关了,而且他恐怕也早已和郑汪垚有了勾结。
这京城回去的路怕是也不会太平。
郑汪垚从蒙面人一出现就一直躲在马车之中看着,刚看见他们的时候还分外解气,想着他们怎么把李元朗斩于马下,但他看着外面打得昏天黑地又看着外面趋于平静,看到最后这优势到底还是被李元朗占了。
郑汪垚这才知道李元朗身边的高手不可小觑,明明已经派出了绝顶的死士,但他们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现在梁国舅损了这么多人在这,李元朗却还未身死,也不知他当时许下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但不管怎么说,李元朗这回京之路都势在必行。
路上断断续续又遇见两次小的摩擦,但也都被摆平了。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京城。
回京之日,恰是炎热暑夏。
青石板上散发着躁意,奔波这么久,鞋子底薄的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热气从那石板上穿透而来。
正值下午,路上行人也没几个,街上摊贩都已懒懒散散,大部分都悬着纱帘,将歇在里面。
半睡半醒间忽闻一阵车轮行驶的声音,小商贩从窗子里望出去,只见带头之人在如此烈日之下虽带着一脸倦容,却仍面色如玉,眸色如漆,高坐在骏马上,难掩贵气,而后延着一行马车,带着牢车犯人,以及几排侍卫。
这行人正是李元朗他们。
李元朗原本也不想这么抛头露面,但那袭击之人一个劲地刺探马车,搞到最后李元朗只能弃车驾马。
而岑青茗这一路上都不再搭理过他,她冷眼看他上马,冷眼看他毁尸,这人,在之前寨子的时候装的那个叫柔弱无依,说怕血怕尸体怕烈马甚至连头蠢驴都怕,没想到现在卸下了伪装,倒是一个面白心黑的。
他们在京城的官僚所下马,李元朗正要吩咐李圭时,一穿着薄纱戴着幕篱的少女突然从墙角冒了出来。
“谦哥哥。”
岑青茗听到她这么喊李元朗,嘴角一抽。
“何小姐,你怎么在此?”李元朗脸上被这烈日晒得有些发红,鼻尖都沁着汗液,即使如此他还是婉拒了何筠递来的帕子,对着她旁边的丫鬟轻斥道:“你小姐身体不好,你怎么任由她随意出门。”
何筠将幕篱的纱边掀开一角,从这个距离岑青茗刚好看到她淡色的皮肤以及精巧的下巴。
就听她声音怯懦又小声道:“不是的谦哥哥,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巧儿她管不住我。”
李元朗看了看她脸色,应在这时候也不短了,轻声问道:“何小姐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何筠抬头瞅了眼李元朗,这么多日子没见,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倒是变得更加坚毅了点,原来的清雅书生气仍在,但对她却淡了许多。
何筠咬唇:“我听说你今日回来,父亲让你回来了就去他那边一趟。”
“好,我知道了。”李元朗低头看着何筠不解风情:“以后这些事就别自己来了,交代手底下的人通报一声就行。”
何筠默默点头。
李元朗说完以后就招呼她身后的丫鬟道:“好了,巧儿带你家小姐回去吧 ,然后让小厨房给她熬壶五色饮,让她消消暑。”
等何筠走后,李元朗回头看了眼马车里的岑青茗,见她全无反应,微抿了下唇。
李元朗这次带回来的人不算少,除了聚义寨的,新风县的一些匪寨人手也在其中,李圭招呼着狱卒将牢车里面的人先带了进去。
岑青茗作势也要下车,却忽闻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喊。
“李元朗,你当日是怎么答应我的!”
众人转头,就见一粗莽汉子正站在对面的街上,一身尘土,脸上混着汗和灰,面目不清。
岑青茗也是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喃喃道:“杨起……”
一些聚义寨还未被押进去的兄弟们此时也认出他来,不少人朝他拼命叫喊:“快跑啊,二当家!”
但杨起却充耳不闻,他仍是对着李元朗道:“你曾救过青茗一命,当时我说我会还你恩情,所以,我不会用刀,武器我也一样不拿,你应是不应。”
李元朗好笑:“你想和我单挑?”
杨起没有说话,但李元朗勉强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默认的意思,李元朗这会是难得有些笑意了,他道:“我是读书人。”
言下之意,完全没有应战的意思。
但是杨起仍是赤手空拳打了过来,根本无需卫风出手,李元朗身边的几个侍卫就能将其拿下。
岑青茗看到最后干脆撇过头去,怒其不争道:“真是个傻子,就是送死的吧。”
杨起被人捆了起来,被押在聚义寨的人群之中,大家看二当家这样毫无谋算的样子也是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替他懊悔,这就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