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官家听着这熟悉的三个字,脸又黑了几分。
  下头的朝臣们一个个的忙将头低垂了下去,无人敢抬起头来与官家对视,生怕他被韩时宴骂出了真火,直接殃及了他们这些池鱼。
  夭寿啊!这韩御史怎么有那么多事情启奏!
  从前关御史还在的时候,这师徒二人那是天天朝堂双打,谁没有挨过两嘴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朝为官。
  如今关御史不在了,这韩御史像是阎王爷摇骰子,他单数骂朝臣,双数骂官家。
  天知道韩御史去北朝那段时日,大雍的早朝是如何的春风拂面,君臣和睦!这好日子才过了几日!
  “既然无事可奏,那便退朝了。”
  官家说着,像是聋了一般晃悠悠的站了起身。
  “臣韩时宴有事启奏!”
  这声音犹如惊雷,便是韩时宴自己都被自己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被吴江上了身!
  “臣韩时宴有事启奏!昨夜开封府池仵作,皇城司顾亲事被人下毒强掳关押,那行事之人乃是飞雀案除却齐王之外的另外一位真凶。”
  “那人盗取国库税银,且指使御带李畅行刺官家,意图不轨之事!”
  来了!来了!这次来了个大的!
  他是看齐王谋逆遭到清洗的人不够多,韩御史他还想要带走一拨!日后他们上早朝没几个人,还怎么滥竽充数打瞌睡!
  被点到的开封府尹王一和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的朝着不远处的皇城使张春庭看了过去,却见张春庭神色依旧淡然看不清楚喜怒!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韩时宴好不要脸!他担心自己拉不住官家,将他同张春庭拉出来做筏子!
  王一和见张春庭不为所动,无奈的上前一步,冲着官家行了礼,然后扭头看向了韩时宴,“竟然有这等事?那顾亲事同池仵作如今何在?不知道韩御史所指的那人又是谁?”
  王一和这般一问,前方站着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韩时宴。
  韩时宴目光扫过那姜太师,又扫过了李太保,发现二人皆是一脸错愕,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臣并不知晓是谁。”
  站在上头的官家一听,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胡闹!”
  第369章 往大里闹
  朝堂上的大臣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皆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御史闻风而奏,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但韩时宴你身为御史,岂可以在无凭无据的时候,便说出这样的话!你连要参奏的人是谁都不知,何来参奏?”
  “我看你是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病昏了头了!”
  韩时宴神色淡然,他站得笔直地,眼睛像是两柄利剑一般,一直在姜太师同李太保身上扫来扫去。
  “有人被杀,天下人虽不知凶手是谁,但亦知有凶手存在。”
  “臣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亦是有证据证明方才臣所言句句属实。”
  韩时宴像是没有听懂官家的台阶,依旧是语气坚定地说道。
  他说着,抬起头来直视着官家的眼睛,“且臣之所以急奏,乃是因为这种毒药同熏香无异。”
  “顾亲事骁勇善战,武艺超凡。若说她是一头猛虎,那军中寻常士卒便如野兔。那药她只是闻了一下,便立即内功全无,晕倒在地。”
  “不仅如此,池仵作在苏醒之后,甚至长时间无法动弹。”
  韩时宴说着,身子一转,看向了武将们所在的方向,“试问若是这香毒被用在我大雍军队身上会如何?”
  “这朝堂上的诸君有谁敢说自己比顾甚微还要强,能够抵挡那香毒?”
  站在最前头的韩大伯瞧着韩时宴那一张一合的嘴,心中所想那是复杂万千。
  所以谁教你将喜欢的姑娘形容成猛虎的?韩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他想着,余光偷偷的瞥了瞥身边的两个老头儿,却是又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旁人没有注意到韩时宴的眼神,可他感受到了啊!那炙热的目光简直要烧掉姜太师同李太保的朝服!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昨夜韩时宴还指着他的鼻子问韩家是不是犯了抄家灭族的大错。
  今日……他开始骂旁人了!
  骂他这个大伯他不爽,可是矛头指向旁人……那真是太舒坦了!
  武将们皆是一凛。
  整个汴京城谁人不知晓,顾甚微号称第一凶剑,当年直接杀穿整个乱葬岗!他们就算是没有奉命围剿,那也是老老实实的被震撼过一回。那时候她才几岁?如今她长大了,比起当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论行军打仗,比兵法他们不一定会输。
  但是若论单打独斗,不是他们说,站在这里的人除了深不可测的皇城使张春庭,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顾甚微杀的。
  顾甚微都抵挡不住内功全失被人掳走,换做他们……
  韩时宴目光挪向了官家,“试问如果这种香毒被用到了殿前司皇城司,官家身边的御带身上,那又如何?”
  官家不悦地将嘴抿成了一条缝儿。
  听到韩时宴这话,又转身回到了龙椅上坐了下来。
  “诸君该不会认为,齐王手中有这种足以颠覆局面的药,他会在昨日不使用吧?莫不是他打算带去阎王殿,去毒翻阎君,自己做那幽冥之主吗?”
  韩时宴虽然语气同先前无异,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嘲讽之意。
  先前还又怒又喜的韩大伯,这会儿简直就是汗流浃背了!
  而韩时宴还是没有停下来,“而这也就是可以证明在这个朝堂之上,在飞雀案中还存在另外一个幕后之人的有力证据!”
  韩时宴说着,冲着官家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还请官家让御医给顾亲事当场诊治,以确认微臣所言,为我大雍去除潜在隐患!此患不除,在场的所有人,整个大雍所有的百姓,皆是夜不能寐!”
  韩时宴说和,静静地等待着官家的答复。
  只要我扯的帽子比天大,就没有人的脑袋能躲得过去!
  只要他们将这事情闹得足够大,就没有人可以用息事宁人作为借口,阻挡他们查案!
  到时候官家想要息事宁人的对象,怕不就是他同顾甚微了!为了让他们不继续的捅破天,官家便是再不情愿,那也得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官家没有言语,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瞥了一旁站在一旁的大太监一眼。
  那太监心领神会,手中拂尘一甩换了个方向,“宣皇城司亲事官顾甚微。”
  韩时宴闻言,悄悄抬起头来,朝着前方站着的那几个小老儿看了过去,他们这会儿皆是已经冷静下来,同平日里一般神在在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即便是听到顾甚微已经被找到了,这会儿就站在大殿外等候,他们也没有露出半点心虚。
  韩时宴相信顾甚微的推理没有错,那么这幕后之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心机深沉。
  韩时宴想着,跟着众人的视线朝着大殿门外看去。
  只见顾甚微穿着火红色的皇城司长衫慢慢地走了进来,她看上去竟是比往日更加的削瘦一些,这会儿没有内功加持,脆弱得像是随便谁打个喷嚏都能将她吹飞了出去。
  可饶是如此,在她进殿的那一刹那,却还是有好些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顾甚微的脚步很轻,可他们却好觉得这人每一步都好似走在了剑锋上一般,她只要心念一动,便是一个人头落地。这种感觉,当真是太让人心悸了。
  “微臣顾甚微参见官家……”
  顾甚微行完礼,直接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嘴角哗哗地流出了血。
  坐在堂上的官家瞳孔猛地一缩,大骇地瞪大了眼睛!这就吐血了!说话都吐血!
  他想着,猛地看向了张春庭,然后说道,“让单太医瞧瞧。”
  不一会儿的功夫,单太医便小跑着进来,他伸出手探了探顾甚微的脉搏,看向顾甚微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随即他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躬着身子禀道,“启禀官家,顾亲事的确如同韩御史所言,已经中了某种毒素且内功全无。微臣从前并未见过这种毒,只能说尽力试着解毒。”
  韩时宴看着顾甚微那嘴角刺目的一抹红色,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但心中却还是犹如针扎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来,高举过头顶。
  “请姜太师同李太保,劝官家彻查此事,万莫再息事宁人!”
  没有被点到名字的韩大伯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麻,耳朵嗡嗡作响,他简直要听不清楚韩时宴在说什么!
  这厮到底是像了谁啊!他家阿弟明明比那白粥都要软,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铁头硬刚的儿子!
  第370章 皇城司不会输
  朝堂之上的纷杂低语一下子停止了,韩时宴的话像是金钵落地,发出了咣的一声。
  能够站在这大殿上的,几乎没有蠢人,谁都听出来了韩时宴的言外之意。
  他在怀疑姜太师同李太保,他在嘲讽官家喜欢和稀泥,不管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都息事宁人!
  这人究竟是怎么可以一句话掀翻大雍朝堂之上站得最高的三个人啊!
  可一想到这个人是韩时宴,宛若投石机一般的男子,天天将自己的脑袋抛出去无差别的砸死一个老臣的铁头御史,他们又觉得这不稀奇了!根本不值得上史书,因为这分明就是韩御史的日常而已。
  众人这般想着,惊疑不定偷偷看向了上座的官家。
  还有陷入风暴中心的姜太师同李太保。
  以及如坐针毡的韩太傅!
  鬼侄儿!三公点名单单漏掉我,我都怀疑我想要横扫政敌,独揽朝权!
  官家眯着眼睛,手指时不时地轻颤几下,他没有看韩时宴,更是没有回应他的话,却将目光落在了顾甚微身上,随即看向了开封府尹王一和。
  王一和心中轻叹,上前一步冲着顾甚微拱了拱手,“敢问顾亲事,你如何能够证明你是被人下毒且被掳走?老夫虽然愿意相信你同韩御史,但是朝廷办案当有证据。”
  “就像韩御史所言,你武功盖世,整个汴京城中鲜有敌手。又岂会随随便便就中毒?”
  “倘若这毒药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那么韩御史先前所言,这是飞雀案中还有第二人的证据便不成立了。”
  王一和语气颇重,不堕开封府府尹威仪。
  但心中的小人却是已经跪在了漫天神佛之前,保佑顾甚微同韩时宴不会秋后算账。
  “你既然被人下毒晕过去,且不能动弹,失去了内力。韩御史又是如何找到你,然后赶上早朝的呢?这给你下毒之人,又同那飞雀案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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