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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首先我不是钕铜,但她越认一下今天下午的行程……”
  顾影把电话夹在肩膀间,“emma说你不肯来?”
  “原来沈先生还在听说evelyn是你表弟的女友?上次没注意,今天一看,果然很出众。”
  “就那样吧。”他耐人寻味地说,“不怎么懂事。”
  “只是恋爱么,你弟弟喜欢就好。”
  顾影等他们说完这几句话才安安静静上前,和庄咏颐行了女士间的贴面礼。
  “evelyn,又见面了。”庄咏颐站中间,朝顾影轻快地一笑,“我请alex有事要谈,你应该不介意把他借给我?”
  沈时晔的目光深深落在顾影身上,明确的警告信号。顾影呼吸一滞,捏紧了掌心,指甲陷进肉里。
  庄咏颐像鲨鱼对血味的敏感,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冷淡。她重新挽住沈时晔的臂弯,柔和地催促,“evelyn?”
  顾影没顾得上理会她。这里,从头到尾,都只是沈时晔和她的对峙。
  他如果不想,当然可以直接婉拒庄咏颐,但他是不是一定要她表态?
  作为他今天的女伴,她是不是该要求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在顾影漫长的迟疑里,沈时晔的眼神晦暗发沉,像冰原之下翻滚的熔岩,隐而不发。他启唇,缓慢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你敢。
  顾影看得真切,忽然扬唇一笑。
  “好啊。”她摊开手,朝庄咏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就有劳你陪沈先生。”
  *
  顾影沿着宴会厅的边缘动线游走,没走到底,手上就收了一沓的镀金名片。有人看衣服认人,以为她是谁的女儿或是女人,也有人看见了她和沈时晔一起进来,明里暗里地试探她。
  “你是alex新的date?”穿丝绸裙的陌生年轻女人走近,自来熟地敬了顾影一杯香槟。
  顾影摇头,重复这半小时内的第十五次否认。
  “那就是他的哪个妹妹了?”女人轻轻耸肩,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你认不认识我呀?去年夏天在迈阿密,我和alex约会过,也许你来过我家的party。”
  顾影弯了弯唇,笑意很淡,“我没有任何身份,今晚陪沈先生只是我的工作。如果您想打听什么,又或是想叙旧,不如去问沈先生本人。”
  说完,她也不管对面是哪家身份贵重的千金,挺直腰背告辞。
  刚转过身,就有窃窃私语升起。
  “听见她说的了么?alex叫了个交际花啊……”
  “可是那条项链……怎么会给交际花戴。”
  “charlene真沉得住气,换作我是她,alex往我跟前带女人,送她这种项链……我才不会忍呢。”
  “那就是你目光短浅了。忍一时,要是真能和alex联姻,这些莺莺燕燕还不是随便收拾。”
  顾影听得一清二楚,眉眼深蹙,眼底的疲惫厌烦已极。
  走出几步,脖颈下方钻饰的沉重分量也越来越不可忍受。她拦住侍者取回手包,拨出电话,开门见山地问,“潘先生,我想换下身上这套衣服,您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
  潘师良在外面等沈时晔出来,正在劳斯莱斯上听着粤剧电台做消遣。老人家被她的请求惊了惊,起身切断了电台里的咿咿呀呀,“你醉了?”
  “我很清醒。”
  “少爷在你旁边?他同意了?”
  “没有。”顾影量,“顾小姐,我们礼尚往来,我帮你这个忙,之后你在少爷面前,能不能对他软一软呢?”
  顾影哽了哽,“我不到他面前去就是了。”
  潘师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你不就山,山不会来就你。”
  *
  宴会厅内。
  沈时晔和几个同门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时,旁边四人谈论起下一个财年降息的可能,他照旧话很少。
  她的骨头真就那么硬,他想。
  他忘了今晚的本意,不是冷战,也不是强求,而是为了试探,试探她是否已经决意将终生托付给西泽。
  他尊重,如果她给肯定的答案,他想自己可以体面地叫她一声“弟妹”,欢迎她的加入。
  这是他原本的打算。究竟从哪一刻开始偏离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她在车上顶撞他时,又也许早在工作室,那清冷的一瞥,他看穿她的勉为其难。
  做议员的同门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问起深石在埃及的基建项目。
  一百五十年前,苏伊士运河通航。这条连接亚欧非三个大陆的黄金水道,掌握在英国人手里。
  而如今,第二条水道,新的苏伊士运河,将由中国人掌管,就在他手里。
  沈时晔口吻淡淡,“谈判、疏通关系,无非还是这两样。当地官员的效率你最清楚。”
  议员惺惺道,“alex,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第二天你就拿到了开发权。”
  沈时晔笑而不语,搭在膝扩大,来不及思考,手已经伸出去拽住男人西服的袖口,“沈先生……”
  沈时晔冷冷垂目,“松手。”
  只有两个预料到这个侍应生会长得这么漂亮。
  “好的,一位调酒师。还需要什么?”顾影懒得解释,将错就错地问。
  “五支金酒,五支伏特加,快点送进来。”男人侧身指了指包厢内。蓝紫色灯光下,酒杯叠成金字塔状,酒桌上的人玩得正尽兴,爆出一阵又一阵哄笑声。
  这个包房内聚集的多是年轻人,气氛不像外面那么正式而考究,要自由散漫得多。顾影推着酒架车入内时,有个女孩正被男人握着后颈灌酒。灌的太急,女孩反复地吞咽、呛咳,酒液伴着口涎从鲜红的唇角溢出,直到她翻出眼白,男人才满意地用空掉的酒瓶拍拍她的颊侧,一张支票塞进她胸口,“好姑娘。”
  顾影经过那个女孩身边时,默不作声地在她面前留下一条餐巾。她不敢做太多,只能帮她维护住一点点体面。
  卡座中间响起一道轻熟慵懒的女声,带着不轻不重的警告意味,“好了,luth,外面有很多长辈,现在不是玩这些的时候。”
  顾影的脚步磕哒一声停下,拧起细长的眉上的长指轻慢地点了点,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看出他此时谈兴很淡。
  calvin在沈时晔身边附耳低语几句,他今晚和聂氏还有一个远程会议。
  沈时晔点了点头,顺理成章地吩咐,“把顾影找回来。”
  calvin沉默一下,不知该怎么跟沈时晔说,他刚刚有看见顾影。
  妆容还是精致的,衣饰却换了,正和一群面生男男女女坐在一起,面不改色地拼酒。
  calvin盯着她看了又看,几乎不敢认。因为昏暗灯光下的那个女人,眼波流转,眼底湿红,带着前所未见的天真妩媚。
  第25章
  chapter 25
  三十分钟前。
  在落地镜前换衣服,顾影才发现自己的锁骨和胸前都被那幅项链压出了红痕。梨形的钻和宝石切面的纹理在女人全身最细腻的地方留下一连串淡粉的痕迹,简直像是某种糟糕的吻痕。
  顾影心一跳,拿起替换的职业工装套上身,手指飞快地把衬衣纽扣密不透风扣到咽喉下方。
  换下来的高定和珠宝装在保险箱里由保镖带走,身上没有了沉重的分量,走起路脚步变得轻飘飘的。
  临时借的衣服,质地和剪裁都很普通。顾影一身丝质衬衣一步裙,在一众穿着考究的宾客里,显得格格不入。
  在角落里待了不到两分钟,乎我肯不肯。”顾影微笑着,声音却硬邦邦的。她的嗓音原本是很甜的,故意这样说话的时候,就像细瓷一样,清透但坚硬。
  她这么大逆不道地顶撞了一句,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讲话。也许会赶她下车也说不定。
  他也的确微蹙眉心,翻过雪茄盒在指腹上不耐地磕了磕。
  “我在乎。”
  这一句并不是安抚女人的软话,沉冷的语调,带来的只有深深的压迫感。他侧脸看向盛妆之下难掩勉强的她,“我不喜欢强迫女人,所以,一定要你的心甘情愿。”
  “沈先生是在警告我不要扫兴吗?”顾影自嘲地失笑,“你多虑了,我不敢。”
  *
  为了今天的晚宴,从康河边到国王学院一带的道路全部封闭警戒,即便如此,宾客的豪车依然堵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客人,男宾女宾,两两三三,都是肩并肩,仪态万方地手挽手。只有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中间的距离远得足够插入几个人。
  迎宾的侍者看看前面深色西服气场迫人的男人,又看看后面冷艳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女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从同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简直要以为他们互不相识。
  也许是吵架了,侍者低头想着,快步将他们引入宴会厅。
  顾影跟得不紧,脚步略微几个迟疑,沈时晔就先被别人截住了,一声“阿晔”唤得十分动听。
  庄咏颐一身羽毛礼裙艳光照人,染成淡金的头发柔顺披在肩颈上。她越过人群,双手自然而然地挽住沈时晔,语气是熟稔的责备,“你不是说不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见见几位老同学。”温香软玉在面前,沈时晔也表现得淡淡。
  “那么正好,我为你引见几位新朋友。”庄咏颐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金融街有几个banker,他们想跟你谈谈埃及的那个项目。”
  沈时晔半了眯眼,“不巧,我今天不能陪你。”
  庄咏颐不解,直到顺着沈时晔笔直的目光,看见了另一侧高珠盛装的女人。
  太漂亮,太不凡,以至于第一眼庄咏颐竟没有认出这是那个低眉俯首服务过自己的女孩子。
  “啊……”庄咏颐不动声色,“我一个陌生男人在背后叫她,“侍应生,叫一个调酒师到这边包厢。”
  顾影回眸,那男人她婉拒的机会,起身圈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她在侧边沙发上坐下,“总说要找机会跟你玩,又总是没有空。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我在伦敦最好的朋友,你不用拘束。”
  贴的这么近,顾影嗅到她身上淡而雅致的女香。明明是很好闻的,但顾影莫名觉得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庄咏颐自带的侵略性气质。
  庄咏颐一只手覆在顾影膝上,明明是超越社交距离的举动,她做来却显得不冒昧。她跟周围朋友介绍说这是alex弟弟的女朋友,旁边人起哄地笑,“那就是未来妯娌了。”
  “别说这些,我和evelyn做朋友,只是因为投缘。”她笑,“这么聪明又上进的女孩子,很少见了。”
  顾影本能觉得庄咏颐话里有话,但她偏偏表现得很真挚,令人无法质疑。
  由庄咏颐授意,一圈十来个人开始挨个敬顾影的酒。每个人七言八语地介绍自己,哪个集团排行第几的少爷小姐,顾影分不清,但知道每一个都不是她能得罪的,端着酒杯,谁劝酒都不敢拒绝,不知不觉喝掉了三大满杯的威士忌。
  酒当然是好酒,但烈度放在那里,入口之后,像从咽喉到心口放了一把火,烧得难受。
  她轻轻抿唇,朝庄咏颐欠一欠身,“庄小姐,我还有些事,不如今天就到这里。”
  “嗳。”庄咏颐用一根手指压住她,“怎么才坐下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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