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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他等了好一会儿,但黎江白并没有回他的话,他隐约听见黎江白好像在笑,但听得并不真切。
  即便是在正午,这笑声也有点瘆人,对床用力地擦了下脸,瞌睡早就醒了一百二十分,他问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音。
  他放轻了声音又问道:“你在说梦话吗?”
  依旧没有回音。
  黎江白没和晏温说几句话便睡熟了,昨天一夜加上今天一上午,就是铁打的人也得折腾累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走廊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吵嚷声逐渐贯穿整栋楼,偶尔能听见篮球砸到地面。
  黎江白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他这一觉却睡得很沉,可能做了几个梦,但是很混乱,他完全记不清楚,晏温也只是听见他呢喃几声,说的很含糊。
  “我爸答应我过年去旅游…”
  黎江白翻了个身。
  “他说他做了很久的攻略…我只要带着行李跟着就行了…”
  黎江白无意识的摩挲着晏温的指骨,温热渡了过来,晏温也回应着他的摩挲,将更多的温热渡了过去。
  黎江白不喜欢冬天,却很期待今年过年,这些天陈行止随口的承诺在他心里迅速发芽,支柱一样撑着他。
  似乎只要黎江白握着这个承诺,陈行止就能出icu,就能在过年前好起来,然后和他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他每天都去医院看陈行止,虽然只有十分钟,虽然陈行止不会给他半点回应,但他还是会握着陈行止的手,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
  黎江白什么都说,就连他夜里窝在晏温怀里睡觉都要说一说,他似乎要将这几年没说出口的话全说完,要将上大学这几年缺失的陪伴在这几个十分钟里补回来。
  人总在长大的过程中渴望独立,却又在失去某些人某些东西的时候变得后悔,黎江白这次便吃了后悔的苦果,他握着陈行止冰凉的手,指尖上的心电监护有些碍事。
  滴——
  这几乎是icu病房里仅有的声音。
  “昨晚上我逃课了,”黎江白看着氧气面罩上的水雾,感受着陈行止的呼吸,“其实也不是逃课吧,就是突然换了课表,那节课给调到昨晚了,我就没去上,然后就被点名了。”
  滴——
  icu里的椅子很硬,黎江白挪了挪坐麻的屁股,接着说:“昨天晏温笑了我好久,他笑我点背,就一次没去就被点名,快期末了给老师记住了,他笑我会挂科,回头您得帮我骂他。”
  “帮你骂谁…”
  滴——
  空气都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一声轻笑传来,气若游丝,听着虚弱的很。
  “帮你骂他,我也得能找到他,才能帮你骂他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 第53章 最后一面
  这是黎江白第一次与陈行止聊有关晏温的事,往日里他都是避着的,他似乎很不想让陈行止知道他有多不正常。
  但陈行止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黎江白有时候会偷偷不吃药,他也知道黎江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藏着有关晏温的某个东西,他更知道黎江白对晏温的思念和刻意回避,他看着黎江白难受,自个儿也跟着难受。
  “那小子说你啥?”陈行止缓缓睁开眼,稍稍扭头,朝着黎江白笑了笑。
  再慈爱不过了,黎江白盼了好几天,他终于又看见了这双慈爱的眼睛,他又哭又笑,眼泪流进了口罩划过嘴角,他眨了眨眼睛,试图把视线变得清晰。
  黎江白说:“他笑我挂科。”
  氧气面罩上的水汽时有时无,闻言陈行止的唇角翘的更高了些。
  “哪那么容易挂科,”陈行止动了动指头,在黎江白掌中划了划,“等我出院,帮你揍他。”
  陈行止说话还有点费劲,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
  “你怎么帮我揍他呀?”黎江白收紧指尖,将陈行止的手握紧,“你都,你都看不见他。”
  这话太难说出口了,黎江白一下子都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在路,这是他头一次承认晏温不存在,这感觉可真是太疼了。
  陈行止知道黎江白难受,却不知道黎江白为什么难受,他一开始只当晏温是黎江白想象出来的一个朋友,本来不愿管太多,也不太愿承认黎江白生病,但这几年黎江白对晏温的依赖越来越明显,让他也不得不防备,也不得不为黎江白的以后做打算。
  陈行止喘了几口粗气,倏地收了笑,他说:“我给你留个电话,你去精神科找汪主任,他是我大学室友。”
  陈行止偏开双眼,躲着黎江白逐渐变得诧异的目光:“你去了要叫人家一声伯伯,汪伯伯是精神科的权威,大学还没毕业就发了一篇sci,你去找他重新看看,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肯定好得了的。”
  这话说的费劲又突然,陈行止说的不快,一呼一吸间倒也给了黎江白消化的时间,紧握着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些许,他扁了扁嘴,两行眼泪登时落了下来。
  好疼啊,胸腔里的那块跳动的肉好像被谁用力拧着,疼得黎江白呼吸不畅,每一次吸气都像吞针一样。
  “你就是,这样帮我,帮我揍他的吗?”黎江白强撑着问道,“直接揍到,他再也不出现吗?”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父子间的感情确是极深的,听着黎江白哭成这样,陈行止心里头也难受至极,他当然愿意什么都依着黎江白,只要黎江白过得开心,他怎么都行,但现下他不得不为黎江白打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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