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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在入睡时,绿莺隐约觉得漏了一件事,可实在太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翌日醒来,闻着桃花香,听着鸟叫声,她忽然将昨日惦记却又被遗忘的事情想了起来。若没意外,唐重八今儿可是要来探望她的,就算不是提亲也是要交代一些话的,可冯元在这,若是看见了可如何解释呢。昨晚本来解开心结,今儿若得知她曾有过想嫁他人的念头,估计能吃了她。
  真是怕甚么来甚么,正与冯元洗漱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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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鲁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6-30 17:11:59
  第110章
  脚步声刚一传来, 木门便吱嘎一声从外头被猛地推开,绿莺与冯元俱是一怔,双双回头去看。
  在回头的这一瞬间绿莺脑袋里转了无数念头,德冒小爷一行人昨儿是在卫上客栈过的夜, 即便此时赶来也不可能这么冒失地推门, 起码也会在门外报备一下,那么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唐重八了。
  刚这么想完, 阳光便顺着打开的门洞透了进来, 三人隔着道门框, 大眼瞪小眼地滞涩在了原地。
  今早, 村长夫妻两个天刚亮就上卫去请人算日子, 寻媒人提亲。重八喜气洋洋地独个待在家里, 摸摸桌蹭蹭椅,瞧甚么都是好的, 看甚么都是俊的, 反正心里就是美地冒泡。待不住了,穿好衣裳,打算去香芹妹妹家罢,跟她先报个喜, 把信儿透一透,万一她再误以为他爹娘不同意呢。
  说去就去,重八一步一颠儿,黄土上留下一串快活的脚印, 过了胖婶家,就是香芹的篱笆小院儿了。两只鸡还在咯咯地鼓着胸啄地, 屋里门户紧闭, 隐隐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道声音很陌生,村里就这么多人,他哪个不认识。再说了,都是守礼的,男人到别人家里,可都是大敞着门,尤其是寡妇家,避嫌都来不及了,还把门关得死紧,这是干甚么啊。
  这时候,香芹妹妹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他也顾不上失礼了,刷地推开门。
  局面有些滑稽,唐重八呆呆站在门下,一脸不知所以然地望着屋里的二人。
  顺着他的目光过去,冯元正跟大老爷似的躺在一把老旧的藤椅上,绿莺立在跟前擎着条湿帕子给他拭脸。
  重八在推开门之前,是以为有歹人进屋,这才破门而入。可待目睹了这一场面,香芹妹妹跟个小丫鬟似的给歹人擦脸,甚么情况?
  绿莺不动声色地瞅瞅重八,又瞥了瞥冯元,力持镇定。虽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内不免有些心虚跟忐忑。不过在看到重八两手空空,不像是来提亲的,就放下了一半心,只要他不开口提成亲一事,这事就算蒙过去了,稍后他们就离开这桃花村,冯元也永远不会知道。
  她想抢在重八前头开口,堵住他的嘴。就在她犹豫着是要将身份和盘托出还是隐去一些时,冯元忽然出声,他一脸疑惑,朝门口问着:“这位小兄弟是......”
  绿莺想张嘴,被冯元一个眼神止住。
  唐重八脑中朦胧一片,似清楚未清楚,那两人离得颇进,隐约还有种暧昧亲近的劲儿,他直觉香芹妹妹与这男人关系匪浅,可又觉得不大说得通,若是如此,她又怎么会跑到这桃花村呢?忽然,他觉得自己茅塞顿开,她既是没了相公的,再一看这男人的年纪,莫非是她爹?
  他有些惊讶,这中年人一看就是富贵的,莫非香芹妹妹家里还是个大户?那又为何离家?
  太多疑团堵在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让重八感到脑子不够用了,单纯的香芹妹妹也成了加过神秘面纱的缥缈身影。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无论如何,他都是非香芹妹妹不娶的,对这可能是未来岳父之人,他表现得极是尊敬:“我叫重八,唐重八,我爹是这里的村长。”
  冯元点点头,拿出一张银票擎着朝他示意:“她是本官妾室,因故流落在此地,多亏了你们的照料,本官在此谢过了。来,这是给你的。”
  咣!这话犹如一把大石狠狠砸在唐重八的后脑勺上,他有些晕眩,看着那两人犹如透过哈哈镜一般,奇怪虚幻。本官?妾室?这人旁边虽没半个随从在场,可那浑身的气势,如贵胄一般高人一等的看人目光和说话口气,说是大官没人敢不信。可他说香芹妹妹是他的妾室,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说过自己是丧偶的啊。
  绿莺胸内发堵,她撒了太多的谎,对唐重八,对桃花村。此时被戳穿,脸面似被捅了几个大洞,嘶嘶地漏着风,让她不敢直面重八,也不敢与他视线相对。
  冯元遥遥举着银票,见唐重八不动,生了些不耐烦,催促道:“来啊,接着,本官不习惯欠人人情。”
  那人还躺在窗下的藤椅中,可那居高临下的态度,望着自己如同是看道边的矮草,重八愣愣地走过去接过银子,忽然臊红着脸有些无地自容。他觉得太尴尬了,处在这一室中,他会不由自主地自卑,屋里也热得不成样子,都快将他的脸熏成酱猪肝了:“我......”
  他赶紧诚惶诚恐地改口:“不对,是草民才对。那个.......香芹妹妹她......”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敢多看香芹妹妹一眼,提亲已经不合适了,可若不找些话,他会窒息的,他是真的很想逃也似的离开。可若这么走了,不是更奇怪么,这男人会不会问他为甚么来?要是问了,他答不上来,会不会对香芹不利?
  冯元笑了,看着他像看着个傻子:“小兄弟想必是弄错了,本官这妾室不叫香芹,至于叫甚么,闺名不便示于外人,还请见谅。”
  唐重八快晕过去了,他理解不了,太乱了,过了二十年简单的日子,从没遇过这种情形,甚么都颠倒了个个儿,名儿不是那个名儿,丈夫也没过世,说嫁他......可能也没说过嫁他,大约是自己在梦中的臆想罢?
  他开始语无伦次:“哦,哦,应该的,应该的,那......也没甚么,草民也是见这......这位夫人既然是我们桃花村的村民了,便想着帮衬一把,不值当甚么的。那甚么,那草民就不打扰大人与夫人了,这就告退......”
  冯元随意地挥挥手,“去罢。”
  绿莺全身血流奔腾,她觉出冯元的不对劲,这短短的几句话交锋,他却将唐重八刺了个体无完肤。话都是实话,也说得不错,可她就是觉得他在别扭着,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她一句,没让她插过一句嘴。是了,既然他知道她落户在此,难道就不会让德冒来明察暗访过?重八对她的心思,全村都知道,那他有没有可能已经了解到了?
  正想着,脸上被盯地一热,她好奇地抬起头来,见冯元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既然人家帮过你,还不去送送?”
  绿莺讪讪地抿抿嘴,他都这样反常了,她哪还敢没事找事。
  她想大事化小,冯元却不干,轻推了她一把,不容置疑地道:“去罢,说清楚,别让人一个老实巴交的愣头青再为你终身不娶。”
  去就去,既然他发话了,绿莺便顺势出了门。
  穿过篱笆,那人已然走了老远,“重八哥——”
  绿莺紧走了几步追着,急喊道:“重八哥,你等等我啊。”
  怎么说她也是答应了唐重八亲事一事的,这突然反悔,走之前,想着要道个歉,再谢一谢他昨儿的出手相救之恩以及这段日子以来的照料,可谁知越喊他越走,后来干脆甩起腿飞跑起来。绿莺哪能追得上,只能恨恨地跺了下脚,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她真是无限懊悔,又叹老天总将巧合安排得让人烦恼。昨儿被村民当妖怪,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唐重八,夜里冯元赶来,全凑一起去了,怎一个乱字了得。
  答应婚事,也不是在有情的情况下,不过是自私之下一时的无助使然,本就心存利用了,今儿却还让人家受了这么一场无端的羞辱。没错,冯元就是那个欺负老实人的罪魁祸首,可她能怨么?生了外心,他不掐死自己算有情有义了,还怨,多大的脸!
  这两个人,她都对不住,真是闹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绿莺进门前量度好了,冯元一定是知道唐重八心仪她的事了,可关于婚事,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昨儿她才应了重八,想必还没传到外人的耳。这事他方才虽然挤兑了重八出气,可她总觉得还不算完,毕竟仍是不清不楚的状态,她猜他一定还没罢休。
  毕竟心里有虚也有愧,她连声响都不敢弄出,把着门,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冯元已然坐起身,见她进门,便开始从上至下地打量着,嘴角含着一抹不明笑意,让人发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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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绿莺走过去,凑在冯元跟前,笑得温柔。
  她决定先发制人,感慨道:“老爷不知,妾身孤身一人,菜地没人垦,挑水得去村头,棉被褥子一股潮味。全靠村里人照应着,叔伯大哥帮担担水松松土,婆娘婶子们去河边洗衣裳就帮我捎上两件一块洗着,说起来若没了他们,妾身还不知该怎么活呢。”
  闻言,冯元先是默了默,然后才侧头望着她嗤声道:“少给爷打马虎眼。别人是古道热肠,可那姓唐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绿莺拧了拧眉头,佯作思考,须臾后,一脸认真道:“妾身当初为了能在这里安稳落户,便谎称自己是个......寡妇,那唐重八又是个正值嫁娶之龄的,大约又觉得妾身孤苦无依,才生了些念头罢。”
  冯元登时脸一黑,没好气:“寡妇?亏你想得出,就没盼过爷好。”
  见绿莺抱着头懊恼,一脸羞愧状,他大发慈悲,越过寡妇这道槛,拉她坐在身边,继续说起之前那事:“那个姓唐的跟你,是心有灵犀两情相依,还是落花有意一厢情愿啊?”
  这话一出口,绿莺便仿佛能闻到屋里泛起来一股浓浓的酸味,跟发酵了似的。她有些想笑,控制不住地咧了嘴,抬起头来。
  当面对冯元的脸时,她笑不出来了。他一脸严肃,眼睛跟一双虎目般,死死盯着她。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恍然,没有男人乐意吃这样的哑巴亏,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某些事上的不明不白,冯元更是。他眼里揉不下沙子,更容不得她有半分外心跟欺瞒。
  绿莺在心内将话斟酌了再斟酌,避免将来埋下隐患。不说清楚了,这些都会成为话把,将来就是矛盾时他拿在手里攻击她的利器。
  他问她,是心有灵犀两情相依,还是落花有意一厢情愿?
  事实上,确实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可这么答,她总觉得不算最好。
  绿莺笑了,像狐狸一样狡黠,对着冯元眨眨眼,俏皮得紧,声儿也如黄鹂一般清亮干脆:“都不是,唐重八是心存良善帮扶弱小。”
  一句貌似胡言乱语的瞎话,可却恰到好处,让冯元体会到了她对唐重八的不在意。话说完,绿莺果然见他微微眯了眯眼,明显惬意了许多。
  冯元重新躺下,侧过身子对着她,一手拄在脑边,他挑高声调,懒洋洋问她:“那你呢?是心如鹿撞还是有贼心没贼胆,亦或是他思即是我想?”
  绿莺已是松泛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如临大敌。她往前挪了挪,用手轻轻顺着在他脸上描画,从眉到嘴,从下颚再到鬓角,来来回回,如羽毛一样轻搔着他的心肺男神高冷四万年。久违了的温柔,仿若隔世了的软玉香甜,冯元身子微动,血也热了些,脑中也如被点起了一支*香。
  “妾身那时候一直在想老爷,无暇顾及他人。唐重八来帮忙,妾身一直以为是村长知会的,便没做他想,只是心存感激。”
  这道声音勾人入仙殿,冯元痴痴地望着她。一身粗布衣裳却阻挡不了她身上的婀娜风情,颈下山峦起伏,只有他知道内里是如何得白、如何得软、如何得甜、如何得妙,白玉羊脂泛着香。
  “将头低下些。”
  随着一声低哑的叹息,绿莺被他掐住后脖颈,被迫将头朝他俯压下去,感受着面上扑鼻的热浪气息。
  四目相对,绿莺觉得冯元的眼睛像大海,深邃、无底,还不断打着旋儿,正伸出无数的触角,一点一点将她扯进去。
  一愣间,嘴唇便被他叼了去,先是如盖子扣瓮一般被紧紧包住,然后是千回百转地咀嚼、撕扯,像要如肉丸被嚼烂了般让她骇怕,再是舌头间的你追我赶,躲藏、碾压、臣服、反击、起舞,最后是如黑暗要吸噬所有光明一般,她的舌根被他吸得生疼,嘴唇被他咬得生了血痕,唾沫像被填了沙的绿洲,干涸、枯竭。
  绿莺像被扼住喉咙的小鸡,喘不上气,又怕真的被他咬下一块肉来,一直呜呜嘤嘤地喊着低泣着挣扎着。两人口舌相依了好半晌,冯元渐渐如犁了十亩地的老牛,喘得不成样子,发际处如被火燎着的蒸锅,汗珠直冒。
  冯元松开她的脖颈,嘴却不舍得松开到嘴的佳肴,一手去松腰封,一手扯着她的手往腰下带,呼哧带喘道:“爷想你想得紧,来,伺候爷一回。”
  绿莺浑身软塌塌得如水母,手脚更是不由自主,哪还能按他说地做,冯元急得不行,也不逼迫她,只将她当个提线木偶,扯着她的手自己去遂了心愿。
  男人得了逞,看甚么都顺眼。冯元刚刚领会了*滋味,此时正摊手摊脚地躺在藤椅上,一脸得意如脚踩祥云,望着那如花美眷,真是越看越美,那是普通人能肖想的,简直不自量力。叱一声,不屑道:“哼,谅你也看不上这穷山沟里的土坷垃,呆头鹅一样的懦夫,土老帽一样的泥腿子,见了爷,跟被狼掏了心似的,差点没湿了裤裆。”
  他暗恨绿莺招蜂引蝶,当初还是窈窕淑女时,便引得张轲跟他结仇,如今都成了大肚蝈蝈了,还将个愣头小子迷得不行。心道今后一定将她管好了,让她再也跑不出来。
  冯元将她揽在怀里,使劲儿掐了下她屁股,得了她一声猫叫似的哼哼,才一脸狠叨叨:“你若是再敢跑,爷就扒了你的皮。这回多亏孩子没事,若是让爷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爷扒了你的皮做大鼓。”
  绿莺犹自还迷糊着,昏沉沉抓着他胸前衣襟,轻喵喵道:“妾身再也不敢了,外头一点也不好,这世上也没人比老爷更好了,再跑爷就扒了妾身的皮,做鼓做灯笼都行。”
  不久后,德冒等人便赶来了马车,一行人上路返京。
  冯元靠在壁板上已睡熟,这几日练兵,他这昔日的大将,免不了被二皇子鼓动,在军前施了不少的把式,举枪.刺、以盾还击、弯弓射大雁、马上互搏、蒙古摔跤,到底是多年不曾磨练的体格了,跟生锈似的,练完兵就跟被掏空了精气神,昨晚与绿莺又说了许久的话,方才又泄了不少精元,此时在马车上就不免歇了过去。
  马蹄得得声拍起阵阵黄土,绿莺撩开窗帘,使劲儿伸头往回望,群山环绕,大片大片的粉嫩桃花,脚下星星点缀着座座木门屋舍,茅草的顶,青荡的炊烟,篱笆将鸡鸭鹅圈在屋外。门口挂着两串红辣椒的是胖婶的屋,旁边小些的就是她的屋了,从这里看去,仿佛还能看见两只藏红的鸡还在撅着屁股闲晃。
  最大的一处篱笆院儿,一道乌色的身影翘首静静地立在栅栏门外,绿莺仿佛能看见他眼里的无奈和遗憾。
  摊开手心,那里有攥紧的纸团,久了带着汗渍,这还是方才出门时,胖婶替唐重八偷偷交给她的网游之云起水穷处。
  绿莺瞅了眼冯元,终于轻声将纸展开,里头只有三个字——对不住。
  开始还没想明白,后来才恍然大悟,心道唐重八大概是误会了。这也不怪他想歪,以冯元的身份,她怎么可能流落异乡,不外乎是主母挤兑赶走或是受不了磋磨出逃罢了。不过以他一直在这世外桃源的日子,怎么会了解宅门间妻妾间的龌龊污糟,便只当她不顺遂下的离家出走罢了。
  故而,在冯元带走她时,才为着没替她出头,没为她反抗冯元,而愧疚?
  即便如此,也是她对不住他才是啊。绿莺忍不住假想起来,若是她真的不想跟冯元回去,而唐重八又袖手旁观,她会怨他么?细细想想,她还真不会生怨。若是心里有他,他在冯元面前打退堂鼓,她定会失望,可没存希望又哪里会有失望,她心里没他啊。
  此时回想,昨儿对他说的话、展望与他的未来,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昨日的选择,其实不过是冲动罢了。
  恼恨地瞪了眼那无知无觉还在酣睡的罪魁祸首,都是他,一来就将她的心水搅得一团乱。转眼绿莺又笑了,轻轻挨过去,捡起毯子替冯元盖在身上。
  于此同时,相隔百里的官道上,朝汴京的方向也在行驶着几辆马车。车身华丽异常,四周马上骑着兵刃随身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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