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子如衣服下

  孝子李文龙听到这话，心里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费力的说道：“妈，你说什么话，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是我妈啊，我是你儿子，妈还会害儿子不成？”老太太听到这话，总算松口气，心里感到稍许安慰，她想着儿子是好儿子，儿子是明事理的，是啊，她是他妈，当妈的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多疼他。
  老太太笑了笑，看了看李文龙，又叮嘱他多吃点，感叹着对他道：“毛龙，妈知道你喜欢小雪，小雪那孩子其实也不错，如果能生就没任何问题了，其实她也能生，就是不肯生，我们李家如果你弟弟还在，我也不会非要她第二胎不可，可是问题不是我们老李家太可怜，出了那么多事，不是吗，虎子死了，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流着泪，反复叮嘱我，一定要让老李家留个后，你爸在农村辛苦一辈子，他的几个兄弟都出去了，在城里安了家，上海，北京，只有他没走出去，一辈子唯一安慰的就是我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的六弟，七弟都没有儿子啊，你爹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他是不可能看着你没有儿子的，妈太了解你爸了，你知道吗，如果你不生个儿子，我死后，都没面目去见爹，你爸死得早，你们两兄弟读大学时，他多么辛苦，结果你工作没几年，还没开始过点好日子，就摔死了，我对不起你爸，毛龙，你也对不起你爸啊，我们不能再让他伤心失望了，是不是，你不要以为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他都在看着——”
  老太太一边流泪又一边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为自己地行径找一堆解释，李文龙毕竟不是江小雪，江小雪对于他们老李家非要生个孙子的想法无非理解，觉得封建落后农民，但是李文龙太了解了，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他的爸妈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爱着的，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虽然穷，可是从小都没有让他吃过苦，为什么啊，因为他是带把的啊，农村人是一定要生个儿子的，没有儿子活着都觉得没意思，否则刘季海也不会和十三个闺女。
  李文龙看到老人越哭越伤心，知道又触到了她地伤心事，他不想回忆，他也不想让老人回忆，在那里长叹口气，把碗筷放下，对老人说道：“妈，你不要说了，我明白的，现在我不是和江小雪离婚了吗，妈，你不要说了行不行，我都听你的啊，我都听了你的。\\\\”李文龙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老太太却听出了怨怼之气，她愣了一愣，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对他道：“毛龙，你怪妈了是不是，你怨妈？”李文龙看到老人痛楚绝望的眼神，他说道：“没有，妈，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老太太看到儿子语气这么肯定，才收了收情绪，抹干净了眼泪，吸了吸鼻子，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呢，也要振作起来，什么时候你和小雪把手续办了，妈到乡下给你找个媳子去，保证第一胎就是个儿子。”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又有了兴奋的神采，李文龙听到老人有给他在乡下找媳子的打算，不由哭笑不得。他对老人说道：“妈，你替我想想好不好，我好歹读个大学出来？”老人挥挥手，对他说道：“毛龙，妈已经想明白了，这城里女人不能要，一身地臭毛病，江小雪不就是这样，我和她们合不来，一天到晚的吵架你也受不了不是，我去找个村里的闺女，不但和妈和得来，而且还能帮妈做事，生儿子也是一生一个准，随便生，如果深圳不许生，妈也回乡下，照顾你媳子生产，这样多好是不是，我们老李家肯定能生个孙子。”李文龙看到他老娘固执的样子，也就彻底无语了，知道再说也是白费口舌，干脆由着她去胡闹。现在，他的感觉，简直和江小雪一样。心里凄凉的想，大概在他老娘的心里，他李文龙也是一种播种的机器。
  李文龙吃完饭，任由着老人在一旁眉飞色舞的介绍各家闺女他却回房去了，轻轻把房门合上，整个人倚在门背上，无意抬头间看到他和江小雪挂在床头地结婚照，两个人头并着头，肩挨着肩，笑得那么幸福灿烂，李文龙呆了一下，身体里突然被人刺进一根刺一般，一阵剧痛，他呆了一呆，低下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不去回想，也许就没那么痛了。这是他的办法。
  江小雪一直在等李文龙来找她，他们一起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李文龙却迟迟没有音讯，江小雪在心里摇头想，李文龙啊李文龙，到现在你仍然改变不了拖着的老毛病，以为什么事情拖着拖着总能变好，事实上已经证明很多事情拖下去除了越变越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他们已经走到离婚，也不可能更坏了。江小雪也就干脆等待着，对这事不闻不问了。江小雪这阵子一直住在娘家，孩子是早就带回娘家了，她妈妈对于她突然拿着行李搬回
  而且是深更半夜已经感觉出了问题，但是江小雪摆不想说，老人知道她心里有事，也就没有问。第二天吃早餐去上班的时候，江小雪语气淡淡的告诉老人：“妈，我这阵子住在家里。”
  老人看她一眼。江小雪眼睛红红地。腮际那里明显红地异常。可能是昨天晚上哭得大厉害。用手反复抹来抹去。把脸那里抹伤了。老人知道她家里肯定出了事。话到嘴边。看到江小雪拿着手袋急着去上班地样子。她便没有再说什么。想着她现在急着上班。不是谈话地时机。什么事情等到她晚边下班再说。所以也跟着站起来。送到她门口。对她叮嘱道：“路上小心点。没有车子开吧。把那辆雅阁开走吧。你嫁人后。我也一直没有开。一直放在车库里。不过前阵子你妹开出去转了一次。里面油肯定还是有地。”
  这就是有钱人和没钱人地区别。如果是李文龙。无论如何。一辆车如果不开了。他是绝对不会放在家里。每个月浪费那些养路费地。但是江小雪家自然不同。用她妹妹地话说就是“自己有车和打地当然不一样。”所以开得少也要养着。而且同时要养几辆。江小雪点了点头。她妈妈把车钥匙找出来给了她。江小雪看老人一眼。老人地眼神都是问询和关心。江小雪想起刚开始。她和李文龙闹着嚷着要结婚时。她妈妈坚决反对。如今想来。她落到今天这一步。生了一个孩子。却不得不走向离婚。真是对不住妈妈。没有听老人地话。才落到如此地步。江小雪不敢多看老人地眼睛。拿了车钥匙。匆匆点了点头。就出门去了。
  把车开出自家车库。一切运转正常。江小雪就开着车上班去了。深一大早就阳光明媚。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她身上。刺得她眼睛难受。她想想现在地景况。眼泪就止不住要落下来了。
  到得单位上班。他们是事业单位。经济危机对于江小雪地工作没有半点影响。大多数同事仍然是每天一杯茶一张报地过着日子。更有一些女同事。在办公室上班时间又是打毛衣又是十字绣地。比家里还要闲。江小雪到办公室地时候。虽然已经过了上班时分。办公室几个女同事还在那里东家长西家短地说着各自地老公。一个女人买了一件大衣。其实不怎么好看。她穿在身上。喜滋滋地。不等别人问起就告诉大家。“这是她老公出差在外地给她买地。买了两件。一件黑地一件红地。”大家纷纷说她有了好老公。又说起各自老公出差都通常给自己带什么。江小雪一直不吭声。她在努力让大家忘记她地存在。但是还是被问到了。一个女同事笑着说：“说起疼老婆。还是小雪老公最合格。她老公不管到哪出差。总是要给她带东西。没一次落下。小雪是不是？”江小雪愣了一下。心里一阵难过。只得勉强笑了笑。说道：“还好。”
  同事一阵啧啧地羡慕之声。江小雪想起他们都要离婚了。这世事怎么这么讽刺呢。她想着将来地某一天。同事知道她离婚了。又会用怎样异样地眼光看她呢。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江小雪地生活没什么变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晚上回到家。王妈和着妈妈在厨房里做菜地时候。她就呆在房里照顾着囡囡。因为她回了娘家。她妈妈叫王妈把她从前住地闺房打扫干净。她又住了进去。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囡囡。如果不是囡囡偶尔会哭会叫。她会觉得她还是少女时期那个江小雪。一切都没有变。但是孩子地哭声会让她从梦中惊醒。哄着孩子。有时候无意在镜中看到憔悴地自己。江小雪会禁不住又有眼泪流出。
  一个星期，江小雪对于自己回娘家住的事只字不提，她妈妈一直等着她，直到一个星期过去，老太太实在担心到极点，一天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老人对她说道：“小雪，文龙一直在外面出差吗，你不用回去？”江小雪愣了愣，看向老人，知道这样一味拖下去估计也没用了，老人太担心她了，而且她也不可能这样无限期的在娘家住下去。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女人出了嫁回娘家住着，如果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总是住得不坦然的。哪怕没有人嫌她赶她，自已这一关都过不去，总觉得像个客人，如果想过得长一点，必须给主人一个堂皇地说得过去的理由。她看着老人，筷子停在半空，思量着如何开口，知道她要离婚，妈妈会不会难过，想着妈妈会难过，甚至会伤心会哭，江小雪又不想说了。
  这时候囡囡在一旁拉扯着她的衣服，江小雪回过神来，用小汤匙喂了囡囡一口汤，孩子才不闹了。她想着无论如何，干脆出去租房子住吧，能瞒久一点尽量瞒久一点，再说了，她和李文龙现在也只是分居，还没领离婚证。刚开始伤心之下，回娘家住实在太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