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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534节

  他目中喷火,突然道:“蹇卿家……”
  蹇义叩首:“臣在。”
  朱棣道:“京察报到你这尚书这里,你有核实吗?”
  蹇义始终都保持着沉默,可现在,他知道沉默不下去了。
  蹇义道:“核实过。”
  此言一出,朱棣浓眉深皱:“核实的结果如何?”
  “与下头报上来的,并无差错。”蹇义道:“深得老臣之心。”
  朱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蹇义道:“这么说来,高祥等人之事,也与你有关?”
  “确实息息相关。”蹇义道。
  “为何如此?”朱棣暴怒。
  蹇义道:“国朝优待士绅与读书人,而士绅与读书人为朝廷效力,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即便是陛下所言的暴元,尚且也知拉拢士绅和读书人争取人心。平天下的时候,确实需要将士,可下马坐天下,却决不可仰赖将士,臣以为……太平府……所行之事,实为我大明隐患,臣为江山社稷计,才出此下策。”
  朱棣冷冷地看着蹇义:“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
  蹇义道:“是,所以请陛下不必为难刘荣、邓聪以及都察院、大理寺人等,诛臣三族,足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动容了。
  只见蹇义接着道:“臣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对自己的族人关切,臣自幼读书,不敢懈怠,所学的……无非都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些道理,历朝历代的君主,有对其弃若敝屣者,也有的将其奉为圭臬。可是敢问陛下,那些将其弃若敝屣者,如今安在呢?”
  朱棣冷笑道:“好你个蹇义!”
  蹇义却像是感受不到朱棣的怒火一般,平静地道:“太平府,不过是征粮而已,靠着太平府的征粮,这天下的钱粮是充实了,可是敢问陛下……人心呢?陛下,难道就为了这些钱粮,可以换来人心吗?”
  朱棣抿了抿唇,眼中的怒意一丝为减,气咻咻地道:“强词夺理。”
  蹇义道:“臣……自知死罪,绝无侥幸,今日所言,并非是强词夺理,只是觉得……陛下不能偏信一人而已。臣对威国公,也并无成见,他身为武臣,虽为外戚,却数次大功于朝,绝非寻常幸臣。可臣若是公允的来说,威国公确实不适合治世,治世非行军打仗,也绝不是简单的计较钱粮多寡,历朝历代,圣君垂拱而治,君臣相得,方可有太平盛世,难道这也错了吗?”
  他继续叩首,口里接着道:“陛下若是认为老臣错了,可老臣却坚信,一时的钱粮多寡,对于天下,并不会带来多少好处,反而会贻害无穷,臣言尽于此,请陛下……诛臣。”
  说罢,他再无一言,陷入了沉默。
  而朱棣,也陷入了沉默。
  蹇义看似说的有理有据,可朱棣依旧还是满腔怨愤,他对蹇义所言,是厌恶到了极点。
  可他扫视跪在自己脚下的诸卿,却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朱棣沉默了半晌,最后目光定在一个人的身上,道:“胡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胡广沉默了片刻,才道:“陛下,臣自幼读书,书中所言,确实如此,臣……臣……希望陛下能够宽宏大量,蹇义乃老臣,功在社稷,请陛下念他老迈……”
  朱棣挑了挑眉,不耐烦地将目光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道:“杨卿家,你来说。”
  一般情况,当皇帝不满意一个人的答案,便会询问另外一个人,直到问出满意的答案为止。
  而杨荣也深知这一点。
  第297章 大大功臣
  杨荣只沉吟片刻。
  而后,他看一眼蹇义和张安世。
  他显得很沉稳,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仿佛眼前,这无数人生死关头的事,都与他无关。
  而后,他从容地道:“陛下认为,孰是孰非呢?”
  朱棣没想到,杨荣居然来反问。
  这让朱棣十分反感!
  朕在问你,你敢问朕?
  现在的朱棣,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朱棣道:“朕问你!”
  “其实陛下心里也没有答案。”杨荣道:“太平府的事,前所未有,臣未在经史典籍中见到,所以威国公治太平府,确实卓有成效,却也不能说蹇公错了。这是因为,蹇公所读了的书中,治理天下,确实本就不该如此。对于这些出格的官吏,进行罢黜,臣倒以为……这是他的良苦用心。”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即道:“良苦用心?”
  杨荣似乎听不出朱棣话里的讽刺一般,道:“是,威国公所做的事,可谓前无古人,必然引发天下许多人的怨愤,趁着太平府立足未稳,剪除他在太平府的羽翼,这何尝又不是对威国公的一种警告和保护呢?让威国公不要继续越过雷池,免得成为众矢之的,制止他的行为……臣觉得蹇公是好心。”
  朱棣禁不住大笑道:“好一个指鹿为马!”
  杨荣依旧显得从容不迫,道:“陛下能否容请陛下将话言尽?”
  这杨荣确实是胆大包天了,可他也确实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他依旧慢条斯理地道:“臣并没有指责威国公,威国公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臣对于太平府,也颇为乐见,想看看……这太平府,到底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杨荣顿了顿,接着道:“可是陛下……威国公依旧是在玩火,玩火者,未必自焚。只是威国公如此,等于将自己置身于悬崖边上,一不小心,便可能万劫不复。而对我大明而言,太平府的成败,也关系到大明的存亡。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再以观后效呢?”
  朱棣冷冷地道:“太平府已是天下诸府之冠。”
  杨荣摇头道:“这并不公平,太平府确实做出了许多的成绩,让人大开眼界,可之所以有今日,臣以为有几点是分不开的。”
  “其一是,威国公毕竟位极人臣,威望不是寻常人可比,且威国公本就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要治理一府,岂不是容易?威国公能在太平府能办的事,可放了其他人任知府,就一定能成功吗?”
  “其他的知府,毕竟他们的才能,远不及威国公,他们的威望,也非威国公能及,据臣所知,不少知府上任,甚至连下头的小吏都无法做到如指臂使,被下吏们欺上瞒下。可这些,在太平府是不会发生的,没有人敢隐瞒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朱棣:“……”
  杨荣继续道:“所以,太平府发生的事,到底是源于威国公的大才,还是这一套……当真可用,甚至比之古之圣贤们所推崇的方法还要有用,就有待商榷了。”
  朱棣皱着眉头,背着手,若有所思起来。
  不得不说,杨荣此时的话很不讨朱棣欢喜,可杨荣这个人……说话很公允,也切出了问题的关键。
  于是朱棣道:“你的意思是,要在其他各府,也试一试这一方法?”
  众官听罢,顿时心里哀嚎。
  这要是在他们的老家实施这一套,可就是抄出他们家里的隐田,要他们家里缴税啊!
  杨荣笑了笑道:“陛下,现在天下实施的,乃是古已有之的方法,所以各府各县虽有许多的问题,可还算是相安无事。太平府所实施的,却是前人未有的新东西,在没有发现问题之前,就急于推广,臣以为这非稳妥之策。臣倒有一策……”
  朱棣语气温和了一些,他对杨荣信任是有原因的。
  杨荣说的话,无论他认同不认同,可至少,杨荣总是以江山社稷的立场来向他阐明立场。朱棣知道他都是公心,并没有偏私,自然更乐于接受他的话。
  杨荣道:“在太平府与应天府交界之处,有一宁国府,治地宣城县,此地距离南京,也不过咫尺的距离,而蹇公,乃三朝老臣,又是吏部尚书,天下大臣,无论是品德还是能力,都不可与之比拟,不如……就请蹇公往宁国府,暂任知府,也教陛下看看,我大明位极人臣的重臣,照着圣人所言的垂拱而治,可以将一个府,治理成什么样子!”
  “蹇公与威国公一样,也都是极有威望,也都能够驾驭官吏,一年之后,若是宁国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得到大治,那么就证明,之所以太平府能有今日,不是因为张安世的方法对了,只是因为……太平府有一个威国公而已。可若是蹇公所治的太平府,远不如太平府,便可见太平府的方法,确实值得称道,到了那时,孰是孰非,自可清晰可见。”
  “陛下。这样做……有几个好处,无论是好坏,至少可教人心悦诚服。其实……臣也有一个私心。”
  “私心?”
  朱棣狐疑地看着杨荣。
  杨荣微微笑道:“若是太平府……当真比之宁国府好,这就说明,我大明找到了一个新的路子。毕竟,历朝历代……虽有治世,也有乱世,治乱循环,百姓能安生几日呢?臣的私心是……希望太平府能远胜宁国府。”
  张安世站在一旁,起初是有些愤怒的,心里晓得杨荣这是拉偏架。
  不过这个时候,他倒开始佩服起杨荣来了。
  这厮很有水平啊,他这一番话,让张安世这些人,恨他不起来,反而觉得这家伙……好像是偏向自己这头了。
  可对于蹇义这些人,却又好像觉得杨荣是自己人,他煞费苦心地说这些话,分明是想要拉蹇义一把,而且显然蹇义这些人,肯定是自信心爆棚的。
  堂堂吏部尚书,治理区区一个小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杨荣真是个好人,在陛下盛怒之下,还敢触犯陛下逆鳞,竭力保下蹇义。
  那么对朱棣而言呢?
  对朱棣来说,杨荣这番话,可谓是公允,他将整件事剥开来,把所有的利弊和他的疑问也都提出来,并且治理天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个新的政策,到底有没有隐患,还需观察,而且……又想出蹇义来治宁国府的方法,绝对算是一碗水端平,至少……这对朝廷社稷而言,不是坏事。
  朱棣自然觉得杨荣此人,很稳妥,是个稳重且处处为社稷着想的人。
  张安世先有佩服,而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吊毛……还真是左右逢源,这就是传说中的‘三杨’的本事吗?”
  朱棣依旧还冷着脸,不过看杨荣的脸色,却并非是杀气腾腾了。
  此时,他目光一转,看向张安世道:“张卿家怎么看?”
  张安世道:“陛下,臣以为……亦无不可。”
  张安世不反对,太平府到了现在,要的就是找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机会。
  这种前所未有的国家大策,也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达成共识的,现在太平府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去证明自己。
  朱棣颔首,看向蹇义,忍不住又冷起了脸来,道:“蹇义,你以为如何?”
  蹇义道:“敢不从命。”
  朱棣道:“那好,就罢黜蹇义的吏部尚书……”
  “陛下。”杨荣这时道:“若是罢黜蹇公,而是以知府的身份,未免不公。毕竟威国公乃国公之身,加锦衣卫指挥使同知。”
  朱棣挑了挑眉道:“吏部尚书……任知府?”
  杨荣道:“既是太平府开了先河,那么……再开此先河,又有何不可?”
  朱棣听到这里,却是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即就道:“看来,若不如此,是堵不住你们的口了。既如此,蹇义兼宁国府知府,以吏部尚书的身份,至宁国府治地宣城署理府务,至于吏部……就暂不劳他费心。”
  蹇义老泪纵横,他虽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没想到,自己还有一次机会。
  若是能活着,谁又真的愿意死呢?
  而对他而言,区区一个宁国府,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无论如何,眼下也是劫后余生,甚至……给了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叩首道:“臣多谢陛下。”
  朱棣随即轻描淡写地道:“可蹇义犯下大错,也不可轻饶,来人,拿下他的家人……至诏狱……该什么罪,还是什么罪。蹇义……你若是治宁国府有成,倒还罢了。可若是一事无成……朕念你乃是老臣,当初侍奉太祖高皇帝,也有功劳,朕就饶你一命,可你的家人……”
  后头的话,朱棣没有继续说下去。
  蹇义已是面若死灰。
  朱棣继而道:“所有涉及此的官吏,除了凌迟的郎中刘荣,其余人,也可至宁国府……他们不是都很有本事吗?那就让朕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吧,不过……依蹇义例,海捕他们的家人,一并拘押诏狱戴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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