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_分卷阅读_5
旁边的将军们早连忙让着陛下往校场让,高永福早心头暗叹:陛下明明手臂有伤,射什么箭……明明是看到人家苏女官跃跃欲试吧。
士兵们肃立一旁,看刘寻拿了自用的玄木硬弓,张弓而立,凛然如天神,羽箭飞射而出,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手臂上的伤口影响,苏瑾想到昨夜看到的手臂上强健的肌肉,不由的心想,这武帝果然是个马上皇帝,不是那些养于深宫妇人之手的草包皇帝。
场上欢呼万岁神勇声一片,刘寻却是递过弓来给她,漫不经心道:“你来试试吧?”
几位将军都吃惊了,却没有插话,苏瑾接过那弓,发现弓身颇为沉重,她拿起来,试着运力拉开,旁边的人有小小的惊讶声。她却不知刘寻的弓名为贯日弓,是十分有名的强弓,一般人是拉不开的,她一个纤纤弱质女子,拉开似乎并没有用什么力气,旁边的将士们都对她刮目相看。
苏瑾瞄准那靶子,放了一箭,却因为不太熟悉,脱了靶,旁边的将士们大气不敢出,似乎在替她窘迫,她面上却全无羞赧之色,脚下略转了转,闭目感觉了一下风速,再次瞄准,嗖嗖嗖一下子放了三箭,箭箭皆中红心,场上登时喝彩起来。
刘寻转过脸,脸上似乎带了丝怀念,却对那些武将道:“尔等男子尚不如一纤纤弱质,需操练不辍才是。”武将们低头称是,苏瑾一向不喜高调,被刘寻拉出来做靶子,不由有些不自在,却也心知才大胜,将士们想必有些骄傲,刘寻是借她压压他们的锐气,她放了弓退到刘寻后头,刘寻也不再说话,自往军械营走去。
军械营里到处罗列着投石车,军士们扛着石头正在试验,薛珑坐在轮椅上正和刘京以及几个男子一一检视,看到刘寻过来,纷纷下拜,刘寻点头道:“免礼罢,检修得如何了?适才才和众将们商议,这几天就要准备攻下良僵城,攻城的云梯车、椎车等诸般器械可来得及准备?”
薛珑脸上起了丝红晕,低声道:“今天臣带了师兄师弟们检修昨日的投石车和刀车,尚需要些时间检修,攻城的诸般器械,可能还要些时间检查。”
刘寻走到投石车旁边摸了摸那支架,道:“五天内可能解决?”
薛珑满脸通红,旁边李如明却道:“昨日苏姑娘才用了一刻钟便将我们那些投石车修好了,不若让苏姑娘看看。”
薛珑早看到刘寻身后站着的面生女官,正心中暗自揣测此人身份,如今看到李如明看着她说话,心下已知这就是昨日那苏氏了,看她已是身着三品女官服,难道陛下竟是对她信任如是?
刘寻转头看了眼苏瑾,道:“苏氏乃是奉圣郡主之妹,于机关军械一途也颇有造诣,朕已封了她为正三品侍诏,这几天且让苏侍诏在军械库主管军械检修一事,军械营上下军士及所属匠户,一律听其号令,五日内必将所有军械检修完毕。薛珑行走不便,为免于奔波劳累,且带天工门一行人从旁协助。”
苏瑾站出来躬身应诺,薛珑紧紧咬着唇,在轮椅上应了声,眼圈却红了,刘寻视若无睹,只问高永福道:“下边去哪里?”
高永福奏报:“按原计划是要去伤兵营慰问伤患。”
刘寻点点头,瞥见苏瑾,却想起一事,忙道:“苏侍诏就留在这里检修,伤兵营那里不必去了。”
苏瑾应了声,薛珑却道:“这里既有苏侍诏负责,臣也想随驾去伤兵营看看,我略通医术,兴许能帮上忙。”
刘寻不置可否,只点点头便大步走去,薛珑给刘京以及几位师弟使了个眼色,刘京连忙推着她跟上皇上,一下子军械营里原天工门的人都走干净,只剩下军械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一名小头目上前对苏瑾道:“末将军械营校尉武小牛,还请苏侍诏示下如何检修。”武小牛原是武清的族弟,此次武清吃了大亏,正满心看不顺眼薛珑,看到苏瑾来,便趋奉上来。
苏瑾略还了个礼,却也不惯应酬,只一边去看那些投石车,一边问旁边的士兵是何故障,然后一一检视,没多久都找到了问题所在,便吩咐匠人们按她的想法一一做出零件,待做好后再装入,和匠人沟通过后,她又让人将一些攻城器械拉出来测试了一番,看有没有需要加固的地方,一忙便忘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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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修
? 最后是一名小太监来传她:“已过了晌食了,高公公让小的来请侍诏回去。”
苏瑾看了看太阳,回去,却被那小太监一路带进了中军帐,才进去便看到刘寻端坐在几旁,一侧衣服解下,袒露一臂,有太监正替他擦洗伤口,几上放着纱布药水等物,高永福看到她便笑道:“听说昨夜是苏侍诏替皇上换的药,陛下如今好多了,还得麻烦苏侍诏继续换药了……听陛下说,您说还要缝针?”
苏瑾走上去看了看刘寻的伤口,红肿已退,想必不再发炎了,伤口翻卷,感觉还是缝合会好得快一些,只是……她有些犹豫道:“可能要将伤口的一些已化脓的腐肉切掉再缝合……”
刘寻道:“无妨,且按你说的办。”
苏瑾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那里有急救包和喷用的麻药,便低声道:“我去去就来。”转身回自己帐内取了急救包来,回到帐中,却发现小太监们都被屏退,只剩下高永福侍立一旁,看到她打开急救包,眼中喜悦。
苏瑾拿了个喷剂要往刘寻伤口喷,高永福忙问道:“此是何功能?”
苏瑾回答道:“是麻药,麻痹伤口,不然一会儿缝针会疼。”
刘寻伸手按住道:“此药珍贵,这小伤口就不必了,我受得住。”
苏瑾有些迟疑,看到刘寻看她的目光镇定且坚持,想了想昨夜他的确是十分能忍,这麻药带得不多,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便将那麻药放下,拿起另外一支普通消炎的喷剂替他在伤口喷了喷,拿了只小手术刀,将伤口处的腐肉一一切下,露出鲜血来,她手腕轻巧,刘寻一声不吭,若不是看到他额上汗珠密布,手臂也微微颤抖,她几乎以为此人真不觉得疼。
切割过后,她用消毒过的伤口专用缝合针线一一缝合伤口,将那十多厘米长的伤口缝合后,再次喷上促进伤口愈合和消炎的喷剂,再敷上止血的药,用纱布替他包扎,刘寻全程一直凝视着她,看她包扎后抬眼看他,便沉声道:“这些药品太过珍贵,你在外且不要随意显露,以免遭人觊觎。”
苏瑾嗯了一声,一边收起那医药包,她自然知道遮掩,刘寻却眸色深沉,再次强调道:“可记牢了,除了朕和高永福,其他人面前不要显露!更不要随便医治人!”
苏瑾只好再次应了一声:“是。”
刘寻吐了口气,看她的神色似乎有一丝无可奈何,转头吩咐正在替他整理衣襟的高永福道:“吩咐人上午膳,苏侍诏也在这边一起用了。”
苏瑾呆了呆,虽然早晨也吃了一碗粥,她虽不娴宫规,却也知道与帝王同食是莫大荣耀,她有些不安道:“我下去吃就好了,这不合规矩。”
高永福一旁忙笑道:“苏侍诏不知,您在军械营耽搁太久了,晌食的时间你已误了,这会你回去,下头还得给您单做,不若就在这里和陛下用了,行军途中原不讲究这些君臣规矩,军营里陛下和将军们谈论军事误了饭时,也都是同食的。”
苏瑾一想回去吃还要麻烦人单做,心下也有些犹豫,外头的小太监早将膳食一样一样递了进来,刘寻已坐上首位,然后转头看她道:“坐好用膳罢。”
她只好过去坐在下首,看到小太监替她端了一碗羊肉羹上来,她抬眼看刘寻,刘寻并不看她,早专心喝起羊肉汤来,举止优雅,她心下觉得自己太过拘泥了,也就不再在意,吃起羊肉羹来,那羊肉煨得极烂,汤色雪白,不膻不腥,味道鲜美,她几口便喝完了,旁边小太监连忙又给她盛了一碗,她抬眼致谢,却没看到刘寻坐在上首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用完午膳苏瑾边连忙起身告退,刘寻也并不留她,看着她走出去后,沉思片刻才道:“传话给军械营那边跟着的人,再忙也不可误了苏侍诏的饮食和歇息。”
高永福忙笑道:“您也知道郡主一贯做起事来是不管不顾的,小的下去便派人盯着这事。”
刘寻哼了声道:“要不是今儿朕提起,我看她中午不吃都没人想到。”
高永福连忙打了下自己的脸低声道:“是小的思虑不周了。”
刘寻没理他,自顾自又想了一会儿道:“传令伤兵营那边,不许伤患乱走,特别不许过到军械营那一头。”
高永福心领神会道:“是,郡主一向仁慈,看到了只怕又要心生不忍。”
刘寻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当年她在军中,为了普通兵士,将灵药用尽,结果至她中箭竟无药可用,她心善,看不得人在她眼前受苦,只是两军交战,岂有不伤残的……朕少不得做恶人……她视众生平等,我便遮了她的眼。”
高永福低声应诺,刘寻却似乎沉浸在痛苦往事中,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天工门那边,虽然薛珑一贯温和,却怕下头的人因嫉生事,吩咐军械营那边一律以苏侍诏的命令行事……图纸、零件以及器械一应制造安装过程,一律让人盯紧了,苏侍诏为人纯善,只知技巧技艺,不知人心莫测,大战在即,若有小人不顾大局,借此嫁祸于人,只管杀了以儆效尤!”
高永福看刘寻眼中暗火燃烧,简直似已发生了此事一般,不由心惊,连忙道:“奴婢这就下去交待。”
刘寻一个人坐在帐内,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琥珀,沉浸在回忆中。
军械营里坏掉的投石车在苏瑾的督造下一一修好,傍晚苏瑾看到了薛珑,薛珑温温和和上前行礼道:“苏侍诏果然不愧为奉圣郡主之妹,咱们天工门修不好的投石车,苏侍诏不过半日便搞定了,还望苏侍诏能教教我天工门的徒儿们,以免再出现唯有一人知造法,一旦出了意外,朝中束手无策的境地。”
苏瑾正在检视刀车,看她如此说,点头道:“薛女史所言甚是,我已画了图纸给匠人们研究了。”
旁边武小牛却听着不太舒服,道:“当年奉圣郡主的图纸,是被敌方觊觎,才被陛下下命毁去的,后来奉圣郡主身患重疾,无力重新绘制,如今苏侍诏毫不藏私,传技于匠户,他们正是感恩戴德呢,须知有了这门技艺,他们子子孙孙都能在工部当差,得享朝廷俸禄。”
薛珑仍是温和笑道:“如此真是我大楚大幸……当年人们都传说奉圣郡主是出自我天工一门,先父在外云游多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收过奉圣郡主为途,因此陛下来我天工门寻人,又重用天工门徒人,如今苏侍诏出世,想必也知奉圣郡主是否为我天工门人的真相了……却不知陛下当年四处寻访奉圣郡主亲友,苏侍诏为何却不应旨?倒让陛下找得好不辛苦,若是早些出来,西羯小国,安敢欺辱我大楚?”
苏瑾正专心看那些锈住的刀车,听她说这些,却事涉她心虚之处,有些不好回答,便只含糊道:“姐姐与家人失散多年,我也才知道她便是奉圣郡主。”
薛珑嘴角含笑:“原来如此……想必苏侍诏也不知道令姐是否也在天工门习艺了?”
苏瑾不明其意,只含糊道:“嗯。”
薛珑眼神带笑道:“原来如此……如今不知苏侍诏有什么要吩咐我们天工门协助的地方么?”
苏瑾转头问道:“你们会些什么?”
薛珑怔了一下,天工门的门人多在工部任职,这次随军出征,也多是指点匠户兵士修理军械,画画结构图,并不曾亲手做什么,如今苏瑾过来,已是取代了他们的工作,要让他们门人去和低贱的匠户一样拎锤子削木头,她却是不肯,只得道:“苏侍诏有什么图纸或是什么构想,只管吩咐他们。”
苏瑾哦了一声,道:“那些我直接吩咐匠户便可了,图纸我自己会画,倒不用烦劳各位。”
武小牛一旁虽然心下爽快,却仍是担心苏瑾这般不知变通,得罪了天工门人,毕竟他们深受陛下眷顾,大多把持了工部各衙门,便连忙一旁描补道:“高公公那边派人来说了,说苏侍诏还需御前听用,三餐及睡眠时间万万不能占用了,然而这军械营五日内必须将工程器械都修好,如今咱们军械营正是一日三班轮值,日夜开工,依我看不如苏侍诏歇息之时,便请天工门的门人来轮值,检查用具,督促进度,你们看如何?”
薛珑脸色不变,旁边刘京早怒道:“苏侍诏要歇息,我们薛门主就不要歇息了?岂有此理!”
薛珑却挥手止住刘京道:“陛下攻城在即,大局为重,岂能顾惜小我,不顾大局?我们天工门上下得陛下优渥眷顾,正是该竭尽全力报效陛下才是,便依武校尉所言,天工门子弟分为三班,协助苏侍诏修理军械。”
苏瑾点了点头,并不谦辞一二,看了看日头西沉,拱手道:“我先回去用餐了,误了饭食还要人单做不太好。”便转身离去,武小牛连忙跟上道:“末将送送侍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