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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搞基建 第165节

  十月二十,尹伯耕带着家人回到了江南故居。
  回到家后他并未闲下来,而叫来故友闲聊,将自己被贬的原因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这些朋友中有不少人都是当地的教谕,对他的遭遇非常同情,同时也对皇上不辨是非的做法厌恶。
  特别是近些年全国开设学府后,私人书院逐渐被取缔,读书人再也受不到原来的尊敬,如今还让女子入朝,实在是倒行逆施,有悖人伦!
  这些话他们虽然不敢当面说,但却可以把这些思想传递给学子们。
  那些毛头小子正是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听到后振臂高呼,请皇上恢复科举选拔官员,取消女子读书的资格。
  这件事愈演愈烈,从开始的几个人,到后来聚集了上百人。
  不少落第的秀才都跟着一起凑热闹,他们走上街头,拉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条幅游行。
  尹伯耕的小女儿回到老家后觉得无聊,上街时刚巧看见了这一幕。
  她自幼好学,开蒙后熟读四书五经,精通数术和天文。
  皇上准许女子为官后,她早就做好考上京大学入朝为官的打算。结果父亲一直不同意,还把她关在家中不许出门。
  如今被牵连回到老家,想再考大学都没机会了。
  见这些酸秀才们如此贬低女性,她怒火中烧,跑上前跟他们理论。
  那些酸儒见她年纪轻轻没放在眼里,结果尹箐几句话怼的他们哑口无言。
  “诸位悬挂这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横幅,难道大家不是女子所养?”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道:“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读书人的事与你何干?”
  “并非是会将几句酸诗就是读书人,读书知礼,我观你们一个个蛮横无理,可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
  “你,你找死!”男子冲上来拽住尹箐的发髻便扇了过来。
  尹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抬腿便踹在他胯间,扭头拉着丫鬟撒腿就跑。
  人群中不知谁扔了块石头,一下砸在了尹箐的后脑上,登时鲜血如注!
  “不好了!杀人了!”
  第160章 白露书院
  尹箐被抬回家时,面色惨白不省人事,尹夫人一见吓得差点昏过去,赶紧叫来郎中过来医治。
  郎中探脉后叹了口气道:“小姐伤的太重,不知颅内有没有积血,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养着,就算医好恐怕也会留下遗症。”
  尹夫人一听抱着女儿又开始垂泪。
  不多时尹伯耕也回来了,听闻女儿受了重伤连忙过来询问原由。
  随行的丫鬟把街上发生的事说出来,尹伯耕沉下脸。
  “老爷,您可得给箐儿做主啊!”尹夫人哭的肝肠寸断,她虽有三个孩子,但大女儿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小儿子过了十岁就搬出内院,只有二女儿跟她最亲近,如今孩子生死未卜她怎能不心疼,
  没想到尹伯耕竟开口道:“若不是她上前理论,怎会被砸伤?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整日往外跑像什么话!”
  尹夫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道让箐儿就这么白白受伤?”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好好照顾女儿,我自有分寸。”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尹伯耕虽然被罢官,可在苏州还有不少人脉在,想找到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易于反掌。
  然而他却并没有追究,因为他心里谋划着更大的阴谋,他想要让天下学子逼皇上取消女子读书当官!
  这也是他恩师林海琼给他出的主意,被罢官后回到苏州,鼓动当地学子罢学,一旦皇上认错,他们这些被罢免的官员就可以官复原职。
  为了重回上京,女儿受一点伤又有何妨,实在不济养她一辈子又不是难事。
  尹伯耕放任的态度让原本就激化的矛盾瞬间沸腾,这场有预谋的闹剧,如烈火烹油越烧越烈。
  半大的孩子人生观还没成熟,非常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又有不怀好意的教谕在暗中引导,他们成了最快的刀子,冲在了前头。
  各个书院、学府开始停课,书生们走上大街游行,反对女子读书当官,更有甚者将不愿退学的女学生绑起来,当成犯人一般关在囚车上游行,仿佛女子读书真成了罪大恶极的事。
  *
  白露书院是苏州第一个公开招收女学生的传统书院,学院中的女子数量也比其他学府多,还专门设了女子班。
  这次动荡受到的影响非常大,班里大部分女子都被迫休学回家,只剩下十多个女孩留在这里被院长白宏庇佑着。
  今日一早,学院外突然聚集了上千名学子,他们振臂高呼,要求院长驱赶女学生,禁止女子入学。
  教室里,十多个女孩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白宏轻声安抚后,独自走出教室。
  他望向黑压压的人群,面色沉静道:“诸位学子,书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喧嚷泄愤的地方,不要围在这里了,赶紧回去读书吧!”
  “白院长,你为何执意要留下那些女子!”
  “是啊,女子低贱本就没资格读书,快将他们撵出去吧!”
  “书院里就不该有女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脸上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仿佛在做多伟大的事。
  白宏提高音量道:“陛下允许天下的子民读书,不分男女老幼,你们凭什么不让她们读书?”
  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不怀好意道:“白院长如此为那些女子辩护,不会是跟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此人就是当日跟尹箐争辩的男子,他姓曹是一名落第的秀才,学文做的不怎么样,偏偏愤世嫉俗的厉害,仿佛女子读书影响了他前途一般。
  当日尹小姐被砸伤后,把他吓得够呛,匆忙跑回家以为自己要被抓去见官。没想到等了几日,这件事竟然没动静了,尹家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找他。
  曹秀才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些日子在人群里煽风点火,将事态闹的越来越大。
  白宏气的脸涨红,颤抖着指着他道:“读书先立德后立言,你们无德无行,书都道狗肚子里了!”
  周围的人见他恼羞成怒,纷纷讥讽道:“以前在书院里就觉得他不对劲,别的书院都不收女子偏偏他收,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之辈啊~”
  “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知羞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圣贤书,我呸!”
  “白露书院不如直接砸了招牌,改成白露妓院吧!”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响起哄笑声。
  白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捂着胸口看着那些面目丑陋的年轻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书院的学生,没想到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发话。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音,嘴里泛一阵腥甜,眼前天旋地转,重重的摔倒在地。
  曹秀才非但没被吓着,反而激动的大喊一声:“大家进去把那些女子赶出书院,还白露书院清净!”
  “还白露书院清净!”人们拥挤着跑进来,没人看一眼昏倒在旁边的院长。
  十多名女孩被他们从教室推搡出来,她们看见躺在地上的白院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扑过去,可惜白院被气的犯了心疾,早已没了呼吸。
  一名叫周凤霞的女孩,瞪着赤红的双眸怒道:“你们逼死院长,我也不愿苟活,不过我把话放在这,待我死去魂魄必化成厉鬼,永生永世跟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不得好死!”说罢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墩上,鲜血瞬间迸出将石墩染红。
  吵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他们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敢撞头自尽……
  一下闹出了两条人命,有的人已经胆怯了,打算离开这里。
  曹秀才不屑一顾道:“他们是自己死的,跟咱们可没关系。”
  “对……跟咱们没关系。”只有寥寥几个人跟着附和。大多数人都沉默着,真没关系吗?若不是他们前来逼迫,白宏会死吗?那名女生会自尽吗……
  眼见这些人开始退缩,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大声鼓动:“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白宏私藏女子在书院,本就不合礼法,他死有余辜!”
  这些带头的,有一部分像曹秀才那样愤世嫉俗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尹伯耕花钱雇的人,为的就是把事闹大。
  “我们是为民除害!”曹秀才也跟着吆喝一嗓子,周围的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押着剩下的女子准备上街游行。
  女孩们咬着唇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绝望和决绝。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两个,三个……最后十二名女子全部撞在石墩上,这些女孩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才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们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鲜血从石墩缓缓流下,将白鹭书院的地面都染红了。
  人群一哄而散,这可是十多条人命,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担这样大的责任!
  因为死得人太多,其中白宏还有官身,苏州知府不得不派人前去处理此事。
  原本他还打算和稀泥,随便抓几个闹事的学子了事,将死去的女子好好安葬就算完了,没想到十月二十八日,朝廷居然派来官员专门处理这件事。
  早在苏州学子罢学的第一日,宋玉竹就从地图上察觉出不妥,他派李捷前去苏州处理这件事。
  这几日一直在地图上关注着苏州的动态,他亲眼目睹了那些学子逼死白露书院师生却无能为力。一时怒火冲天,连夜下了三道旨。
  第一道圣旨,罢免苏州知府,无能无为的知府要来何用?
  第二道圣旨,抓捕所有涉事人员,全部流放到北狄,既然不想读书就全都别读了,都滚去开荒兄种地!
  第三道圣旨,好好安抚牺牲的白院长和十二名女子的家人,在白露书院建立纪念碑,用来纪念这些为了读书勇敢拼搏的女子。
  宋玉竹让徐冰亲自前往苏州处理这件事。
  徐冰接到圣旨也是有些惊讶,这些年皇上还是头一次派他外出办事,看来苏州这件事闹得可不小啊。
  *
  马车上李捷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一路舟车劳顿让他有些疲惫。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可以忍受,就怕苏州知府扯皮心更累。
  马车进了城,李捷掀开车帘对外张望,苏州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没有皇上说的书生罢课。
  不过表面上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皇上既然让他千里迢迢过来处理这件事,那苏州肯定就有问题。
  来到府衙门口,李捷把官牌递过去,不多时苏州知府方名璋亲自迎了出来。
  “哎呦,什么风把李老弟吹过来了!”
  李捷心道,什么风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不过脸上还是扯起笑容道:“下官见过方大人。”
  他身居五品官职,虽然此行是带着钦差的身份,但也比方知府低半级,所以还得给对方行礼。
  方名璋连忙扶住他:“不必多礼,快进去吧。”
  其实方名璋提前两日就接到朝廷派来钦差一事,他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传到上京的。如今只能赶紧堵住百姓的嘴,安抚住那些学子,别让钦差发现端倪。
  进了厅房,李捷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受皇帝之命,特来调查苏州学子罢学一事,还望方大人配合。”
  “配合,配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学生胡闹,已经被教诲过了。”
  李捷半信半疑:“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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