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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金枝 第187节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金刚
  陆银屏回头的一瞬,钗环声动,目光犀利,让凌太一觉得眼前的人不像之前他所认识的阿四。
  不过……她本也不是阿四。
  她是老舞阳侯的小女儿,是当朝天子嫔御,本就不是他认知中那个大大咧咧的疯姑娘阿四。
  陆银屏见是他,放下心中戒备,微笑道:“原来是你啊,太一。”
  凌太一回过神儿来,愣愣地点头:“是我……”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去哪儿?披云楼吗?”
  想起今日中午发生的事,凌太一面色微变,皱眉道:“眼下披云楼没有宫人了,后头停放着一具嫔御的尸首……你……你不害怕?”
  陆银屏不管他,径直向前走。
  凌太一跟去了她身后,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
  “说出来你大概不会相信,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害怕鬼。”
  陆银屏随手折了一根草,寂寞地在空中划拉着,不知道在写什么,“我在陆家时,日日都会拜父母的灵位,想的便是这世间若有鬼,那我爹娘定然是第一个来找我的
  凌太一没说话。
  他父母前些年也不在了,刚开始那几日总是十分想念,恨不得父母真能变成鬼来找他,能带他一起走……
  可人死的日子长了,除了偶尔在思念他们的时候会无声流泪,其余的日子就好似忘记了他们一般,甚至看到他们坐过的座椅都不觉得如何心痛了。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陆银屏甩着手中的那根草,依然自顾自道,“我发现比起从未见过的鬼,那些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或许想占有你,折磨你,想杀了你……这都是很常见的,可能在这座北芒山上,在这鹿苑的范围内,便有人想要杀我,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何种模样?主人是谁……我一概不知道。你说,比起鬼来,到底是谁最可怕呢?”
  凌太一年纪不大,却能明白她说的话的含义。
  “人心险恶,自然是人。”凌太一叹道,“鬼看不见摸不着,人才可怕。”
  陆银屏点点头:“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谁正在保护我,这就够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
  她伸出手指点点他,又点点灵风台,最后指着南面已经看不到的魏宫的方向:“你,你们,都在护着我。”
  凌太一「嘿嘿」一笑:“哪儿有,我什么都没做。倒是大将军,老觉得你要闯祸,说要给你弄把武器。我说一寸长一寸强,他说娇滴滴的小姐哪有舞枪弄棒的,于是给你弄了把匕首……你拿到了吧?怎么样?大将军说您喜欢模样好看的,便让人镂了朵君影草上去……”
  陆银屏一听便皱了眉头
  俩人一路说说笑笑,在日落前来到了披云楼。
  因着李妩的尸体在内,凌太一总觉得这处冷风飕飕,便多嘴问了一句:“阿四,你真要进去?”
  陆银屏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害怕,现在就回灵风台。”
  “我不去……我去那儿做什么……”凌太一摇头,“你这一路都没带个人来,我得跟在你后头保护你。”
  陆银屏笑了笑:“保护我?好。不过待会儿你若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说出去。”
  不能说出去?
  凌太一心道:莫非阿四觉得李妩死了还不够,还想着进去鞭尸不成?!
  想到这一层的凌太一心头一凛,频频抬眼瞧她
  凌太一琢磨了许久。
  陆银屏又道:“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回灵风台吧。”
  听她此言,凌太一终于下定决心,伸出了三根手指发誓道:“待会儿我就是个聋子瞎子,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管我的事,我也不会告诉旁人,否则就叫我五雷轰顶。”
  陆银屏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他一道走了进去。
  披云楼前殿是李妩李娴住过的地方,他们昨日来过的。
  只是这一次,陆银屏径直去了后殿。
  后殿看似有三层楼阁那样高,实际上进去后便会发现只有一层。
  这一层建得那样高,因着正中央伫立着一座忿怒金刚铜像。
  凌太一初入时,被这座巨大的忿怒金刚吓了一跳。
  “好吓人!”他拍着胸脯道,“怎么还有这样吓人的佛像?”
  陆银屏笑着解释:“这位是莲花明王忿怒金刚身,你看他九头三十四臂,九头代表九类教法,三十四臂加身、意、语即为三十七道品
  说着她跪在忿怒金刚身前的蒲团上,恭恭敬敬五体投地地行了叩拜大礼。
  凌太一学着她的模样,恭敬地俯身叩拜。模样虽然不标准,但诚心十足。
  陆银屏起身,像是对凌太一,又像是对什么人道:“此明王能调动阎罗众生,模样虽可怕,实则是叫人有敬畏之心
  这种话凌太一早有耳闻,不过因着是皇室秘辛,所以并未敢置喙什么。
  陆银屏上前,道了声「失礼了」。
  她伸手叩了叩忿怒金刚的莲花座,又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金刚身一声轰响,伴着无数落尘,这巨像居然开始向后移动。
  凌太一瞧着眼前忿怒金刚往后退了四五步,莲花座下居然出现了一个阶梯密道!
  陆银屏拍了拍身上的灰,捻起一旁燃着的香烛带头走了下去。
  过了片刻,凌太一见她冒出个头来。
  “还不快跟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密室
  地道漫长,因着地底有暗流的缘故,凌太一伸手便触到两侧石壁上滑腻的苔藓。
  “不要乱碰。”陆银屏出声提醒了他一下后,继续秉烛前行。
  凌太一在灵风台呆了两日,虽说距离披云楼很近,也听过不少传闻,但他并不知道忿怒金刚下有这样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究竟通向哪里?是地底的暗流还是其它什么地方?
  他困惑地看着前面的陆银屏,想了想还是走到她身前,对她道:“我走前面吧。”
  陆银屏白了他一眼。
  “今日若不是半路碰上你,我就一个人来了。”她道,“我本不想带别人,让你不要说出去,也只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同你并无利益相关。”
  虽然陆银屏这么说,但还是将蜡烛递了过去,给凌太一拿着。
  凌太一走在前面,听着像是地底传来的风声,有些不安地问:“这里是哪里?像是不常有人来过似的……”
  陆银屏瞧了瞧周围的石壁,见上面新鲜苔藓丛生,墙壁却是湿润平整的模样,便知道这一处一定有人定期来打理。
  “出了凌家堡,就再也回不去了。尤其是在京中,看到的要装作没看到,听到的不要放心里去。”
  陆银屏看着他开始抽尖的下颌,疑惑道,“慕容擎都给你吃什么了,怎么个头长高,人却瘦了呢?”
  凌太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将军喜欢吃肉喝酪浆,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除了饮酒,其他时候都是我同他一起用膳。”
  “个头的确长高了不少,看来他将你照顾得还不错。”
  陆银屏开始思索是不是回头也要改善一下拓跋珣的饮食,好让他能早早地长个头。
  密道看似久长,但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扇石门,门上也仅挂着一把铜锁,只是松松地掩着,门也并未锁。
  陆银屏叫住了凌太一:“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
  凌太一一怔,随即拒绝了她。
  “我都同你走到这儿了,看样子你也是第一次来,万一有个什么危险如何是好?”他道,“我既为男子,就要将你护好。”
  “多大的孩子,就说是男子了?”陆银屏嗤笑着抢过蜡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掺进来。”
  凌太一想跟上去,却见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吓得留在了原地。
  陆银屏秉烛向前,推开了那扇石门。
  门后是密道,门前另有洞天。
  映入陆银屏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并未建护栏。若是不小心掉下去,约摸只能被卷入地底暗流中了。
  陆银屏拾级而上,来到了最上面的圆台。
  等她到了圆台,隐约看到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奇怪的人。
  有水的地方必有风,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她的蜡烛吹熄。
  陆银屏见到了人,吓了一跳,原本就要转身逃跑,却因蜡烛被熄灭而令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
  听着地底的暗流,她的冷汗流了下来。
  与此同时,石床上的那人似乎也醒了过来。
  陆银屏的耳后响起沉沉的锁链声,盖住了衣服脚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那人像是想要走过来,又像是被锁链牵制住,无法上前触到她。
  陆银屏摸索着脚下的圆台,想着趁他未上前,赶紧溜走。
  可她摸了半晌却未摸到来时的石阶,这个认知让陆银屏脊背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下一秒,锁链声又响起,不过这次好像是已经脱离了它的桎梏一般,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近,直逼她的方向而来。
  陆银屏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却停在她身前三步处。
  “你是……拓跋渊的女人?”
  他的嗓子像是被沙子磨砺过一样,声音十分沙哑,并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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