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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妾/美人塌下忏 第35节

  温迟迟去燃了灯,又拿了些东西放在窗前将寒风阻挡在屋子外头。
  外面是北风呼啸,纯白萧瑟的世界,而室内昏黄一片,寒气被阻挡在了外边,温暖之感便渐渐回升了过来。
  温迟迟活动了一下手脚,“郎君,要用水吗?”
  说着,便兀自拿着放在一边的瓷碗,倒了些热水递给了宋也。
  宋也接过,只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还不是很渴。”说罢,便要拿起手边的东西继续。
  刚下头,眼睛一晃,宋也便捞起了温迟迟在底下的一双手,仔细地打量。
  只见温迟迟指尖微微泛着红,上头还有几处清晰可见的扎伤口,颜色比别处还要深一些。
  宋也将温迟迟的手裹在大掌中,“怎么搞的?”
  温迟迟手头一热,一时还适应不过来,连忙要将手缩回来。
  宋也松开手,淡淡地瞥了温迟迟一眼,“上来吧,地上凉。”
  “这......不合规矩吧。”温迟迟说。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你是我的女人,自然是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宋也轻笑一声,“何况这儿又不是国公府。”
  宋也将温迟迟捞到内侧的榻上,给她盖上半条被子,这才将温迟迟的手重新握到手中,给她暖着。
  “今冬便不必再做女红了,冬日里容易生疮,遑论做针线之时扎的手尽是水泡。”宋也话语轻飘飘的,然而态度却相当强硬。
  温迟迟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宋也的手掌,“我下次做的时候注意些,尽量不让手指被扎到。”
  宋也语气柔和了下来,“我看还是不必做了,不急在这一时,那个荷包不就还剩半株兰草了?先歇一段时间,开春做也不迟。”
  温迟迟听见他说到荷包之时手一怔,几乎是同时便反应了过来宋也说的是那日她一定要回去捡的荷包。
  她这些时日还一直奇怪,为何她执意回去寻,不光伤了他,还令他险些丧命,他都不曾计较过。
  不会是因为他误以为那荷包是她绣给他的吧......?
  温迟迟喉头微紧,手心蒙出了绵密的细汗,她沉默了一瞬,生硬地转开话题道:“郎君,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日,什么时候回去?”
  温迟迟手心的汗沾到他手上,宋也抬头时恰好看见温迟迟翕动的睫毛,沉默的样子,极心虚的表现。
  宋也眸色黯了黯,半抿唇,心中怪异,却不戳破,只顺着她的意道:“过几日吧,长柏此时正在外地解决一些不安分之人。”说着,眼底已经是一片冰凉。
  温迟迟有些惊讶,“你联系上长柏了?”
  “要不然呢,”宋也嗤了一声,“你以为我手下养那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温迟迟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这几日她几乎日日都守在宋也身边,他也只是一直在雕刻东西,她都不曾见着他与什么人通讯过,那他究竟是什么与长柏联系上的?
  温迟迟只觉得浑身尽是冷汗。
  宋也察觉到温迟迟脸色白了下去,眸子凌厉地扫了温迟迟两眼,继而捏了捏她的手,“歇会儿?”
  “嗯。”温迟迟手上吃痛,忙将手缩了回来,继而捞起被子的一边拢在身上。
  宋也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几眼,掀开被子,强硬地将她捞到了自己怀中,这才帮她掖好被子。
  漏屋听风,雪拍门帘。然而屋内燃着昏黄的油灯,床上被衾厚实,宋也身上又很暖和。
  所有的疲惫与喧嚣尽数散在了柔软的棉被里。
  温迟迟正要昏昏沉沉睡去之际,只觉得身上一凉,她睁开眼睛,只见宋也在脱她的衣裳。
  温迟迟连忙将他的手拨开,低声唤他,“郎君!”
  宋也笑着拍拍她的后背以安抚,“你睡。”
  “你这样......我睡不着。”脸转瞬之间便羞得通红。
  “嗯,”宋也低低地应了她一声,“那就不睡。”
  “你想不想?”宋也沉声问。
  “不了......”温迟迟圆润的脚趾碰在他的小腿上,蜷了蜷,推拒他道,“现在是白日,大爷和大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外边还有两个孩子。”
  “何况......”温迟迟感受到异样,她着急地道,“何况,郎中说现在也不适宜,您得养伤!”
  宋也看着她说话时嘟囔着小嘴的样子,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嘴上扯上一抹极淡的笑,他道:“放心。”
  信他就怪了,温迟迟几乎快哭了出来。
  忽然想起什么,温迟迟骤然往回缩,“当真不行,这儿没有避子汤......”
  “你不是小日子刚走?”
  “若是当真那么巧呢......”
  “没事,郎中说,”宋也附在温迟迟耳边声音沉沉的,柔柔的,一股热气喷洒在她耳边,惹得耳侧一阵酥麻。
  温迟迟又痒又晕之际,疼痛便像潮水一般倒灌上来了。
  宋也嘴角弯了弯,便也没再说话。
  温迟迟晶莹剔透的汗水自额间滑进了枕头里,她这才意识到她被宋也这心思诡诈的骗了,他根本没有想说的,只不过是分散她的注意力罢了。
  温迟迟适应了一会儿,指了指一旁自己的衣物,“那也得拿东西垫一下吧。”
  宋也嗯了一声,抱着她去,而后又贴了回来。
  好一会儿,都没人再说话。
  温迟迟却抽泣不已。
  “你很喜欢小孩子么?”宋也手轻轻拨着她汗湿的头发,漫不经心道,“你对那两个小孩说话语气都柔和的不行。”
  温迟迟说哼唧了一声,说不出话。
  “你若是喜欢,那便生,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宋也亲了亲她,顿了顿,补充道,“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能护住他们一生顺遂。”
  温迟迟双眼朦胧,支支吾吾道:“......现在不能。”
  “怎么不能?”
  “夫人不是还没进门吗?”
  “若是她连个小孩儿都容忍不了,这样一个善妒的妇人我娶回来做什么?”宋也冷冷地道。
  温迟迟分明记得之前他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再等等吧,现在当真不行。”
  在遇到宋也之前,温迟迟见着父亲母亲,兄长嫂嫂,心中觉得男女间的情感是纯粹的,是出于爱才会有三媒六聘,相濡以沫。
  而遇到宋也,他近乎将自己的信念皆摧毁重塑了。她才认识到原来有些关系用身体,皮囊维系也就足够了。
  这些向来都是不长久的东西,日后他若有了新欢,还不是会将自己抛的远远的么?且不说她身份卑微,正头夫人那时不会放过她,便是他旁的妾室也会过来踩她一脚。
  她自身难保,又怎么护得住她的孩子?
  宋也将温迟迟面上的决绝看在眼里,不由地笑了笑,“众多寺庙中观音殿里香火向来最是旺盛。”
  温迟迟抱着宋也胳膊的手紧了紧,半晌后才应他,“嗯?”
  宋也冷冷地看着她,眼里的讽刺挡也挡不住,“旁人都是求神拜佛,吃各种补药,就为着给夫君生孩子,为什么偏偏到你这,就不肯了?”
  “你难道不想跟我好好过?”宋也泛着凉意的声线飘进了温迟迟的耳朵里。
  宋也当然将温迟迟的愣神的模样看在了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哂笑。再不想见着她这个薄凉之人的脸,当即便匆匆了事,翻身下了床。
  他换了件衣裳,掀眼扫了温迟迟一眼,“还躺着?去将衣服洗了。”
  温迟迟腿上酸麻非常,躺了好一会儿才将缓过来,听见宋也的话这才坐了起来,将散乱的衣裳拢好,赤着脚下了床,踉跄了一下,这才稳住自己。
  穿好袄子后,这才回到榻边,扫了两眼那件衣裳上的污迹,脸不禁都有些红,连忙团了起来,带了出去。
  宋也一直看着温迟迟出了门,拧着眉头这才略微舒展了些,他坐到了榻上,揉了揉眉心,才发现身上的伤口有些疼。
  就这么半靠在床头,眼睛阖上没多久,却骤然睁开了,手上却摸到了一处,宋也抓来一看,只见是一只荷包,上面有半株没绣完的兰草,宋也眸子在上面转过,瞬间冷如寒潭,深不可测。
  温迟迟拿着脏衣物去了河边,将洗了一般,骤然想起了什么,往怀中摸了摸,脸色瞬间惨淡起来,她连忙将手中的衣物拧干,便匆匆赶了回去。
  温迟迟到屋子内的时候,便见着宋也穿着背着手站在窗前,腰背挺直,玄衣猎猎。
  朝前头看过去,只见那挡在窗前的遮蔽物被挪开了,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暖意被这寒风尽数吹散了。
  温迟迟拧了拧眉,眼睛从宋也身上挪了下来,转移到了床上,心中就像被攥紧了,心跳到了嗓子眼。
  温迟迟蹑手蹑脚来到了榻边,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冲动地直接上床去寻。
  宋也临风而立,默了一会儿才回眸看向她,“洗好了?”
  “嗯。”温迟迟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他,将头贴在他后背,“郎君,你冷不冷?”
  一块温软玉骤然贴在他身上,温迟迟对他鲜有这么主动娇软的时候,里头几分真几分假,若过往他不清楚,不断地给她找借口,不断地蒙蔽自我,那现在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
  宋也心中淡淡的,他低头打量温迟迟的手,极轻地将温迟迟的手拨了下来,转过身,“不冷。”
  温迟迟端详他的神色,往常一贯平静的模样,可她却下意识地觉得宋也在生气,她扯了扯宋也的袖子,低声唤他,“郎君,你在同我置气吗?”
  宋也打量她,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柔和笑道:“我怎么会同你置气。”
  说罢,眼睛略过温迟迟,转了个身边错开她,迈着长步伐便往门口去。
  “去用晚饭吧。”
  “好。”
  温迟迟见着宋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才走到榻边。
  将翻开被子,目光在床榻上游走,却被床头的簪子与雕刻刀吸引了目光。
  她用手轻轻翻开,只见一根周身打磨光滑的簪子安静地躺在枕边,她拿在手中打量,这根簪子雕刻极其细致,上头的兰草亦栩栩如生非常。
  她手往下滑过去,指腹缓缓摁在簪身刻着的四个字上。
  【迟日春浅】
  径寸之木,雕刻起来十分困难,遑论又在簪身上刻着笔画复杂,笔力遒劲的四个字。
  因为她将银簪抵出去了,后来也再没有找到,所以宋也又亲手给她雕了一只木簪吗?
  温迟迟瞧见了只觉得心惊,她不知如何去形容内心的感受,倘若要说,那也是一片混沌,有种古怪的情感即刻涌上了她心中,而她如临大敌,立即便将心扉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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