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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_分卷阅读_264

  联名书的事最终以案件官司的形式终结,朱庆去了朱大老爷家请安,回来有些闷闷。
  在 边城守完父孝母孝,朱大老爷还是回了做了一辈子官的帝都。赵长卿只是初来帝都的时候去过一次,平日少去,无他,当初她与朱大太太很有些不愉快,朱大老爷家 对她不是多么热络。倒是朱庆,这是六房嫡长孙,朱大老爷对这个侄孙颇是看顾,原是想朱庆到他府上备考,因朱庆喜欢跟凌腾苏白他们一处,便婉拒了朱大老爷。
  朱庆原是想打听打听可有什么内情,却挨了朱大老爷一顿教导,无非是叫他安心念书,少掺和这帝都的是是非非。
  朱庆问了半日也没问个所以然,用过午饭便告辞了。
  洗漱后,朱庆衣裳未换便先去看望凌腾,凌腾正在喝骨头汤,不知是放了什么药材熬的,里头带着淡淡药香,凌腾简直愁的要命,吩咐丫环道,“快给阿庆盛一碗。”
  朱庆道,“我可不喝这个,你喝吧,我听阿文说了,多喝骨头汤对你的手臂好。”
  凌腾苦着脸,“神仙也架不住一天三顿喝这个啊。”
  朱庆笑,“你就当喝水就是了。”又问凌腾胳膊可好些了。
  “没事,如今并不觉着疼了。”见朱庆仍难释怀,凌腾道,“你这脸真叫我别扭,咱们自幼一道念书,这是赶着了。我就不信,若你是我,你能袖手自己跑了。是男人就别这样唧歪,别说距春闱还有大半年,就是明个儿春闱,我左手一样写字,也不会耽搁正事。”
  朱庆一笑,“倒叫你来劝我。”
  “我是为了自己着想,你要总这么一幅欠我八百吊的模样,我可要别扭死了。”凌腾知道他今日去了朱大老爷府上,问,“是不是大老爷说你了?”
  “瞒 不过你。”朱庆叹,“阿腾,我真不知这世间到底是什么模样。大爷爷叫我安分,叫我安安稳稳的去考进士,将来有家族的扶助,便好做官。可是,若事情找到自己 头上仍只是哑忍,这般窝囊只为做官,又有什么趣味呢。大爷爷说我若一味固执必要给家族惹祸,还说若不是咱们一意孤行,也不会遭人记恨,暗算你我。”
  凌 腾沉默片刻,道,“我也没做过官,不过我想着,官也是人来做。做官的道理与做人的道理应是相通的,做人,刚柔并济,该退时退一步,未为不可,但该进的时候 便不能退,有时退一步,便是退一辈子。这次的事,我是不悔的。我也不赞成拿咱们举子当出头鸟的事,咱们就是来科举的,朝廷的事,咱们不明白,便不该去说那 些狂言妄语。就如同那些被监察司抓进去的举子们,里头难保没有才高八斗者,这样被抓进监察司,有谁为他们出头呢?兔死狐悲,同是举人,若咱们只是一个人, 纵使心下不赞同,除了不往国子监那联名书上联名,余者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可是,我们人多了,便一样能说得上话。阿庆,哪怕被人暗算,我也不悔。或许以后 也会变成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如今趁着年轻做一二冲动傻事,待老了用来凭吊缅怀,也是值得的。”
  是啊,年轻时不做一二傻事,待老了,恐怕想傻也不敢傻了。朱庆望着凌腾坚定的眼眸,忽而释然,给凌腾在碗里添满了骨头汤,“有人一道傻一傻,的确不错。”
  凌腾连声抱怨,“我真饱了!”
  “你先喝着,我回去换了衣裳,咱们一道温书,昨儿我失眠,倒做了篇绝妙好文,请你共赏!”朱庆哈哈一笑,起身而去。
  凌腾肚子里唧咕,屁个绝妙好文,有种来喝骨头汤!
  ☆、第201章
  打|黑棍之事过去后,苏先生与赵长卿趁着天气尚好,相约去西山赏黄花。
  虽过了重阳,西山半壁黄花依旧开的灿烂。师徒两个还在西山有名的赏菊楼上吃了顿大餐,两人都不是吝于享受的人,要的便是最应景的菊英宴,当然,这个季节,少不了肥螃蟹。
  苏先生剥蟹的姿势优雅细致,赵长卿并不吃螃蟹,只捡了手边的菜来品尝,习惯性的分析酒楼的做法,想着回去自己也试一试。
  苏先生问,“还没忘了楚渝?”
  赵长卿用手背试一试酒壶,酒已温,先取了苏先生的杯子斟满,道,“我从没想过会忘了楚哥哥。”赵长卿淡淡一笑,“以后子孙满堂,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时候再回忆少时岁月,说不定他还在。”
  自成亲后,赵长卿鲜少再提及楚渝,若不是苏先生问,她也不会提。说了这一句,赵长卿转而道,“可惜他们受伤的受伤,阿宁梨子嫌螃蟹吃起来琐碎,余下阿白梨果吃过两次,到底不如人多一起吃的热闹。”
  苏先生笑,“我叫采买的多买些肥螃蟹回去,到时做些酱蟹、糟蟹、醉蟹,慢慢放着吃,味道也很不错。”
  对于料理河鲜,赵长卿并不擅长,笑,“到时先生教教我,我也学一学。”赵长卿不吃螃蟹,夏文却是极爱这一口的。
  “这有何难。”苏先生道,“有三个要诀。第一,雌不犯雄,雄不犯雌。就是说雌雄不要混在一起腌,不然会影响口感。第二,酒不犯酱,酱不犯酒,酱与酒不能在一起用。第三,螃蟹越肥越好,还得是活蟹,死的不成,吃不得。还得是完整的活蟹,足螯无所损伤才好。”
  苏先生喜食蟹,也只用了两个便够,师徒两个说些吃食趣事,略歇了一歇,便带着丫环沿山路下山去了。
  黄巢有诗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如今已过了重阳,虽仍有黄花可赏,可这山上除了黄花也委实没有别的花了,余者草木在秋风中逐次凋零,落得一路又一路。
  苏先生道,“听说皇后娘娘建的书院就在山脚,咱们顺道去瞧瞧。”
  赵长卿笑,“好。”她一直只闻其名,真正并未去过。
  西山上胜景极多,有西山寺、有老梅大长公主的别宫、有清修的二皇子正妃韩妃娘娘的清心庵、还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别院。宋皇后未进宫时曾在山脚购置宅子开设书院,后来宋皇后正位中宫,这书院一直由宋皇后的父亲承恩侯宋荣代为打理。
  书院只免费教三年功课,宋皇后似乎并不打算培养出举人进士之流,因此书院只是教些基础的课程,引导学生识得几个字罢了。书院的老师多是些贫宭的秀才、举人之流,当然,若有进士前来授课,书院同样欢迎,不过待遇是一样的,并不因你是进士便提高待遇。
  书院的资金来源除了皇后娘娘的私房产业,便是来自外界的捐助。
  这是一座由庄院改成的书院,并无雕梁画栋、富贵锦绣,甫一进去便听得琅琅读书声。书院本身的设置与寻常书院也有几分不同,她们一进门便有相关的管事接待,那管事也是穿着读书人惯穿的长衫,文质彬彬的模样,客气的问她们需不需要介绍。
  管 事开始介绍书院的学生、老师、课程,以及书院自带的一些景致,并未有只字提到捐款的事。直待赵长卿问起,那管事方道,“我们这里每月有明确的细账,都会贴 在书院的公示板上,如果您有捐赠,一样会在账目中公示出来。每个月都有细账,每个季度有汇总,每一年的账目,如果您愿意来查看,随时欢迎。倘或您捐的银子 有指定用项,将来用到您的赠银时,会给您一份细致的账目说明,保证您的每一分银子都用到书院。”
  苏先生赞道,“好生磊落。”
  管事笑道,“接受捐赠,自然要光明磊落,不然,银子的事最难说清。皇后娘娘一片慈心善意,若被有心人误会便不好了。”
  两人身上并没有带多少现银,苏先生笑,“今天有些不便,待明日我打发人送银票过来。”
  管事郑重一揖,道,“我先代书院受益的学生谢过夫人了。”
  苏先生笑,“只要银子用在书院,我愿意捐。”
  “这您放心,书院有管事各司其职,动用银两时有严格制度,皇后娘娘还请了监察司定期抽检书院账目。”
  赵长卿眉心一动,并未多说,看天色将晚,便与苏先生告辞离去。
  师徒两个在车里商量捐钱的事,初来帝都,何况正在风头上,不易多捐,便各捐五百两。赵长卿笑,“以前想都不敢想,小时候,祖母每月给我一百大钱,我都是仔仔细细的存起来,不要说五百两,五十两都是一大笔银子了。”
  苏先生也颇是感叹,“那会儿我教你一个月一两束休,还有梨子他们常常花言巧语的来蹭课。”
  说到从前,师徒两个不禁相视而笑。
  十几载光阴匆匆而过,好在大家并未辜负。
  两人到家时已是夕阳西下,赵长卿刚迈进小院便看到正屋前头多了几丛蔷薇,如今天寒,蔷薇倒还有些绿意,只是刚移植来,却也不大精神。
  永福自屋里接出来,赵长卿问,“大爷呢?”
  永福道,“大爷在书房念书。”
  赵 长卿点点头,赏了一回刚移来的蔷薇,就进了屋去。永福服侍她梳洗后换了家常衫子,方禀道,“今天头晌福字胡同打发人过来,说叫大爷有空过去,那边儿老爷寻 大爷有事。不巧赶上大爷头晌去买花木,不在家,我就应了下来。大爷回家后,我已禀过大爷了,大爷说明天与大奶奶同去福字胡同。”
  福 字胡同说的是夏文做大理寺少卿的族长二伯夏少卿家,因是同族,刚到帝都城时还去拜访过,只是不巧,未曾见到夏少卿和夏太太。说来他们夫妻还是特意赶休沐的 时候过去的,也提前着人去请安讲了日子,结果夏少卿没在家,是夏家二子招待的夏文;夏太太也有宴会要赴,夏二奶奶陪赵长卿说了几句话。赵长卿便有几分不 悦,重阳节前备了几样土物打发人送去,来往淡淡。如今那边罕见的打发人过来,所为无非是联名上书之事罢了。
  在家时,赵长卿嫌繁 重,少用金银。重挽了一个清水髻,鬓边只簪一长支海棠绢花,淡淡的化了个晚妆。赵长卿道,“回家路上我还跟先生商量,眼瞅着天一日日的变冷,冬天的衣裳都 得预备着裁了。等明儿你去长宁那里看看,除了衣裳,可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再有,也问一问腾表兄他们,若没事,后儿个不要出门,一并量了尺寸,到时叫铺子里 一道做就是。”
  永福皆应了,问,“大奶奶,要不要备些礼物明儿带去?”
  赵长卿道,“不用备礼了,同族正经亲戚,难道每次上门都要带东西?倒显着外道。你把我跟大爷的衣裳提前预备出来就是了。”
  永福一笑应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赵长卿方命丫环将夏文自书房喊出来。夏文做事向来投入,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没听见动静。”
  赵长卿笑,“就是来个人把家偷走了,恐怕你也不知道。”
  夏文洗了手脸,笑,“哪儿能,家里有人看着呢。”又问赵长卿西山寺的风景如何。
  两人闲话几句,赵长卿说起蔷薇来,道,“你出门可得多带几个人,才出了事,宁可小心一些。”平地走路都会摔跤的人,如今夏文出门,赵长卿实在不放心,道,“就算买花,打发平安去买一样的。”
  夏文笑,“这可不是一般的蔷薇,也不是在集市上买的,是我在同窗家移过来的。你现在看不出不同来,这花可是他家奴仆精细照料出来的,能开出三种颜色。”
  “哪个同窗?我认识吗?”
  “哦,我忘跟你说了。”夏文道,“是以前小时候一起念过书的,就是我以前跟你说他家吃穿特讲究的那位。他不是蜀人,若不是联名的事,还遇不到呢。今天我本来是打算去集市,路上遇着了,就去他家挖了几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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