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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_分卷阅读_224

  凌氏跟赵长卿道,“以后给些寻常老百姓看看病就罢了,可别再去这些权贵人家,好端端的给人看病,倒看出祸事来。若人家夏老爷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悔都没地方悔去!”
  赵长卿好脾气笑,“知道了。”
  凌氏知这事不能怪儿子,唠叨道,“这富贵人家事情就是多,二房啊妾啊外室什么的,弄这么一屋子小的,正妻怎能痛快?寻那外室的不是也正常。”
  赵长卿笑,“正妻不容易是真,做外室的难道就都是坏的?其实这原不是女人们的错,若男人一心一意,再出不了这样的事。说来说去都是男人的不是。”
  凌氏叹,“话虽这样说,可富贵人家,有几个是没妾的?”
  “咱家现在也养得起丫环婆子,爹爹就不是那样的人。”
  凌氏心内一甜,笑,“你爹爹是老实人。”
  “就得这样的老实人才好。”
  “有件事,我还没跟蓉姐儿提,你向来有主意,帮我参谋参谋。”赵长卿素来有见识,别看赵蓉往日乖巧小意,有了大事,凌氏还是喜欢跟长女商量。凌氏道,“知府夫人似是看中阿蓉了呢。这两次见面,话里话外的总是赞阿蓉。”
  赵长卿笑,“阿蓉早就与知府大人的千金交好,这事若真成了,起码姑嫂间相处不成问题了。知府家公子如何呢?只要人品好,这可是难得的一桩好亲事。”记得前世知府公子便是赵蓉的仰慕者之一,不想从前世到今生,知府公子的口味没有任何变化。
  听赵长卿这样说,凌氏高兴道,“我也是这么想,到时再叫你爹出去打听打听知府家公子的品性,若是合适,待知府太太再跟我说,我就暗里应她几句。”
  说了回小女儿的亲事,凌氏又对着长女发愁,“长卿,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长卿沉默片刻,方道,“我的姻缘也快到了吧,总不能在阿蓉后头嫁人。”
  凌氏与赵勇说起两个女儿来,赵勇道,“我打听打听知府家的公子,要是个好孩子,这亲事还是很不错的。”
  凌氏笑,“我说也是。还有一样,长卿的亲事,外头有人说的几个,她总是不愿意,这可怎么办?做姐姐的,总不能落在妹妹后头。我想着,若是阿白这次中了举,不如我跟苏先生提一提。先时长卿不愿意,无非是觉着阿白小她两岁,其实两岁算什么,如今阿白也是大小伙子了。”
  赵勇还是老话,“我问问长卿再说。”
  凌氏心里蹿火,道,“你总是惯着她,都是惯出来的毛病。谁家闺女十九还没婆家,我夜夜急得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做梦梦到她成亲能笑醒。”
  赵勇自有主意,老神在在,“亲事不比别的,急不得。你先忙阿蓉的亲事吧。要头发掉的多就叫长卿给你开个方子。”守着个会医术的闺女,格外方便。
  凌氏给丈夫噎个死,转身懒得再说话,随他们父女折腾去吧,看到时老在家里着不着急!
  赵勇赵长卿这对父女是不急的,倒是赵蓉知道了知府太太打听她的亲事后,与凌氏道,“姐姐的事还没定下来,哪儿能先说我?就是知府太太求亲,也该先说姐姐的。”
  凌氏只当小女儿乖巧懂事,欣慰笑道,“你姐姐的亲事急不来。这是你的缘分,人家相中的是你。我跟你爹爹都觉着知府家门第还可以,你爹爹着人去打听知府公子的品性,若是都可以,便定下来吧,你也及笄了。”
  见 拿赵长卿搪塞不住,赵蓉撇下嘴道,“知府家虽好,只是娘想一想,不往别处看,就咱们家,腾表哥自小就奔着科举功名的,十七上就中了秀才。更不必说阿白,比 腾表兄还小一岁,十六就中了秀才。还有阿宁,明年也是要下场考秀才的人。阿宇年纪小,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官学。我常跟徐姐姐来往,徐公子跟姐姐一样的 年纪,身上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做的诗连我都不如。门第好有什么用,那是徐知府的本事,又不是徐公子的本事。”
  凌氏道,“就是徐公子没功名,以后捐个官儿一样是前程。关键是人品好,只要人品好,以后你日子顺遂。你小小年纪,也不知这些事,别管了,有我跟你爹替你操心呢。”
  赵蓉不大乐意,暂时也没说什么,又道,“娘,宜华说她家里爹娘找了她来,想赎她出去呢。”
  凌氏本就不大喜欢宜华,听小女儿这般说,并未多问,道,“她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原打算在府里小厮里给她寻个女婿。既是她家里人来了,便放她出去吧。她服侍你一场,赎身银子倒也罢了,再赏她两匹料子给她做嫁妆,也不枉你们主仆一场。”
  赵蓉笑应,“好。”
  因着打发了宜华,凌氏难免问赵长卿一句,“永福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心里有打算没?”
  赵长卿笑,“母亲放心,我总不会亏待了永福。倒是宜华,母亲别嫌我多心,从没听她说过老家,她原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拐了的,后来给人牙子几道转卖,到了咱们府上。哪里来得父母?那丫头这般出去,定是寻了好去处的。”
  凌氏不大信,道,“这怎么能?就是她想外嫁,直接跟我说一声,难道我会拦着?咱家又不是那等刻薄人家。”
  “希望是我多想了才好。”
  不得不说,赵长卿十分具有预见性。
  只是赵长卿也未料到,皆因宜华,直惹出一桩天大的祸事!
  赵 家去朱家给朱老太太请安,刚没说几句话,就见朱大太太与朱六太太联袂而来,晚辈们自然又是一番见礼。凌氏初时没留意,还是那丫环接了小丫环捧上的茶奉给朱 大太太时,凌氏给惊了一下子,她本就是无甚心机的人,立刻道,“宜华?这不是宜华吗?你怎么到老祖宗家来了?”
  朱大太太心下恨的发抖,面上依旧笑着,“如今不叫宜华了,改名荷花。这丫头有福气,我准备调理好了,就把她放了给律哥儿做屋里人。”
  到底曾是女儿贴身丫环,凌氏纵使小户出身也觉着脸上火辣辣的。朱大太太笑道,“还得多谢蓉姐儿,调理得这么好的丫头,这姑娘身边儿的大丫头就是不一样,格外温柔懂事些。”
  赵蓉再也料不到宜华竟跟朱律有一腿,顿时气得不轻,只是想着朱大太太原是三品诰命,又是长辈,实在知要如何应答,只得六神无主的望向母亲凌氏。
  凌 氏脸色紫胀,浑身颤抖,话却说不上来。赵长卿拍拍母亲的手,笑着接了朱大太太的话,道,“大舅奶奶这话可不敢当。这丫头也是奇怪,前些日子好端端的说自己 亲爹亲娘来赎她,我们家向来宽待下人,想着亲爹娘来赎,赎身银子也没要,我母亲还赏了她两匹大红料子做嫁妆,就放了她出去。荷花,你是怎么入得朱家,说一 说,也叫我听个明白。你爹呢?你娘呢?”
  赵长卿两句话就把荷花问得面色泛白,赵长卿微微笑道,“我们小户人家买个奴仆丫头,也得正经的经牙婆的手,一个个的挑过才成。大舅奶奶从哪儿买得这丫头?当真是极好的眼力。”
  朱老太太默默的听了片刻,沉了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大太太忙换了一套说辞,糊弄着朱老太太道,“原是阿蓉的贴身大丫头,不知怎地,稀里糊涂的进府做了律哥儿屋里人。我正想着,这般不大合适,打算退了这丫头给阿蓉继续使唤呢。”
  赵长卿一语诛心,“大舅奶奶这话就过了,我做大夫的人,荷花眉心已散,已非完璧,难道肚子里揣着律少爷的孩子再退回我家,那以后生下来是姓朱还是姓赵呢?”
  不待朱大太太说什么,朱老太太将八十四的人了,半点不糊涂,这片刻间已明白了来龙去脉,抄起一个茶盅就摔到了朱大太太的脚下,怒斥,“我还没死,你就敢在我面前欺负到你妹妹的头上!待我闭了眼,你眼里还有谁!滚!”
  朱大太太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脸上胀红说不出话。朱六太太忙劝,“老太太息怒……”
  “你 们妯娌有说有笑,想必这好主意也有你的一份吧!”朱老太太厉声一句话,朱六太太也不敢说话了。还是赵长卿见朱老太太气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叫丫环取了静心丹 来,服侍着朱老太太服了一粒,温声劝道,“不过一个丫头的事,里头误会是有的,老祖宗别大动肝火,都是我们晚辈的不是。”
  朱老太 太闭目长叹,道,“自你大舅爷出去做官,一晃将将四十年了,除了我去帝都住过一阵,他回边城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不多不少,只有八回。这些年,我身边所 伴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你祖母是个心里有嘴里不会说的性子,我常说她笨,如今看来,这笨得人有笨的好处,起码子孙孝敬,比我这老婆子有后福。”
  赵老太太也是头发花白的年纪了,见朱老太太伤感至此,不禁道,“母亲莫这样说,咱们都是母亲的儿女子孙呢。”
  朱老太太叹道,“我在一日,你每月来看看我,这是咱们母女的情分。我若哪天不在了,你也不必再过来了。这个家,也就是这样了。”
  “好了,都下去吧,我也累了。”
  赵 长卿自幼就常来给朱老太太请安,虽说比不得朱铃她们守着的亲近,这些年,与朱老太太也很有些情分。朱老太太是怎样辛苦的为这个家族费尽心血,赵长卿是眼见 的,如今,朱老太太灰心至此,赵长卿亦是心下酸楚,含泪道,“老祖宗若是累了,不如去太爷别院住些日子,少来夫妻老来伴,彼此做个伴多好。老祖宗操心一辈 子,也够了。”嫡亲儿孙,都凉薄至此!但凡朱大太太有一丝敬重之心,就不该将这种事拿到朱老太太面前说呀。
  握住赵长卿的手,朱老太太老泪纵横。
  朱老太太当天就有些不大好,不过三五日便起不来身了,朱太爷也自别院赶回了家中,看过朱老太太后,朱太爷吩咐长子道,“把你二弟、三弟、五弟都叫回来。”
  朱大舅爷脸色十分憔悴,道,“儿子这就去写信。”
  朱六舅爷跟了朱大舅爷一道,与兄长出了屋去,低声商量,“大哥,孙辈的也都叫回来吧。”
  朱大舅爷哽咽,“也好。”他不是那等不孝子,尤其对母亲,很有些感情。这次辞官回乡也是想好生尽孝的,却不想母亲被自己的老妻气得一病不起,这叫朱大舅爷如何心安。若不是看着底下儿孙,朱大舅爷掐死朱大太太的心都有了。
  朱 大太太更是吓得不轻,她自恃帝都出身,娘家书香门第,兄弟子侄皆有官位,又一路随着丈夫显贵多年,的确有些看不上老家这些亲戚。就是对公婆,朱大太太说句 良心话,鲜少在公婆跟前立过规矩,自然少些敬重。可是,这跟把婆婆气死是两码事啊!这事若传出去,她也不必活着了。只是如此家里都在着急朱老太太的身子, 暂且顾不上她罢了。
  与朱大太太一样心惊胆战还有朱六太太,这一位完全是想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瞧上,倒把自己折进去了。若别人家的 事,朱六太太还可能会劝着朱大太太些,偏生是事关赵家,当初因朱庄的事,赵长卿来闹了一场,朱六太太早嫌够了赵家!何况,在她眼里,赵家还是当年赵老太太 新寡,带着儿子上门求助几十两银子的赵家呢!如今赵勇不过做了百户,就这般不将朱家放在眼里,赵长卿一件小小丫头,便敢欺上门来将一门长辈骂得颜面全无! 这叫朱六太太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朱律与宜华有私,偷偷把人弄在外头养着,这事瞒不了人,也瞒不过人!朱大太太最是个帮亲不帮理的脾气,尤其宜华是赵蓉的贴 身丫头,朱大太太一把邪火烧到赵家头上!朱六太太知道了只有看赵家笑话的,却不想酿出这样的事端来!同朱老太太多年婆媳,朱六太太如何不知道婆婆的厉害, 当朱老太太点出她站干岸看热闹的事之时,朱六太太就知大事不妙,却再也料不到赵老太太因此事气到这番田地的!朱六太太既怕且悔,心事重重的,竟也跟着躺下 了。只是朱六舅爷如何能饶得了她,不要说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搀也要叫人把朱六太太搀去!
  朱明堂也打发人去甘肃府叫备考秋闱的儿子叫回来,袁氏几人都在轮班照顾朱老太太,私下同丈夫叹道,“老祖宗年前还说等庆哥儿中了举家里好生热闹热闹呢。”
  朱明堂叹,“我先时还预备着,待老祖宗九十上,家里得大办。”
  袁氏眼圈儿微红,“也怪我,笨嘴拙舌,没好好劝解老祖宗……”心里到底怪朱大太太行事不谨,星点儿大的事就拿到老人家面前嚷嚷,这把年纪的人了,哪里还禁得起一场气。当然,还有自己的婆婆朱六太太……
  事关长辈,朱明堂不好谈论,道,“别说这话,二姑妈每天过来,这把年纪了,别劳累了老人家,收拾几间上房请姑妈住下。”
  “我早叫丫环收拾了屋子,二姑妈带着长卿住过来了。三姑妈也安排着住下了。不知道外嫁的三位姑妈回不回来?”
  “先预备着吧。”
  其实子孙们轮班也没什么用,朱太爷寸步不离的守着朱老太太,不过短短数日,朱太爷一头如漆黑发便熬得皓白如雪。便是有儿孙来劝朱太爷休息,朱太爷从不给他们好脸色看,悉数骂一顿撵出去。
  袁氏私下央了赵长卿,“太爷也不比老太太小几岁,年轻人这么着尚吃不消,何况老人家。这么些儿孙,太爷就喜欢你了。长卿,你劝劝太爷,好歹歇一歇,真累着,咱们心里怎么能安呢。”
  赵长卿道,“哪里用伯娘单独跟我说,我早劝过了。只是太爷要做的事,任谁都是劝不动的。太爷守着老太太,儿孙们在一畔,两个老人一起伺候就是了。”
  袁氏忧心忡忡,“那也只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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