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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第45节

  但以诺望着谢印雪,总觉着这个人比谁都不安分,危险得很。
  以诺用黑色硬币抵着数字九的按钮摁下,电梯这才缓缓启动,载着众人往第九层去,在电梯上行路过第七层时,以诺还是问了大家一句:“真的没有人要在七楼下电梯吗?今天可是有双倍金币的哦。”
  还是没人理他。
  以诺脸都气绿了,抿着嘴唇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一般,然而现下已经知晓他本性的众人,根本不会觉得他这副模样可怜。
  电梯在第九层打开,以诺用手背擦擦不存在的鳄鱼眼泪,对屋里的人说:“赫迩船长,有人找你。”
  第九层的布置并没有多豪华——起码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奢华,甚至这里装饰和华丽就扯不上关系,反而有些……温馨?
  比如屋内那张布满鹅黄色暖绒,看上去又软又舒适的圆形大床,就有种让人很想躺上去睡一觉的欲望;还有房顶悬挂着的,在白昼中也不断散出投射下明亮金灿光线的星星小灯。
  可屋主却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式的窗户旁,背影冷漠,转过身来后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苍色的眼瞳仿佛浸在寒光中,望向众人的眸光没有任何温度。
  众人神情都有些复杂,谢印雪倒是很淡定,毕竟这间卧室他昨晚已经见过一遍了。
  以诺问他们道:“你们找赫迩船长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苏寻兰用手肘轻轻碰了下方隆的腰身,方隆便被推搡着上前一步:“赫迩船长,请问你是摆渡者吗?”
  “你来找我,是想寻求我的帮助吗?”赫迩船长启唇,声音无悲无喜,只有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疏冷,也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是否就是摆渡者npc。
  方隆刚要直接说出肯定的话语,就听见云茜将自己的经验与大伙分享说:“摆渡者npc往往不会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在以后的副本里,你们都要考虑清楚再开口。”
  谢印雪闻言不由对她刮目相看,毕竟如果每个副本中都是云茜和奈奈这样的好人老参与者,那么所有人在副本中也都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出了苏寻兰这种一个装新人老参与者,还是和摆渡者做过交易的老人,可真能称得上倒了血霉。
  而听云茜这么说,方隆已经涌到舌尖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哪怕在之后奈奈也接着云茜道:“但是这个副本中赫迩船长应该就是摆渡者没错。”
  可方隆也没有做第一个和赫迩船长做交易的人,他转身目光往身后一扫,就落到了苏寻兰身上,他笑道:“寻兰,你那么肯定他是摆渡者,要不你先来?”
  谢印雪垂着眼睫,因此便看见在方隆说完这句话后,苏寻兰搭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下。
  ——原来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已经确定了摆渡者npc的身份,事实上却仍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啊。
  然而方隆刚才的话已经将苏寻兰的退路堵死了,虽然众人对她的信任以及没有多少了,但如果她不做这第一个人,那么大家对她的印象可能真的会跌入谷底。
  她要通关的副本还有很多……万一以后再遇到了这个副本的人,她总得有些能唬住人的本事才行,苏寻兰心道。
  于是下一瞬,她便扬起头,做出笃信坚定的表情,走向赫迩船长对他说:“赫迩船长,我遇到了一些困难,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护佑我的安全。”
  说完,苏寻兰便屏住了呼吸,等待男人的回答。
  但在众人眼中,她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好。”赫迩船长点点头,目光淡漠,声音冷冽,“伸出你的手。”
  苏寻兰照做了,朝着赫迩船长伸出自己的双手。
  随后男人便在她手里放了一枚黑色硬币,用:“这是一枚凝聚着痛苦和悔恨的黑色钱币,拥有它,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都会避让着你行走,最终你也将以痛苦和悔恨,回应它的呼唤。”
  “看。”苏寻兰闭了下眼睛,不知是在为自己找对了摆渡者npc而松气,还是在为自己即将付出的代价而叹息,“我从来没认错过摆渡者npc。”
  闻人燕拧眉,立马就发现了她话里的漏洞:“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你不是新人,而是老人,在以前的副本里也见过摆渡者npc了吗?”
  苏寻兰睁开眼睛,这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没关系,她故作镇定道:“那又如何?我每个副本都能准确无误地将摆渡者认出来,有了他的帮助,我也不会死。”
  说完苏寻兰就看向赫迩,问他:“赫迩船长,那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谁知男人却说:“你已经付出了。”
  苏寻兰神情怔愣,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她张了张唇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急不可待的方隆打断:“那我呢?赫迩船长,我也是只需要伸出双手就行吗?”
  “是的。”
  赫迩应道。
  他在将黑色硬币放到方隆手心的时候,又将刚刚对苏寻兰的话重复了一便。
  朱易琨闻言便忍不住和谢印雪吐槽:“谢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赫迩船长说的那些话,听上去有点吓人啊。”
  “没事,这是正常的。”云茜听见他的嘀咕,又再次解释道,“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摆渡者npc,在与游戏参与者达成交易时都会说这样一段类似话。”
  随后奈奈还叹了口气:“我和云茜在以前的副本里都觉得这些话虽然听着吓人,但应该就是副本用来吓人的玩笑,结果听了谢先生所说的,和摆渡者npc做了交易最终会面临怎样一种结局的那些话后,我们才明白这句话原来是预言。”
  它既是预言,也是警告,是自交易达成的那一刻起,无法回避的死局。
  ——因为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1
  然而已经与赫迩船长达成交易,获得保命黑色硬币的苏寻兰和方隆仍然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直到孟蓓和杨曼清也走上前,对着赫迩伸出自己的双手,结果男人轻轻摇头。
  这个动作,表示着她们付不起赫迩所要的代价,所以按男人拒绝给予她们黑色硬币。
  两人怔神时,以诺又笑了起来,蹦蹦跳跳跑到两人面前,像说秘密一样用双手捂在嘴边,小声告诉众人说:“赫迩船长是一位脾气特别怪的怪船长,他什么都不喜欢,更不喜欢血的味道,所以想要获得他的欢心,乞求他的庇佑,就要保持手掌的干净哦。”
  杨曼清不明白:“保持手掌的干净?”
  “我们的手很干净啊!”孟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哪里有血?”
  万妩垂着眼睛,轻声道:“……有血,是舒广轩的血。”
  而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杨曼清和孟蓓都呆住了,他们望着自己的手,仿佛又看到了昨日她们用锯子锯开舒广轩身体后,回到卫生间洗了很久才洗净的血液。
  “可是凭什么呢?”孟蓓眸中除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外,还有着不甘心的委屈,“……是他想要先杀了我的啊,我只是在防备而已!”
  “如果真是防备,你完全可以打晕他然后逃跑呀。”以诺朝她歪了歪头,脸上是纯真的笑容和好奇,“为什么还放不下贵客们的报酬呢?”
  杨曼清也辩解说:“可是他们说,答应了就不可以终止表演,也不可以反悔。”
  谢印雪声音温和,轻语道:“是啊,你们既然都答应了,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杨曼清和孟蓓彻底滞住,最后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所有力气,下滑跪坐在地面上默默垂泪。
  “好了好了,别那么绝望嘛。”以诺虽然是第一个安慰她们的人,他走到两人面前蹲下,然而他的安慰更像是一种嘲笑,“时间还长,我们还能继续赚钱呀。”
  “钱?”提到了钱,孟蓓就想起她们赚到的那两块红宝石,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询问以诺,“以诺大副,这个能在您这里抵多少钱?”
  “这个啊?”
  以诺接过红宝石瞅了瞅,噘嘴摇头说:“这个不值钱的啦。”
  “怎么可能不值钱?!”杨曼清不相信,“不可能不值钱的!”
  “对于贵客们来说它的确值钱呀,是不能割舍一定要找回的宝贝哦。可是我这里它是换不了金币的。”
  以诺笑容灿烂,天蓝的眼珠也像是一块宝石熠熠生辉,让人看不出一点恶意,可他说的话却像是从深渊探出的巨掌,只会将人拖拽坠入无边的地狱。
  他说:“你们都知道的呀,贵客们可能会说谎,但我永远不会欺骗你们。”
  是的,引导者npc以诺永远只会讲真话——说他想说的真话。
  反倒是谢印雪忽地从袖袋里掏钱,在递给朱易琨两个金币外加花剩的那些银币后,就屈膝半跪下身体,将自己剩下的所有金币都平分给了她们俩人:“以诺说的对,还有两天,别绝望。”
  云茜见状也提议:“除了苏寻兰和方隆以外,我们也还有十个人,住第一层的客房每人每晚只需要一金币,那我们每个人只留三金币用来住宿和吃饭用就行,剩下的钱不如都给杨曼清和孟蓓,帮帮她们吧。”
  方隆和苏寻兰觉得这不公平,反对道:“我们付出了代价啊,如果她们这样通关了,我们又算什么?”
  “好。”
  万妩却不理会他们,首个附和云茜的话,她留下三个金币后,将自己剩余的十来个金币都交给了她们俩人,同时和杨曼清道歉:“抱歉,登船的那一天我没有为你们付船票,因为那时我还很讨厌你经常在背地里和舒广轩、沈俊他们造谣,我升职是因为陪股东们睡觉。”
  “现在我依然觉得你做的不对,可我也不知道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是我,我又会怎样做,我只是……”万妩顿了顿话音,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可能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难过吧,所以她最终说,“希望你们还是能活下去。”
  闻人燕和贺曜留足日用金币后,也把自己剩下的钱放到了她们面前。
  “对。”韩思走过去拍拍她们的肩膀,“我也愿意继续做临时船员再打工两天,能帮你们凑多少算凑多少吧。”
  杨曼清怔怔地望着众人,最终眼底滚出无数热泪,她攥紧身前的金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那时只是想活下去……”
  这样的话在前一个副本中,谢印雪记得自己似乎也曾听谁说过,他无法判断此时说这些话的杨曼清她们是真心悔过了、还是只是临死前一顺间的善念,但这一刻的道歉,应该是真心的。
  他也有想道歉的人,可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过。
  谢印雪垂眸肃立,这一刻他周身似乎也有萦绕着难散的悲哀,但是大家都在看着杨曼清和孟蓓,柳不花也不在这里,所以根本无人还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的情绪、他一切的一切。
  正如陈玉清死后,他一个人住在明月崖上,每年都没有什么人会和他说话。
  现代的高科技也更好的将他与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隔绝在远方,问候只需要一部手机,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哪怕沈家所有人都关心他,都在乎他。
  他要这样活着,并且不能死去。
  所有人都可以死去,唯独他不能,唯独他必须活着。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收了不少干儿子,即便只有柳不花常在身边“尽孝”,可是今年他还多了一个小徒弟要养,或许今年的新年家里能热闹一些。
  “喂喂,等一下!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不打算继续为贵客们提供服务了吗?”
  于是在以诺恼怒不解的询问众人时,谢印雪抬眸笑了起来,他向来是这样温柔和善的,大家发现他眼尾似乎多了一抹红后,也只会感慨他病气沉沉的面容上终于多了一丝血色。
  “我去啊。”谢印雪对以诺说,他还叫上了朱易琨,“朱老板,麻烦您帮我把按摩椅搬到第七层去一下。”
  “哦,好的。”朱易琨麻利地动了起来,勤快的模样跟他的体型完全不相称。
  其余人也跟着散去,都开始继续和以前一样打工赚钱,只有以诺傻眼了,在下去的电梯间里他绕着众人打转,试图再劝一劝大家:“今天为贵客提供服务能获得两倍金币呢,你们真的不心动吗?”
  易小荔牵着易中杰的手,吧嗒吧嗒走到以诺面前,将以诺原来对他们说的话复述一遍:“以诺大副,我现在已经明白了,金钱只会让我们腐败,堕落,只有劳动起来,才能以勤劳、以汗水去换取崭新的未来!”
  听到这句话,以诺瞪大眼睛,痛苦的吼道:“不——!”
  以诺的一举一动向来都是各种浮夸的表演,所以当他痛苦地捂着脸大喊“不”时,众人反而露出了进入副本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
  谢印雪也不由坐在朱易琨端来的椅子上,望着蹲在七层角落里抹泪的以诺笑。
  笑过之后,他打算让以诺听点开心的事,于是微微扬高了些声音告诉以诺:“以诺大副,我要开始为贵客们提供服务了,而且今天我还要来点不一样的。”
  眼馋谢印雪这把按摩椅很久,却一直得不到的金发女人闻言摇着羽扇没好气道:“能有什么不一样,你总不会愿意把椅子卖给我了吧?”
  “对的。”谢印雪闻言却挑眉道,“我今天就是要卖了它。”
  金发女人呆住了,手里的羽扇也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谢印雪摸着自己“爱椅”,像是舍不得它一般蹙眉道:“而且我这把椅子用的能源不一样,它只要晒晒太阳就能充电,可以永远使用下去,唉,还有些舍不得呢。”
  金发女人听完谢印雪的话,立马就抬手报价:“两百金币!”
  戴着绿水鬼的那个老头也对按摩椅垂涎已久,不甘示弱道:“三百!”
  “我出一千!”贵客人群中又伸出一只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那只手里拎着一个金币袋,“我给现金!”
  “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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