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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四十一)
  (下2/2)
  阿爸知道我要去应徵刘家小少爷的特助,开心得嘴咧到耳根后一整天都合不拢,当晚跟一群老师傅杀到海產店去为我饯行,那副你兄我弟、不醉不归的欢喜模样活像我已拿到了聘书,大着舌头喋喋不休的、将自己儿子的能耐夸上了天。
  有父如此,夫復何求?酒虽辣,父亲的情意却醇厚。
  将阿爸搀上车,回家后扶上床,阿母醒来拉住我胳膊,给我掛上一条新的平安符。我握住她隔着符、按在我胸口的手指轻轻叫了声阿母,她抿住唇点点头,要我有空常返来。
  背起行囊,来到邻县,我的初心真的只是想帮他,不敢存有多馀的齷齪心思。长期在工地练出的力气与耐力、让我轻而易举的通过他的试炼,当我坐在沙发上喝着他亲手给我冲的热饮,发现那个回绝情书、手段残酷的冷男孩竟然长成懂得体贴的好男人,我的好心情难免掺进几分的欣慰。
  儘管我就是个路人甲,儘管他不曾记得我,他在我眼皮下从男孩长成男人的事实,却是不假。
  跟着他工作,比在工地连赶两个月都没休假还辛苦,主要是他太认真了,完全不休假,想事情还常常想到发呆。我一天不陪着他跑,不拉着他过马路,心就一天觉得不踏实。
  谁知这样拉着拉着,还是拉出了问题。我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了防备,让他察觉到我的情愫,他用撒娇的神情比划说他已经不能没有我的玩笑话对我来说渗透性太强大,直让猝不及防的我露了馅。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这八字箴言,我不敢或忘。虽然他鄙视我的态度让我难受到数度想辞职,他揪我领带的那回更让我生出马上甩手不干的衝动,可每每思及他势单力薄,己方人马还没培养起来的窘境,我就会冷静下来,我终究不忍心选在这样的时候拋下他。
  赴日考察遇着兇险,差点就将命交代在关东,我承认是我太心软,太顺他,才会遇到这种烂事。幸好天不绝我,也厚待他,让我俩能顺利脱险。直到现在,都已事隔多年,每回梦见过程我还会喘着粗气的醒来,犹似我当时跑掉的不是一隻鞋,而是一条魂。
  被下药的那晚,我确实很多片段都记不清了。不过,喝过几口热水,我的视网膜还是恢復运作了,替刘志彦与我的燕好过程存档了几幅歷久弥新的定格,跟白鷺鷥的成长记录摆在一起,成为我私藏一生的珍宝。
  我说过,我只想帮助他的事业,不敢去想他跟我能不能成一对的问题,因为我没自信能带给他幸福,也不想害他。可是我没料到,不过一场阴错阳差的露水姻缘罢了,他竟就此态度大变,缠着我问东问西的要亲要抱,这前倨后恭的反转快得让我措手不及,方寸大乱,当下只想离他有多远,就多远,最好暂时莫再见。
  因为,只要他一靠近,我就心跳加快、大脑当机,怎样都不能全方位的思考,冷静的做决定。
  给孩子们赚营养午餐费,清偿董事长代我垫的医药费,这都是日后我给刘志彦解释为何我说要辞、却没递出辞呈的藉口。当时我该走未走,留来留去留成仇,就是日后有段期间恨我恨得想杀我的董事长亲口挽留我的。
  连着两次,他来视察,避开小儿子将我叫到身边,亲手将刘志彦的前程託付给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他搞清楚把最自豪的儿子託给谁都比託给我还好的时候,我已经系住他儿子的心,是刘志彦离我不得,不是我离不开他了。
  从不敢相信他能接受我,到不掰弯他、只陪他一段、等他厌了再放他走,最终我跟他组成一个家,共偕白首不相离,能有这样的结果,是当年那个坐在少年后边那排偷闻他发香、连出手去碰都欠勇气的青年想都不敢想的。
  阿爸常常劝慰我:命丑莫怨天。
  小时候不懂,年轻时一知半解,待我有了岁数,便知道我能有今天,得感激这句话。因为它的后面,可以接上无限的可能,它就是一个低到尘埃的起点,无论我往上走到哪里,回头去看,总能觉出自己的进步,总能对善待过我的人心存感谢,总能爱屋及乌的、原谅我爱人的家人曾经伤害我的行为。
  龙交龙,凤交凤,温孤(驼背)交冻憨(智障)。在外人看来,刘志彦跟范源进那就是臭耳聋誒交半男娘啊(阴阳人),其实是很速配的。
  人的生命有一定的长度;要怎么活,却有无限的宽度。我要的不多,只愿我回归尘埃前,家人们都能少病少灾,健康幸福,其他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于我,来去不拘,可有可无。
  这心愿,望能日日灵验。
  【番外一‧完】
  (四十二)
  可是,我的家人不肯让我当范源进缸里的那条鱼,我在事业上越成功,她们就越想把我捞起来,放到合她们意的其他鱼缸去。
  「志彦……拜託你……别说,现在……还不是、啊、不是时候!」家里要我出席的应酬,十有八九会顺带相亲这内容,我的耐性向来就是有限公司,所以,最后被累得最惨的,还是我的亲密爱人。
  我也被夹射了,趴在范源进身上享受高潮的馀韵,睡到一半被我摸到醒的老好人撩高我的上衣,一下一下顺着我汗湿的背脊,贴在我耳边继续安抚我。
  「不要。」我回得很随兴,嘴都没怎么张。
  「志彦---」别的男人这样拖着尾声叫我,会让我鸡皮疙瘩掉满地。我爱人这样叫,我反而听得浑身毛孔都透气,感觉格外的舒坦。
  「烦。」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都懂得这样细声软语的拿下我了。
  「好好好,知道你很烦很委屈,都是我不好,还得靠你养,你就为我再忍一阵子?」他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每一回说烦的意思,很少会错意:「等你拿到属于你的股份,够把东东培养成李远哲第二,我就跟你回家跪阿公?」
  东东的大名叫范东振,是范源进另个分支的堂哥三个多月前外遇离婚后,泰山闻讯去游说多回才抱回来的宝贝男婴,也是我俩的第一个孩子。
  在我爱人娘家养了百日也才八个多月大,才刚学会怎么互相挪脚退着爬。泰水担心让我俩贸贸然地带到彰化来的话,健康的男娃大概不出三天就会被两个笨拙的新手爸爸给养死,所以直到东东上小学以前,他都由我丈母娘亲自带着,我俩就算有事不能一起回去,其中一个也会尽量每周都去看儿子。
  至于跪阿公,那是我跟我爱人之间的暗号,就是向我的家人出柜的意思。
  我不置可否,其实心里另有盘算,我清楚我爱人的性子稳重且保守,什么都先替我着想,所以在时机成熟前我的计划最好别让他知道,否则他绝对会痛心疾首、气到不行的。
  「你该不是已经变心,不屑带我回家了吧?」看我不回他,范源进乾脆将我的脸扳向他,四目相对地以半开玩笑的口气刺探我。
  我摇头,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爱他爱得无可自拔,唯有他嫌弃我胯下这根,我才会就此拔出来,再也不鑽他销魂蚀骨的美人洞。
  「你别压,别压,啊!」面对面一躺一跪的体位,筋骨没女人软的男人双脚一旦被迫往胸折,腰背总是比较辛苦。
  我笑了笑,就着这姿势再将他干得半硬,然后退出来拽起他的手肘,将他拉到衣柜嵌的那面长镜前示意他双手撑住镜子的两边,再掰开他的臀瓣插进去。
  「志彦---啊---」耳朵很痒,我乾脆扯掉助听器,连装着电池盒的上衣也一併脱掉甩开,专心致意于取悦彼此的行为上,眼睛紧紧盯着镜子反射出的那双眼,汲取他眸底的情欲与眷恋。
  他不停叫着我的名字,阴茎因我的阴茎不住顶擦敏感点而马眼不住淌水,双腿因快感的迅速累积而越来越酥软,儘管有一大半的体重都靠在衣柜上,他还是在我勇猛的撞击下越蹲越低,就要撑不住站姿……
  (四十三)
  我再次抽出来,用脚把一旁镜台前的椅子勾过来,然后坐下来,将额头抵着镜面的男人双腿大分的往我胯上按,直到我俩再次深深地结合。
  他深深凝视镜内的我,我用嘴型要求他说话,我喜欢用身体去感受,用视线做交流,爱他以言语之外的方式,倾诉他有多爱我。
  他笑得像叹息,往后倚进我怀里,头颅靠上我颈窝,视线离开了镜子,眼瞼半合,似乎打算稍事休息。
  我却等不了多久,勃发的情欲让我耐性有限,我用气声催他看镜子,一手将他的右腿抬高,让他能清楚看见他的妙处是怎样紧紧套住我,怎么被我的另一手弯指玩弄都不松口。
  美妙的呻吟经由他的后背,悉数导入我的胸膛,像根羽毛不停抖着柔中带劲的尾稍,不住拨搔我心脏的瓣膜。他看起来越情动,镜子里的我越笑得不羈,连自己看了都觉陌生,他却似乎爱极了我这模样,连锁定我的眼神都变得幽深且贪婪,錮住我的穴口连我的手指都要一併吞吃,向来不够用的淫水难得的持续往外渗,整个臀不由自主的摆动、转圈,不知是舒服所致,还是……暗示我给予的刺激,其实还不够?
  他看懂我的眼神问他什么,伸手将我左手拉上来,用沾满他体液的滑腻手指涂抹他的嘴唇,犹豫了一会,才伸出舌尖轻舔。
  这样的暗示,太够了,我忍住将他按倒往死里狠干的衝动,将手指伸进他嘴里,改为玩弄他的舌头与牙齿。
  他的喉咙发出长长的声波,眼神露骨无比的殷勤邀请我猛烈地干他,嚐到他自己的味道,显然让他发情得更厉害了。
  自己来,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放下他的右腿,用那手包覆被冷落哭个不停的短小阴茎与小巧的阴囊,忽轻忽重地揉搓,另一手夹住他的舌头,略施点劲地往外扯。
  他用脚尖撑地,每一次起身都依依不捨,往下坐倒是不遗馀力,我的手指随着他的呼吸忽热又忽冷,看见他这么卖力的取悦我,我的快感似乎又膨胀了不少。
  志彦,志彦,他嘴里塞着我的手指,我还是能听见他不停的呼唤我,舌头传给手指的声波震动开始一顿一停,不再绵长,我的茎身被穴口的肌肉勒到闷痛,连深插在内的龟头都被肉壁挤压到痠疼,我知道他高潮将至,连忙将双手都按回他腰间配合他的起落,最后这几下迫他高高仰首,喉结颤动,全身骨连肉绷到最紧,颈上青筋毕露,阴茎也吐出白得单薄的精液,我领受到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接收快感的那种感觉,忍不住也用力一顶,把自己的爱意毫无保留的,全都射进我唯一想倾注的这具身体内部!
  「志彦。」过了好一会儿,待两人都缓过来了,他才拉起我左手,去摸他的脖子。
  我知道,这是他要我认真听他说的意思。我眨眨眼,将有点涣散的精神召拢,专心读着镜子里的他做出的每一个口型。
  「我对你父亲说,我佔有了你,对你產生责任,只要你不愿意结束,我就必须对你负责。」
  我点头,根本联想不起被我拋到史前时代去的<帅哥收集簿>,到目前能让我身心依恋至斯、连事业都愿意拋弃只求相守的对象,也仅出放松穴口叼着我的这个男人。
  「我跟你,真正在一起,已经快四年了。」他看着我,我又点头,心里想的是距离第一次去他家就吓掉他半条命的被迫搞出柜,也有两年多了。
  要是他能生,这么频繁的做爱频率我射给他没有500c.c.起码也有三四百吧?都够他连着生完三个,再怀一个啦。
  「所以,我们也不能太自私,罔顾你家长辈们的意愿。」
  嗯?我挑眉。
  他又笑:「他们说,你最聪明,没有留后代继续撑住家產,家里会被不聪明的败光。」
  所以?
  「所以,你得生。」他将我的手从他脖子拉开,往上来到他的嘴,边说边亲我手心。
  「你就生一个给你父亲,换取你跟我在一起的自由吧?」
  (四十四)
  我冷笑,将不以为然直接表现在我的态度上。
  范源进将我的手改摀在他心口处,眼神除了无奈还有些计量,我不常看见他私下这样,猜不准他盘算我什么。
  「……其实,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等我开口等了很久,见我一副不想谈论的模样,他的态度显得有点小心翼翼:「无论你的结论是什么,只要我俩不分开,你怎么做,我都支持。」
  这不就结了?该说的我早说过八百遍了,重复没啥意义。
  「不过……」看他仍在组织语言,显然还想继续这话题,心里的厌烦迅速扩满整个胸臆,挤光我仅剩的耐性。
  睡觉,我伸手比,不顾他的反对,搂着他离开椅子就往床上躺,男人干完体力活总是累歪歪的,更何况我今晚还深深翻了两回属于我的那块田,一沾上枕头便完全顾不上清不清洁的问题了。
  闭上眼之前刚好瞄见我爱人撑起上身拿纸巾,正蹙起眉打算唸我什么,我赶紧放松意识任他擦拭我的身体,睡意以极快的速度将我淹没,当时我迷糊间曾天真地想这事只要他不再跟我提,自然就能从此揭过。
  岂知,我父亲分明深受多妻n妾之苦,竟会见不得我找个贴心可意的单一对象过日子。当他决意插手我的幸福,将干预进行到底,我的爱人便三天两头的老遇祸事、频频遇险。
  起先我只是怀疑,待他第二回被殴伤躺进了医院,我站在一床难求的急诊室走廊上朝临时病床上的我爱人铁下心比:这是最后一次,因为,我被彻底惹毛了!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写字条请护士帮我打电话给大姨子,她跟三姨子赶来跟我接手后,我没多耽搁的包辆taxi回老家,要帮佣打电话通知我父亲回家一趟。
  没让我等太久,晚餐时间刚过,大忙人就到家了。
  我要辞职。我开门见山的递出辞呈,比划的手势很坚定。
  「就为了那个怪物?」父亲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智能不足:「你不是孩子了,是非好坏还会分不清?回你房间冷静去想一想再来告诉我,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值得,我比得随意且迅速,你跟我的观念不一样,我要的生活也跟你不一样,我不在乎你懂不懂我。
  「哩起肖啊秀(你发疯了吗)?」父亲一巴掌挥过来,被我当腕截住。
  你想传香火,别找我,你有很多女人,也不是没生了抱回来过,想要聪明的,你大可自己生到有为止!
  我跟你不同,我只有他一个,只想跟他永远这样,他跟我都不健全,所以我不会让谁帮我生儿子,你再找人对付他,等于就是逼我上绝路,他要是留下永久性的损伤,我会写状子告你上法庭,顺便把家丑公诸于世,我大学是学什么的,你最清楚,你最好不要不信我!
  只用一手比,还比得失却章法、潦草且破碎,我真不管我父亲看不看得懂。
  将他的手用力地甩开,我气得不想再多看他半眼,转身离开他书房时我忍不住在行进间恨恨地一拳搥穿半面门板,被他追上来扳住肩往后扯,左脸在同时被烙上一个火辣的五指印!
  「你、凭什-么,打我?气走妈-妈-把野种、抱回来,不认源进,还-要他的、命,你是可、恶的-恶、魔!」被他一下打掉我的助听器,再来我便听不见自己吼的内容,这可是我有生以来说过最长的内容,连个逗点般的停顿都没有!
  「因为你、赏-识-他,他加班,不要命,住公-司、比家多!米-厂-改革,他功劳,很大!」
  我跟他走到一起都几年了?你不肯接受他就是你儿媳妇的事实也就算了,还找地痞流氓等在他开车去汽车美容的必经路段打算灭掉他,对功臣都下得了这种毒手,你敢说自己还有人性吗?
  要不是范源进反应快、身手好,脚程更是快,突出长刀棍棒的重重包围没多久就巧遇派出所的员警出来巡逻,现在他就不是普通病房住个两三周就可以出院了事,我可能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听他交代,就这样彻底的失去他!
  我边吼边比,搞得自己筋疲力竭,相较心里的痛,指结上被木屑扎出的痛楚变得微不足道。
  父亲被我气到双肩忽高忽低地耸,眼看另一掌也要摑上我的脸,我想都不想的当他的胸狠力一推,他退了两三步还是没能平衡过来,被我推得跌坐在地。
  (四十五)
  大概是痛狠了,父亲如今身手不再矫健,得先翻成跪姿才能撑膝站起,挺直上身的过程有些迟缓,有点狼狈。
  我没有过去扶他,看他还能站起来,我马上转身离开。
  往昔那个高大权威的严父形象,自么弟出生、母亲出走,在我心里就有了极深的裂痕。这次与他的衝突,就像一场规模超过芮氏7级的大地震,把我对他的信任彻底摇得支离破碎。按他无情至斯的作风,很可能会趁机唤人进来压制我,将我软禁起来,我还得照顾我老婆,哪能傻傻等他赐我在家享这等清福?
  我的离家路,一开始走得还算顺利,唯二会挽留我的祖父母恰好跟老人会去旅游了,父亲也没追出家门,可我还是以最快的步行速度,在每一条都很狭窄蜿蜒的田埂上赶路。
  因为我的心觉得空荡荡的,整个人从体表冷进骨子里,我只想赶紧回到我爱人的身边,让他以关心填补我的空,以拥抱摀暖我的冷。
  田梗虽然不直,却是连接县道最近的捷径。我在中途被草绊得失足两回,把一双手两隻鞋两条裤管都给弄脏了,只差没有摔得一身泥。走上柏油路,交互移动的双腿仍旧慢不下来,当我赶回医院,已近夜深,范源进坐在双人病房靠外的这张病床静静的望着门口,看他这样子,我不用问都知道他有多么的担心我。
  我没解释我到哪去了,怎么车烟稀少拦不到车、走了快两个小时才搭上公车,怎么坐错车坐回发车点、再包计程车过来。他也没有问我的意思,拍拍床铺示意我坐到他身边,我才刚坐下、他没受伤的那手马上揽住我,手掌以一秒一下的频率规律地轻拍我的肩头。
  放弃股份,弃家出走,范源进也是凡人,对我的决定不可能一笑处之,却选择在日后云淡风轻了才叨念我。
  他是这世间最爱我、懂我、疼我、敬我的人。父母诞我身,我的爱人却重塑我的心,他让我学会怎么融入群体、当个合群的人,怎样付出恰当的关怀,给每个我在乎的对象。
  他身体的底子好,伤势很快就痊癒了七八成。出院后,他跟我搬到三姊夫帮我们物色的屋子,一户离他<娘家>走路只要五分鐘的农舍,每天吊着手上的石膏带我去他家等吃饭,领我去伊甸体验当义工的乐趣。
  至于我俩的失业问题,他在拆掉石膏前隻字不提。既然他不care,我也乐于装傻,反正我的金融卡在他那里,能撑多久、够不够我俩养老,供东东到大学,买两座塔位缴二十年的唸经钱什么的,相信他比我还清楚。
  「怎么每一季,你的户头都有款子进帐?」拆掉石膏,隔周后的某日,他总算开口问了。
  「……专、利。」拿开热敷的毛巾,拿起按摩油的瓶子,我仔细给他整条左肘都挤上,抹匀了再照復健师教我的步骤从腕骨渐次按摩到肘关节,控住力气小心地反覆按着穴道。
  我爱人的左肘骨在五年内裂了两次,裂的位置几乎重叠,没有好好保养有可能会变成习惯性骨折,捲报纸去敲都能再敲裂。
  「什么性质的?」
  我做了个分苗插秧的手势,拉直他的手肘继续按。
  「种苗的专利?」
  差不多,我点头。
  「多久了?」他问的口吻很平静,表情有些微妙:「我怎么不知道?」
  把他手肘的日课按好了,我才起身去洗手,拧来偏烫的毛巾给他擦掉多馀的油份。
  他也不催我,就是目光如炬,紧随我的一举一动。
  【台中秈w号,混美国长米的台梗r3号,最新的茉香寿司米,都不容易培育出秧苗的最佳状态。】
  从桌下拿出纸与笔,我开始跟堂上审我的大老爷老实招供:
  【我跟欢力苗圃的老闆合作,我六他四,我出钱帮他盖暖房,给当初实验的数据让他控制好温度与湿度,他每季跟我结算一次盈馀。】
  「光卖秧苗,就能三个月十几二十万?」那时是199x年代前期,通货膨胀来到一辆125c.c.全新的摩托车,价格从四万八千新台币起跳的价位。
  到了201x年代,一辆125c.c.全新的摩托车领牌办到好没有从六万五千新台币起跳,那肯定是赃车。
  【当然不是。】我放下笔,做出甩锅炒菜的手势,故意卖一下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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