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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_分卷阅读_193

  梁广惊诧道:“赵将军已经允诺葛钟,从轻发落葛勇,将一些有关葛勇的罪状都摘除了,谋反一事更未牵连他。”
  “确是如此,但长史大人想想,葛钟与梁王密谋谋反,葛勇是他的独子,可能不知情吗?”燕思空道,“长史大人不妨看看我理出的证据,葛勇可没少依靠葛钟的权势在两湖敛财。”
  梁广随手翻了翻:“可是赵将军已允诺葛钟……”
  燕思空笑道:“但长史大人没有啊。”
  梁广皱起了眉,表情很是严肃,口气也冷了下来:“当初可是你与葛钟谈判,以此为条件,让葛钟画了押。”
  “没错。陛下将此案交于赵将军和长史大人,二位理应秉公办理,不放过任何一个奸佞之辈,为让葛钟画押而除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燕思空淡定自若地说,“下官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昼夜难安,一想到要让那谋逆叛乱之人逍遥法外,就深感有愧龙恩,因而下官愿担负言而无信之名,不叫大将军背弃承诺,同时又能将贼人绳之以法。”
  梁广沉声道:“我看不妥吧,三法司已经快要结案,这时怎好节外生枝,再者,若葛钟知道了,拼死翻案,又当如何?”
  “那葛钟深陷大牢,他亲眷都在两湖,他无人探视,是不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等他知道,一切尘埃落定,晚了。”燕思空诚恳说道,“下官来找长史大人,一是不敢贪功,二是不敢僭权,长史大人若无意包揽此事,便当下官不曾来过,下官自会将证据提交三法司,不牵连大将军和长史大人。”
  梁广高声道:“奉旨办案,何来牵连之说?只是……”他迟疑片刻,探身向前,压低了声音,“思空,此事怎么看,也不太地道啊。”
  燕思空浅露一笑,也学着他悄声道:“长史大人,葛家势力与阉党盘根错节,葛勇不死,你我焉能安寝乎?”
  梁广轻咳一声,坐正了身板,拍了拍案卷:“放下吧,容我思虑一番。”
  燕思空知道,今天这番谈话,只有最后一句说进了梁广心里。梁广已经淌了这浑水,岂会不怕报复。
  ——
  没过几日,燕思空便得到消息,葛勇已被从廷狱转入诏狱,与梁王谋反并案,进了诏狱,无非将死之人,和生不如死之人。
  由于此案干系重大,三法司会审,竟也无所拖沓,大军回京不足两个月,已经结案。
  葛钟、葛勇均是抄家、弃市之刑,梁王亲眷由于多是皇亲,昭武帝为显示自己的宽大仁慈,以及为皇太后积福,仅是除爵、抄家、流放,绕了他们一命。
  燕思空虽然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仍十分鄙夷昭武帝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此时正是震慑其他藩王的绝佳时机,对谋乱之人尚不夷族,堪能威服天下?难怪关外蛮子削减了脑袋都想挤入中原,分食这肥美的软柿子。
  葛钟等人定于秋后问斩,而此时便已是秋后。
  处斩那日,百姓们倾巢涌向西市,京师已许久不曾有这样盛大的行刑,围观的车马人群将周遭四五条街道阻得水泄不通。
  燕思空换了一身朴素的青衣,随着人群汇往行刑台。与十一年前不同,他走得不疾不徐,稳健如内湖之舟,百姓面上那或懵懂、或猜疑、或探究、或亢奋的神情,也不再刺目。
  他左右偏身,耐心地一点点挤入人群,使自己更接近行刑台。
  执刑官已经在宣念罪状,台上跪了二十余人,燕思空却只看着那个佝偻着身体、鬓发斑白的死囚。
  当年元卯即便是跪在行刑台上,脊梁也挺得笔直,因为他问心无愧。
  葛钟似乎是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看向底下攒动的人头。
  燕思空长身玉立,面若桃李,即便衣着朴素,在灰扑扑的人群之中也宛若天神。
  葛钟突然激动起来,藏在蓬乱发间的双眼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他冲着燕思空大吼道:“畜生,小人!”
  他原本已是行尸走肉,突然的吼叫将周遭的侩子手都吓了一跳,只是人声鼎沸,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
  燕思空冲着葛钟露出阴寒的笑容。
  “燕思空,你陷害我!你这个阴险歹毒的奸贼,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我要化为厉鬼,夜夜纠缠于你榻前,我要拖你下地狱——”葛钟疯狂地嘶吼着。
  燕思空遥遥凝望着葛钟,就像当年他站在一样的位置,绝望地看着元卯,他也曾大声嘶喊,恨不能让自己的声音直入青天,震慑宇内,敲响每一面鸣冤之鼓,唤醒每一颗未泯良心,令数九开花,令六月飞雪,只要能救自己清白的父亲。
  却无济于事。
  十一年了,何须劳烦葛钟,他一直活在地狱,幸好,他终于把罪魁祸首之一送上了断头台。
  燕思空带着嘲弄的笑,轻启薄唇,用口型对着葛钟缓缓说出了四个字:斩草除根。
  闪着寒光的大刀高高挥起,那锋利的冷刃仿佛能破切时空,斩开阴云,只需一刀凌空下,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撕碎世间的魔。
  心魔。
  燕思空的瞳仁一片血腥——
  ——
  当燕思空拖着木然与疲倦地步伐回到府邸时,正见门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来自靖远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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