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３）

  「……其实听了半天我搞不懂你到底说什么。」一大早看到这傢伙在自家门口已经吓坏了，一路上听了断断续续的东西逼的夏茵都快爆炸。她高二转来这里，一开学认识的就是言苑跟邵灼，渐渐熟了之后才知道这两个人其实某方面而言都很像。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邵灼。」昨天脱序的行为让言苑一早醒来就震惊，他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去依赖谁。对于过去相信人而被嘲笑的样子，还有自己死撑着从那样的生活里逃出来的样子都太过丑陋，所以高中的他选择沉寂。
  「我说啊……你们两个认识多久了？」夏茵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言苑，她没想到都已经这么大了还会听见这样的问题。
  「十二年有了……」
  「既然都认识了这么久，姑且不要说要多信任这件事，这个人你看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这个人吗？」夏茵看着皱起眉头的言苑她有点无力，她一直都知道言苑过去的阴影很深，她也问过邵灼可是邵灼不愿意跟她说。
  到底那些过去有多伤才能让一个人连信任两个字都吝于给予？如果说言苑是畏缩的姿态那还不会太难接触，但是就是过于坦然，才让人觉得无法靠近这个人的悲伤。
  要有多痛，才能让一个人这么惧怕温柔？
  要经歷多可怕的过去，才可以让一个人这么害怕温暖的滋味？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好笑。」苦笑着，但是言苑只是看着夏茵，「我也想好好正常的去面对人家对我的好，而不是担心自己无法回应对方。我也想要顺应着别人对我的好，而不是每次都保持距离。」每一次看着人靠近而自己却因为过去的种种选择用笑容跟人隔绝时，其实很寂寞。
  他也不想这样的，只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他不是胆小，只是患得患失的生活让他过的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你……」夏茵从没看过言苑这样表情，虽然是笑着，可是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你很好，跟邵灼一样。两个都很好，值得被人好好珍惜。」忍不住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从来就不觉得言苑是个不值得被人好好对待的人。
  「是吗？」言苑浅然一笑，然后往前走。
  话题突然的被停在最该被讨论的地方，夏茵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那句是吗堵在她的胸口，但是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难道不是吗。
  是因为言苑的笑容太过讽刺了吗？
  还是害怕再多问一句那人藏着的泪都要溃堤了？
  「还好吗？你……」邵灼看着两人走进教室，言苑的脸依旧是熟悉的浅笑，而夏茵却变得沉默而严肃。平时最爱笑闹的傢伙居然会这样？邵灼很直接的就猜到这两个人路上一定是谈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从言苑那里一定问不出什么。
  一个在心底放了千百个抽屉管控情绪的傢伙，要打开他的情绪比海底捞针还难。
  「你是不是知道言苑国中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夏茵抬起脸眼神坚定地问邵灼，因为她帮老师整理过学生资料，那一次她看到言苑高一刚入学的学生资料上最好的朋友那栏是填无。那时候她就讶异了怎么会连一个都没有，部分同学就算心底没有也都还会写一两个上去避免老师追问，但是言苑却连写都没写。然后她问了老师，老师只跟她说︰
  『有些人的心伤，是连根基的信任自己都没有。』
  那时候的她不认识言苑也不懂老师哀伤口吻里的那句话。
  「他在最需要人的时候被所有人放弃了，然后过度压抑到后来进了高中不得不进辅导室。」邵灼说出的话可以明显感觉得出他在压抑怒气，但是夏茵听到了却只能瞠大双眼。
  她怎么样也没办法想像被所有人放弃的感受，连家人都不信任他吗？那么为什么他还可以笑得那么自然？
  「为什么？连他的家人也是？你也是？」夏茵愣愣地问，却在听到邵灼接下来的那段话往她心底丢下一枚震撼弹。
  「他在学校被朋友恶意排挤，而他向大人求救却没有人相信他。我……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到了高中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度过那一年的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笑。」
  当时的两人并没有想到这段沉重的对话会让他们在几天后的放学后看到言苑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