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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关风是一口气睡到家的,等他被推醒,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关悦跳下车,转到他这边帮他开了车门,说:「其实我想背你回家,可惜没那个体力。」
  关风笑了,很想告诉关悦不用特意开玩笑逗自己开心,其实他能去海边接自己,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有一种被家人关心着的温暖,让他最初淋雨时的不安和自暴自弃一扫而空。
  关悦有关风家的钥匙,他率先进去,去浴室调了水温,又取出冰箱里昨晚吃剩下的米饭,用水煮了一下,当做米粥,让关风喝了后再去泡澡,关风习惯了关悦的指派,乖乖吃了饭后去浴室。关家上下都很习惯关悦的指挥,凡事只要他在场,大家都会很自然地听从他的安排,因为他会把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好像这位关家最小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水温适中,关风的肠胃被米粥暖了过来,又泡了澡,感觉疲惫消减了很多,他从浴室出来,发现关悦还在厨房里,老薑固有的辛辣气息从厨房传来。
  「把薑汤喝了,去被窝捂捂汗,就不会感冒了。」关悦把煮好的薑汤盛到碗里,递给关风。
  关风其实不喜欢喝这种辣辣的东西,不过没法拒绝关悦的好意,只好闭着眼一口气喝了下去,关悦在旁边看着他笑:「你跟小时候一样,讨厌喝薑汤,寧可喝葯。」
  「你又知道。」关风瞪了弟弟一眼,对他这么了解自己幼年的事很奇怪。
  「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关悦笑笑,很神秘地说。
  提到父亲,关风眼里浮上一层阴霾,偏偏关悦没看到,继续说:「父亲还说,在这么多孩子中,最让他省心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你最懂事,学业最好,做事也最认真,工作更是没得说。」
  可是,正是他这个最懂事的儿子在父亲的五十大寿时,带自己的同性情人回家出柜,结果引发一场悲剧,他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已经是肺癌晚期,而他自以为是的做法无疑给父亲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再来,他一定不会那样做……
  「这么晚了,小悦你还是先回家吧,别让燕子青担心。」不想在弟弟面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关风打断关悦的话,说。
  「燕青在忙案子,没空担心我,本来我们准备熬通宵的,结果被你叫出来了。」关悦没说他其实是被关风一个电话从被窝里叫醒的,摆了摆手说:「你去睡觉吧,我看会儿电视,困了会自己去睡。」
  关悦以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房间,而且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他买的,所以关风没坚持,道了晚安后去了自己的卧室,听到卧室里安静下来,关悦走到书柜前,拉开中间的抽屉,里面放了不少药剂和处方笺,他看看处方笺上列的药物名称,眉头皱了起来。
  关悦坐回沙发,利用看电视的空隙给燕子青发了封简讯,简讯传出去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进来,关悦接听后,问:「吵醒你了?」
  「我根本就没睡。」对面传来燕子青的笑声,「你不在,我睡不安稳,就起来看看案子,关风还好吧?」
  「不好。」关悦往沙发背上一靠,叹了口气。
  岂止不好,简直糟透了,让他真想问问到底是谁这么混蛋,把关风一个人撂在海边,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关风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他不想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我刚才看了小风的抽屉,他还一直在吃那些安定剂的葯,有段时间我看他心情很好,以为他已经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没想到都是假象。」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燕子青说:「其实不是假象,最近关风心情起伏大是有原因的,别忘了,很快就要到关栩衡的忌日了。」
  关悦一愣,才说:「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一年了。」
  那就难怪关风会这么失态了,他一直都为父亲的死自责,尤其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看到他那么难受,关悦很想告诉他,自己从来都没怪过他,世上没一位父亲会生自己儿子的气。
  「燕青,你说当初我那样做是不是错了?」心情突然因为这个话题变成沉重起来,关悦抚抚额头,轻声问。
  「不,我想,任何人处于你当时的位置,都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你不用安慰我,燕青。」
  「我只是就事论事。」燕子青说:「关风会明白的,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你这几天多陪陪他,有你在,相信他心情会好很多。」
  关悦点头答应了,电话收线后,他把电视关了,就势躺到了沙发上,闭着眼,回想一年前的那段经歷。
  也许燕子青说得对,但他不知道究竟要给关风多长的时间,他才会真正忘记那段不开心的往事,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父亲,因为灵魂错位,所以转到了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身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燕子青那样容易接受诡异事件的,如果关风听了自己的话,照他那认真的个性,只怕要做的是第一时间带自己去看精神病医生。
  不过,他的确是关栩衡,也就是关风一年前过世的父亲,他想关风一定是认为他的死是自己的情人造成的,所以才会那么自责,其实恰恰相反,他是为了陷害关风的情人而自杀的,不过如果当时他知道自己那样的做法会给关风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一定会选择另一种解决办法,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他只能想其他办法,慢慢弥补那份伤害。
  现在大儿子事业春风得意,二儿子跟情人一起开酒吧,也过得顺风顺水,小儿子关华除了整天在恋爱失恋之间来回打转外,也没太大问题,小女儿去国外求学,虽然离得远,但从经常来电通话中可以知道她过得很好,现在只有关风最让他放心不下,也最让他愧疚。
  所以他才经常跑来找关风,开解关风,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成功的父亲,以前他一直觉得关风最乖巧懂事,现在才明白关风不是乖巧,他只是在忍,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藏在心里,让大家觉得他过得很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所以现在他很努力地尽一切力量让关风开心,以补偿自己以往忽视他的那份愧疚,但他知道,如果关风自己不主动从封闭的死巷里走出来,别人再多的关心也没有用,他当年在商界纵横几十年,从来没对任何事认输过,但这一次,他有种很强烈的失败感。
  毕竟,他做得再多,也不可能永远陪在关风身边,也许关风需要的不是亲人的关怀,而是有个可以和他携手人生的人,关悦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好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来帮关风解开心结,让他能卸下心墙,大胆地去爱。
  明天去庙里帮关风求一个姻缘签,也不知可不可行?
  胡思乱想中,从未信过命的他突如其来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早上关风起来,发现关悦正在厨房忙碌,煎蛋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很温馨的家庭气息,不过……
  他走进厨房,看到开始焦黄的煎蛋,脸黑了黑,急忙拧小瓦斯,把关悦推出厨房。
  「这里我来吧,平时燕子青都不捨得让你做饭,我哪能让你来伺候我?」
  关悦瞥了他一眼,「你行吗?」
  「至少不会把煎蛋煎成蛋饼。」
  会开玩笑,证明关风心情还不错,关悦看看他脸色,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也不像昨晚那么苍白了,他放下心,开玩笑说:「我是问你的身体行不行?」
  「我没那么弱,只是淋了阵雨而已。」
  关风说着话,已经手脚麻利地把煎蛋放进盘子里,又将鲜奶热好,再把他昨天烤的点心摆上桌,就算是一份简单的早餐了。他以前在国外上学,一直是一个人独住,早就习惯了自己买菜做饭。
  「昨晚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跑去海边?」吃着饭,见关风心情还不错,关悦开始试探着问。
  「是被人带到海边的。」
  「是谁这么浪漫,大半夜的带你去看海?」
  想起昨晚的倒楣经歷,关风苦笑,那哪是浪漫?他差点被那个粗暴的傢伙搞死,不过静下心来想想,关风觉得那个计程车司机其实没做错,他屡次被自己连累的差点撞车,生气也在所难免,反而自己因为心情不好飆车,视生命为儿戏,错在自己,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有时候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
  关风知道关悦的个性,如果自己真把昨晚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会搞得让那个司机辞工才罢手,他没敢说,又想到自己的车,叫道:「糟糕,我的车!」
  昨晚他的车被强行停在道边,虽然车是按键式啟动,没有车钥匙,引擎和车门会自动关闭,但停在十字路口附近,绝对违反交通规则,这个时间只怕早被交警拖走了。
  关悦问清了车的事,说:「没关係,正好过会儿我要出门,这件事我顺便去处理一下。」
  「我陪你。」
  关悦是准备去庙里替关风求姻缘签,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说:「你累了一个星期,周末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不累啊。」
  他又不是七老八十,就算每晚加班到很晚,当时觉得累些,但只要稍微休息就能缓衝过来,而且,比起身体上的劳累,心里的累更让人难受,所以最近虽然工作紧张一些,但他觉得过得很充实。
  关悦可不这么想,其实关风被调进运营部是他拜託大儿子,也就是关氏现任行政总裁关朔这样做的,他原本的意思是希望关风通过工作逐渐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但他没想到关朔会把整个运营部门的工作都交给关风,让他每天加班到深夜,这跟他的初衷相左,所以早上他已经打电话跟关朔沟通过了,让他将工作适当交给别人,关朔答应了。
  不过这些内情关悦不会跟关风说,只道:「每天都加班,还说不累?」
  「我刚接手新工作,有许多地方还不熟悉,加班也在所难免。」
  「下星期你给我正点下班。」关悦说完,见关风要反驳,他又说:「别着急,听我说完,我会跟你一起去公司,多馀的事让我来做。」
  「可是,你还要管理画廊吧?」
  关风早对弟弟这种雷厉风行的一言堂作风习以为常了,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并不在意,不过关悦自己开了家小画廊,如果他去公司,那画廊谁管?
  「有工读生呢,放心,那孩子做事挺稳的,交给他没问题,再说还有燕青呢。」
  「你自己才多大啊,还叫人家孩子?」关风好笑地说。
  关悦画廊的那个工读生关风见过,大四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比关悦大好几岁,听他老气横秋地称呼人家孩子,关风哭笑不得,不过既然关悦这样说,他就知道这个决定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了,这世上可以让关悦改变主意的只有那位燕子青大律师,不过燕子青对关悦一向听之任之,很少会插手他的事。
  关悦离开后,关风把碗筷收拾了,拿过早报正准备看,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就听对面有个很好听的男子声音问:「请问是关风家吗?」
  「是我,你是……」
  声音很熟悉,关风几乎就要叫出他的名字,不过对方先开了口,「我是杜子奇,不好意思,公司的联络簿里有登记你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就冒昧打来了,」
  「没关係。」虽然杜子奇的来电有些出乎关风意料,不过他还是礼貌地回道。
  「你没事吧?昨晚你脸色不太好,跟你分手后,我一直很担心,还好手头上有那份联络名单,否则就要等下周一才能见到你了。」
  「我没事,谢谢。」
  虽然关风跟杜子奇是同学,但因为长期没来往,所以说不上太亲密,他当然不会把自己昨晚那段很糗的遭遇说给杜子奇听。
  「你没事就好,周末有节目吗?我准备去打网球,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我约了朋友,下次吧。」
  「好,那下次记得约我,不可以敷衍喔。」
  杜子奇开了句玩笑,又叮嘱关风注意休息后,掛了电话,关风却拿着话筒颇有感触。
  杜子奇属于外向社交型的那种人,不管什么人,他都能很快跟对方打成一片,所以他是关风在大学里交往不多的同学之一,当初杜子奇去关氏面试时关风有帮忙做过介绍,后来他出了国,交往就慢慢少了,之后杜子奇进了运营部,负责药品的市场开发项目,他业绩很好,一直坐到课长的位子。
  不可否认,杜子奇很能干,他能年纪轻轻就升到课长,跟他的努力分不开,而且杜子奇做人八面玲瓏,在部门里很有人缘,从昨晚他帮自己买宵夜就可以看出他的细心,现在又特意打电话来,虽然都不算什么大事,但关风承认自己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不过学长,讨好他是没用的,在这家公司里,真正掌权的不是他,也不是他大哥,而是关悦,只要关悦一句话,别说课长,就算是做到运营部部长,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前提是他得对关悦的脾气。
  关悦说到做到,周一开始就陪关风一起去公司,由于关悦除了一年前公司发生危机时曾来帮过忙外,就再没踏足公司,所以中层以下的职员都不认识他,不过见他是关风带来的,又没跟大家作介绍,大家都聪明的没人主动去问,关家的人都是个头高挑健壮,只有关悦长得眉清目秀,又不是很高,所以没人想到他跟关风会是兄弟。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关风彻底感觉到了关悦的做事能力,也让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在经商方面的确是有天赋的,有关悦帮忙和指导,许多他觉得比较难搞的案子都轻松解决了,而且在这一个星期里,关悦教给了他许多经营管理上的窍门和操作经验,让他省去了鑽研摸索的时间,于是这个星期他很轻松就度过了,然后跟关悦约定的一样,每天正点下班。
  周五下午,关风的秘书跟他提议晚上一起去喝酒,自从关风调过来后,运营部一直很忙,连欢迎会都没开,这个星期忙碌总算告一段落,所以职员们商议开party,欢迎关风正式接任运营部。
  关风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对酒会一向是能拒绝就拒绝,他在大学交往的第一任男友就是以他个性沉闷为理由分手的,后来他就再没跟人拍拖过,直到去年认识了贺顏之,贺顏之当时追他追得很热情,他还以为那是自己真正的爱情,却没想到会是一切痛苦的开始。
  关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压下去,答应了秘书的提议,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适当的娱乐是必要的,他让秘书去定位,秘书小姐很开心,出去的时候甜甜地对他说:「别忘了带上那个小可爱喔。」
  关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所谓的小可爱是指他的弟弟关悦,他忍不住笑了,关悦长得的确是老少通吃的可爱型,但如果惹到了他,就会知道他的个性绝对不可爱,而且关悦这个星期一直住在自己那里,周末了,他觉得比起跟同事去交流感情,关悦回家陪燕子青的可能性更大。
  果然,傍晚离开公司,关风向关悦提起晚上的聚会,被他一口拒绝了,关风很喜欢这个聪明又有气势的弟弟,被拒绝,他故意开玩笑说:「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聚会。」
  「不,你一定要去!」关悦很严肃地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给他。
  一个很小的类似护身符的小布袋,带着淡淡的炉香,袋口由五彩丝穗系住,关风奇怪地接了,正反看看小袋子,上面写的像是梵语的字他看不懂,不由笑问:「这是护身符吗?」
  「姻缘符。」
  关悦说这话时,先叹了口气,他生平从不信命,这次却为了儿子去那个据说很灵验的庙里花高价求籤,结果求到了这个福袋,本来还犹豫要不要马上给关风,现在听说他要参加酒会,那正是个好机会,于是趁机把福袋拿了出来。
  见关风神色一僵,关悦急忙握住他的手,让他把福袋用力握进手心里,说:「别一棵树上弔死了,你才二十几岁,有的是机会认识新的朋友,今晚酒会就不错,要好好把握。」
  又被人说同样的话了,关风很无奈,以他现在的心境,对发展新恋情毫无兴趣,而且这种职场酒会有什么好机会?难道要他跟属下谈恋爱吗?
  「关悦,你人不大,怎么这么迷信?」
  「我是为你好,给我好好收着。」关悦紧盯住关风把福袋放进口袋里,这才满意地点头,「那个老和尚说,拿到袋子里水晶珠的人就是你的有缘人,千万不能丢失知道吗?」
  关风点头,虽然他对那所谓的明珠定情很不以为然,但毕竟是弟弟的一番心意,他当然会好好收藏。
  两人来到公司的停车场,关悦上了车,见关风转去自己的车位,忙叫住他,说:「下星期你要是有棘手的案子,随时联络我。」
  关风转身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来公司做事?」
  其实这句话他早在周一的时候就想说了,关悦的分析力判断力都非常好,做事快而有序,许多案子都处理得熟练周详,这应该是长期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可是关悦除了曾在公司做过短期工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歷练,关风想如果不是父亲以前特意栽培过他,那他就是经商天才,这样的人才只管理一个小画廊,实在太可惜了。
  「我对经商不感兴趣。」关悦很淡漠地说。
  「你还这么年轻,不该有些奋斗目标吗?」关风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太尖锐,忙解释道:「当然,我不是说开画廊就不好,但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如果在商界发挥,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关悦没说话,而是靠到椅背上看关风,被他亮亮的瞳仁注视着,关风有些不自在,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并不了解关悦,那瞳孔里散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睿智,有种过尽千帆,看淡一切的平和,关风很喜欢这样的关悦,这让他突然对自己的提议感到懊悔。
  关悦还在看他,半晌,才很认真地说:「小风,你不明白的,做人不是要凡事做到最好,而是要做得开心,这一点很重要,以前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跟燕青认识后,我才发现,比起身分名利来,他更重要。」
  见关悦这么认真,关风就知道自己的提议註定不成功了,不过心里却没多少遗憾,因为关悦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关风觉得这种幸福很难得,自己不该去打破它。
  「爱情真伟大。」他靠着车门跟关悦打趣。
  「你也可以试试,也许幸福就在你身边,就看你要不要去把握。」
  关风笑容一僵,这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于是跟关悦摇摇手,算是再见,关悦知道关风是个实心眼的人,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也很正常,所以没再多说,打着引擎,车开出去时,还不忘交待:「记得玩得开心点,也许今晚你就能撞到幸福了。」
  「知道了。」关风哭笑不得地说。
  有时候关悦的嘮叨让他有种见到父亲的错觉,因为只有做父母的才会这么关心在乎子女,看着跑车跑远,关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以父亲冷漠疏离的个性,就算关心自己,也不会这么明显的表达出来吧?
  宴会设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参加的都是运营部的主力,年轻人居多,一开始还碍于关风这位新任部长在场,有所收敛,不过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了醉意,说话就开始放肆起来,一顿饭吃了三个多鐘头,结了帐后,一群人又提议去酒吧玩,关风被他们闹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酒吧就在餐厅附近,里面的座位摆设比餐厅随意,大家进去后就三三两两簇在一起点酒聊天,关风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便把秘书叫到一边,把自己的会员卡交给她,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让她最后一起结账。
  听说关风要离开,秘书小姐很不捨得,这几天她们都私底下谈论这位新任老闆又帅又沉稳,性格又好,所以趁今晚难得一次聚会,大家都精心打扮过,还偷偷押宝猜老闆喜欢哪种类型的,谁知一晚上关风都没特别在意她们,现在又说要提前走人,有没有搞错,他可是今晚的主角啊。
  不过牢骚归牢骚,脸上秘书可不敢表现出来,笑嘻嘻接了会员卡,总算新老闆不小气,帅哥泡不着,能美美享受一顿也是不错的。
  关风出了酒吧,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静謐的空间跟喧扰的酒吧形成强烈的对比,他长呼了一口气,这班属下做事认真归认真,但就是太吵了,劝酒也好凶,幸好有人帮他挡下了,否则今晚他肯定会被人灌醉。
  聚会要喝酒,所以关风是坐计程车过来的,他站在道边左右看看,准备叫车回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问:「要回去了吗?」
  关风回过头,见是杜子奇,因为刚才喝酒时大家的闹腾,他一贯讲究的西服看起来有些褶皱,领带也松开了,不过眼眸闪亮,完全没有醉酒的表现。
  还以为大家都喝醉了,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中途离席,没想到杜子奇会追出来,关风避重就轻说:「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刚才他被灌酒时,是助理和杜子奇帮忙挡酒的,那位助理已经喝趴下了,杜子奇却依然神采奕奕,看来他酒量很好。
  「老同学加新搭档,当然要互相关照了。」杜子奇拍拍关风的肩膀,很亲热地说:「别在意,我酒量很好的,常在外面跑公关,都已经习惯了。」
  关风笑笑:「看得出来。」
  他转身顺着路边往前走,杜子奇陪他一起,问:「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那倒不是。」
  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与其跟一些并不很熟悉的人一起喝酒,他寧可早些回家休息,反正大家聊的那些时尚精品还有跑车什么的话题他都不感兴趣。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别处坐坐?我知道附近有家酒吧很不错的。」杜子奇说完,又笑着追加:「而且,绝对清凈。」
  他看出关风不喜欢太嘈杂的场所,所以特意註解,不过关风依旧没兴趣,这一个星期,因为工作关係,他跟杜子奇接触的机会很多,杜子奇在许多小地方的关照都透出想跟他进行进一步接触的意味,也许是他太敏感,不过凡事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吃过一次亏,他对职场恋爱採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抱歉,我今晚跟朋友有约,下次吧。」关风随口敷衍道。
  「你总是这样说。」杜子奇很无奈地笑着看他,「那下次记得介绍你那位重要的朋友给我认识。」
  「有机会会的。」
  杜子奇招手叫了计程车,等关风坐上车,他道了晚安,说:「早点休息,下周见。」
  车开动了,关风转头从后窗看去,见杜子奇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回走,杜子奇身材高挑,长相又好,按说在公司应该很受欢迎,不过关风没听过有关这方面的传闻,杜子奇如果不是对异性不感兴趣,就是城府很深,感情不外露,就像他明知道自己说的跟朋友有约是敷衍,也依旧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不过,事实证明,关悦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的预言没有实现,今晚的酒会热闹归热闹,却没一个人能让关风有心跳感觉的,反而在喧腾热闹的气氛过后,更让他感觉寂寥,看着车外不断向后闪去的景物,他突然不想回家了,于是在拐过一个熟悉的街道口时,让司机停车。
  这里有家高级俱乐部,关风闲暇时会去坐坐,比起跟职场同事聚会,他更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喝酒,因为陌生的人彼此之间不需要特意偽装什么,聊得开心就多聊些,反之可以马上甩手走人,在气氛上会轻松很多。
  计程车在道边停下,关风付钱下了车,把钱包放回口袋时触到个硬硬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关悦帮他求的小福袋,当时他随手放在口袋里就忘记了,他捏捏布袋,发现中间稍微鼓起来,不由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样的水晶珠,于是解开丝穗,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颗圆圆的透明珠子滚到了他手里,比猫眼石稍微大一些,中间映出几缕淡淡的紫光,在掌心里滴溜溜地转,然后划过掌心,滚落到了地上。
  关风没想到珠子会这么滑,看着它滚向马路正中,急忙跑过去捡,谁知他刚弯下腰,就感觉一道耀眼的光线闪过,他急忙往旁边躲闪,还好他平时经常练拳,反应比较快,及时躲过了重要部位,不过腿部还是被撞上了,刺耳的剎车声中,他被衝力撞得摔到路边,脚踝一阵疼痛,一时间竟没站得起来。
  有人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低沉的声音问:「没事吧?」
  「没事。」
  小腿以下很痛,不过关风转了转脚踝,发现没骨折,便放了心,抬起头,正要向扶他的男人道谢,却在看到对方的容貌后愣住了,粗獷彪悍的一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是那个害他在海边吹风的痞子司机又是谁?
  严少卿也愣住了,刚才他出门买东西,刚拐过街口就看到有人对开过来的车视而不见,闷头往马路中间闯,本来他还奇怪,这个时代怎么还有人蠢到用这种方式玩自杀,等看到是关风后释然了,试探问:「几天不见,你自杀行为改版了?」
  关风苦笑,觉得自己再不解释,可能真会被人认为有自杀倾向,他说:「我的水晶珠掉了,我是想去捡回来。」
  「珠子?」
  严少卿很怀疑地重复,又转头看道边,就见有辆小货车停在那里,一个男人头探出车窗,冲关风大叫:「你眼瞎了,看不到有车?」
  差点连累别人出车祸,关风很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行了?那我撞你也不是故意的,行不行?要死去别处死,你撞坏我的车怎么办?」
  「不好意思……」
  关风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货车司机被迫急剎车,心情很差,嘴里骂骂咧咧的不依不饶,严少卿听他一口一个死字,终于火了,走过去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砰的一声踹在车门上,好大的声响,还在骂街的司机吓到了,立刻闭了嘴。
  「你说怎么办?」严少卿冷冷问。
  司机看看严少卿,长得人高马大,还一脸兇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不敢再说话,嘿嘿赔笑了两声,就猛踩油门跑远了。
  严少卿生平最看不惯这种欺软怕硬的傢伙,虽然关风突然闯到马路上是有不对,但既然人家已经道了歉,还不依不饶地骂街就太过分了,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手,果然,被他气场震慑,司机乖乖溜掉了。
  严少卿回到关风身旁,见他已经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舒服,便问:「你真没事?」
  「还好。」有些痛,但关风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于是忍住了。
  严少卿扫了关风一眼,没再说话,把提在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上,蹲下身伸手挽起他的裤管,很突兀的举动,关风吓了一跳,急忙往后撤,腿被严少卿按住,说:「别动。」
  刚才见识过严少卿吼司机的气势,关风本能地听从了他的话,他可不想再被拉到海边吹风,不过左右看看,没有看到严少卿的车,而且他没穿制服,似乎是下了班。
  小腿突然被用力捏了一下,关风痛得一个趔趄,他皱起眉,觉得男人在报私仇,这一下捏得比刚才撞时还要痛。
  「没伤着骨头,没事。」严少卿说。
  他刚才都已经说没事了,关风在心里无奈地辩解,毕竟他也是从小练过拳的,有没有伤筋动骨当然会知道。
  「不过脚踝拧到了,如果不马上冰敷的话,我敢保证明天你的脚一定肿得像馒头。」严少卿站起来,看看他,头一摆,说:「走吧。」
  「啊!」关风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修边幅的男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已是夏末,一早一晚天气已带了初秋的冷意,可是男人却是上身无袖大汗衫,下身宽大的休闲短裤,脚上穿了双凉拖,头发乱糟糟的,鬍子也没刮,就算是下班时间,这种打扮也太随意了吧?
  严少卿拿起地上的购物袋,说:「我家就在附近,先帮你冰敷一下,你现在这状态最好不要多走路,否则真肿起来,再要消下去就费时间了。」
  「不用了。」
  关风不想跟不熟悉的人接触太多,他小时候练拳时常扭到手脚,所以没当回事,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就见严少卿盯着他,脸上露出痞痞的笑:「怕我再拉你去海边啊?放心,过了下班时间,我就算想拉你去也没车。」
  想起上星期自己狼狈的那一幕,关风很窘迫,瞪了严少卿一眼,「我们好像并不是很熟,先生。」
  「两个星期撞见四次,就算不熟也变熟了。」严少卿说:「走吧,再啰嗦下去,你的脚真的会肿了。」
  看出严少卿没有独自离开的意思,关风放弃了无谓的争论,跟他一起走,严少卿把手伸过去,说:「撑住我的胳膊走,尽量别让受伤的那条腿使力。」
  关风犹豫了一下,照他的话做了,反正跟这个男人不熟,没必要撑面子,再说他都在这傢伙面前吐得一塌糊涂了,面子这东西他还有吗?
  握住严少卿的胳膊后,关风发现他长得很壮实,臂弯筋络分明,肱二头肌鼓鼓地突出来,他不像开计程车的,倒更像是长期乾重活的那类人,关风身材算高挑,但跟严少卿站在一起,却矮了他半个头,严少卿往那一站,光这副身板就足可震慑住人,也难怪刚才那个司机一看到他,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严少卿走得很慢,让关风可以轻松跟随到他的步伐,看不出这个看似粗獷的男人也有细心的一面,关风很感激,一瘸一拐走着,问:「你贵姓?」
  「我叫严少卿。」
  很文秀的名字,那份意境感觉跟男人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关风忍不住想笑,就听严少卿问:「你呢?」
  被反问,关风犹豫了一下,才说:「关风。」
  「属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越过界了,关风奇怪地问:「你查户口吗?」
  「不是,不过好像我们每次见面,总有一个会倒楣,所以我想知道是不是我们属相犯冲。」
  这次关风没忍住,笑了起来,严少卿刚好转过头,看到关风绽开的笑顏,不由愣住了。
  先后撞过三次车,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关风这么近距离接触,不得不说,这个男子很有做mb的资本,脸盘清秀白皙,皮肤也相当好,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该是香水的味道,严少卿以前最鄙视喷香水的男人,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关风身上的香水气息,是那种温温的淡雅的清香,很适合他,尤其是他笑起来,眉眼微微弯起,消散了原本那份淡淡的疏离感,感觉跟他前三次相遇时的气质都不同。
  第一次关风给他的感觉是嚣张,第二次是嫵媚,第三次是颓废,而今天,是静雅淡然的气息,一个人居然可以拥有各种不同的气质,好奇怪,却又不觉得违和,严少卿心想,做mb果然不容易,光是要训练这么多不同的气质就要费好多精力,不过,如果他是客人的话,他最喜欢关风今天的模样。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不很合时宜的画面,严少卿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发乾,急忙收回心思,用半个大脑想也知道关风的出场费不是自己可能消费起的,所以不可能的事还是少想为妙,闻着那丝淡淡的清香,他问:「你今天好像也喝酒了?」
  「晚上跟同事聚会喝了几杯。」
  被这样问,关风很尷尬,他好像每次跟严少卿撞上都有醉酒的嫌疑,想澄清一下,想了想又放弃了,毕竟他跟严少卿不是太熟。
  误会了关风一瞬间的迟疑,严少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真该死,明知道人家的工作性质还问这种白痴的问题,不喝酒还是mb嘛,特意提出来,那不是让他难堪吗?害得人家还要找借口说什么跟同事喝酒。
  聊天有一瞬间的空拍,幸好已经到了严少卿住的公寓,一栋不大的平民社区里,楼层不高,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楼壁带着褪色后的灰白,不过还好有电梯,严少卿把关风扶进电梯,按了去三楼的按键。
  「这么晚了,会不会耽误你家人休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过于沉静的空间让关风有些不适应,看到严少卿拎在手里的购物袋,突然想起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段到别人家不是很礼貌。
  「不会,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因为离公司比较近,我家人住在别的地方,周末太无聊,所以我刚才出去随便逛逛。」
  严少卿扬扬袋子,其实也没买什么,就是给宝宝买的一些小零食,还有几罐啤酒,没想到随便逛逛会遇见关风,看着头略微低下,带着沉静气息的男子,严少卿忽然很庆幸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
  「你……今天也休息?」mb不都是晚上忙吗?他很奇怪关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
  「周末会休假。」
  「呵呵,你们那待遇挺好。」
  「这是规定,否则会被工会投诉的。」
  「是吗?」严少卿很吃惊,几年没混夜店,没想到现在做mb也有工会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全勤奖养老保险这些东东呢。
  关风对严少卿的过度反应感到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
  恰好电梯在这时候到了三楼,严少卿扶关风出去,过道里只安了一盏灯,带着陈旧公寓固有的阴暗气氛,严少卿走到离电梯最近的一扇门前,掏钥匙开了门,示意关风进去。
  「卿卿,你回来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一个穿黄色维尼熊睡衣的小孩子跑到门口,孩子个头很小巧,不过长得很可爱,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们,孩子脚边还跟了一隻跟他同样小巧的虎皮纹花猫。
  关风转头看严少卿,用眼神询问他不是单身住吗?怎么这里还有个孩子?
  「这是我外甥,周末放假跑到我这里玩。」严少卿说完,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肩膀,故意压低声音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等卿卿回来。」宝宝的注意力都在关风身上,仰起头看他,眨眨眼问:「你是卿卿的朋友吗?」
  「我叫关风。」从来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关风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于是折衷报了自己名字。
  小孩子很满意,眉头笑眯眯地弯了起来,转身跑去了厨房,他的猫也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随便坐。」严少卿指指摆在客厅正中的沙发后,也转身去了厨房。
  其实真的是要随便坐,因为沙发上胡乱放了一堆换洗的外衣,把本来就不宽敞的沙发佔了大半,关风对严少卿一切随意的招呼方式很无奈,走过去,将脏衣服放到一边,坐了下来,不过突然凹下的沙发座垫晃了他一下,伴随着弹簧压动的声音,关风苦笑着想,别崴脚还没好,又闪着腰。
  一个人坐着无聊,关风打量了一下房子,看房间布置应该是两室一厅,不过面积很小,客厅一侧是阳台,像个小鸟笼,里面掛了几件男人的内裤和袜子,关风皱了皱眉,很怀疑那些衣物是主人忘了收回,一直在外面掛着的,客厅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完全不同色调的傢具,很像是随手买回来的,只为了盛放东西而不在意它的外观,桌上放了不少日常用品,有些凌乱,虽然对一个单身男子来说,这种程度的凌乱不算什么,不过喜欢整洁的关风却有些受不了。
  「咦,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严少卿从厨房出来,见关风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急忙跑到他面前,让他转了下身,又抬起他那条伤着的腿,把腿搁在沙发扶手上,自己坐在旁边,用包住冰块的纱布隔着毛巾敷在扭伤的部位上,说:「韧带扭伤时,要把腿擎高,化开淤血,你不会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只是在别人家这样做很失礼,关风本来想解释,不过当看到严少卿在自己腿上移动冰块的动作,不知为什么,他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
  可能是怕他会痛,严少卿敷冰的动作做得很慢,在扭伤的地方慢慢滚动冰块,这个细緻的小动作由一个长相粗獷的男人做出来,有种很怪异的违和感,关风想笑,不过不想那么失礼,所以他忍住了。
  「关关,喝橙汁。」
  宝宝从厨房出来,拿了杯盛得满满的饮料递到关风面前,孩子手很小,让水杯看起来好大,关风怕他洒出来,急忙接过去,严少卿笑道:「我家宝宝最大方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饮料。」
  关风其实不太喜欢甜食,不过见宝宝站在自己面前,很殷切地看自己,他忙说了声谢谢,并喝了一大口。
  「不用谢啦,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会更快乐。」
  听了这句完全属于成年人的论调,关风一愣,就见宝宝指着严少卿说:「卿卿经常这样说。」
  关风笑了,「说得很对。」
  「还不去睡觉。」严少卿在旁边下指令。
  宝宝很听严少卿的话,跟关风道了晚安,转身去了隔壁的卧室,小虎皮猫也跟着跑过去了,严少卿又大吼:「给我好好睡觉,不许跟喵喵玩!」
  「知道啦。」
  门关上了,墙壁很薄,可以隐约听到隔壁上床关灯的声音,很快房间里静了下来,看来是宝宝睡着了。
  「宝宝很可爱。」
  「是啊,他最黏我,我刚搬出来住的时候,他每晚都哭醒。」
  严少卿低着头,关风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温和的语气中想像得出他此刻脸上一定含着笑。
  孩子睡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夜已经深了,周围很静,只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脚踝被不太熟悉的人握住,关风觉得有些尷尬,咳嗽了两声,说:「我自己来吧。」
  严少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够得着吗?」
  轻淡淡的一句话,关风却成功地被噎住了,腿伸直的话,他当然够不着,但他可以蜷起来啊,已经及时冰敷过,现在腿蜷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算有问题,也比脚踝一直被别的男人握住好吧?
  还好,严少卿很快松开了手,起身去换了新冰块,到第二次敷冰,关风已经感觉不那么痛了,严少卿拿了个抱枕放到他身后,说:「靠着它眯一会儿,等敷好后我叫你。」
  「……谢谢。」
  在跟严少卿不太长的交流中,关风发现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这一点跟关悦有点像,于是关风放弃了坚持,听凭他的安排,躺下靠在抱枕上。
  关风没想到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昏昏欲睡,酒劲上来,他开始有了困意,这沙发虽然很古老,但躺起来还挺舒服的,躺好后就不想再动,迷迷糊糊听严少卿问:「做你们这行很辛苦吧?」
  「还好吧。」关风神智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随口答:「工作哪有轻松的,你们开车不也一样?」
  「我哪有你挣得多。」严少卿笑道。
  各式跑车轮着开,光是这财力就让他望尘莫及了,他想跟关风交流一下跑车心得,却听鼾声传来,关风头靠在一侧,已经睡着了。
  睡得好快,严少卿轻声叫他,只换来几声无意识的嗯哼,关风头往沙发上蹭了蹭,似乎不满睡梦被打扰,眉头轻轻皱起来,这个小动作让他多了份孩子气,脸庞侧向沙发,勾勒出一个很柔和的弧度,精緻的轮廓,带着一股颯爽英气。
  怕惊醒关风的好梦,严少卿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是今晚却主动把完全不熟悉的人带回了家,如果要给个理由,那或许是出于上次他把关风扔在海边,害他淋雨的愧疚。那晚的感觉很奇怪,有恼火,有歉疚,但更多的是香艷,这几天关风在夜中换衣服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桓,怎么都挥不去,所以当关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想太多而出现幻觉了。
  不知关风想找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看他那么重视,那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手上转着冰块,严少卿胡思乱想着。
  关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板很硬,跟他家床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忙坐起来,发现这是个很小的卧室,布置得也很简单,除了床和一张简易桌子外就没其他东西了,阳光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他探身拉开窗帘,见外面已是艷阳高照。
  关风摇摇头,很快想起昨晚跟严少卿相遇的经歷,后来严少卿帮他敷伤,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却到了床上?昨晚他喝得不多,不会连自己走进卧室都记不得,难道是……关风继续用力摇头,很想否认那个猜想。
  他下了床,推门出去,客厅传来电视声,宝宝看到他,飞快地跑过来,仰头看他,说:「关关,今天是周末,你可以睡懒觉的。」
  孩子起得都比他早,关风有些尷尬,还好严少卿的及时出现打断了他的尷尬,对宝宝说:「把电视关了,吃饭去。」
  宝宝转头恋恋不捨地看电视,又看严少卿,小声问:「兇手马上就出来了,我可以看完再吃饭吗?」
  关风扫了一眼电视荧幕,正在播放柯南,他很怀疑这么个小东西是否明白兇手的定义,不过孩子可怜巴巴的表情很可爱,他猜严少卿一定不会反对。
  果然,严少卿说:「给你五分鐘。」
  「谢谢卿卿。」
  宝宝跑走了,严少卿转头问关风,「昨晚睡得好吗?脚痛不痛?」
  「不痛了,不好意思麻烦到你。」
  脚已经不痛了,如果严少卿不说,关风早忘了自己昨晚崴过脚,不知道他帮自己冰敷了多久,关风很感激,不过还是试探着问:「昨晚是你带我去的卧室吗?我喝了酒,不太记得了。」
  「是我抱你进去的,沙发太小了,你要是在上面睡一夜,一定落枕,你当时睡得很香,我就没叫醒你。」严少卿去厨房把刚做好的早餐端上桌,随口说:「没什么了,你比宝宝沉不了多少,抱你很轻松。」
  关风整张脸都红了,他平时入眠需要花很长时间,严重的时候还要藉助安眠药,昨晚是他这一年中睡得最沉的一夜,沉到被人抱住都没感觉到。
  「我有备用的衣服,要换一下吗?」
  看到关风脸红,严少卿很惊讶,男子的反应好纯真,一点不像是在那种地方混的,这副模样让严少卿起了促狭的心思,故意上下打量他,问。
  关风很轻,所以昨晚严少卿抱得很轻松,不过怕惊醒他,就没帮他脱衣服,反正天还很暖和,不必担心会着凉,关风和衣睡了一夜,衬衣西裤都有了褶皱,严少卿觉得这样穿着会不舒服,所以提议。
  「不用了。」关风以闪电般的速度给了回应。
  他不是嫌严少卿邋遢,而是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在他的认知里,衣服换穿那是只有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那去洗把脸,吃饭吧,我帮你准备了洗漱用品。」
  严少卿带关风来到洗手间,把一套新的洗漱用具递给他,关风道了谢,严少卿拍拍他肩膀,说:「我们现在都认识了,别开口闭口总是道谢,那些工作用语用在朋友身上太生分了。」
  工作用语?在关风弄明白之前,严少卿已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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