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我用着极为快速的时间让自己回过神，因为我知道此刻的我是他心里唯一的支柱，如果我这个支柱也崩塌瓦解了，他一定会很无助，他现在很需要我。
  面对这样的噩耗，唐璟御没办法承受是理所当然的，她会自杀的原因，一定跟唐璟御本人有直接关係，就连我，可能也有连带责任。
  我的双手开始微微地颤抖，我的思绪也开始乱了，但我必须保持冷静，我不能慌。于是，我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道：「为什么她会突然间跑去自杀？」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谢安瑀会自杀，都是我的错……」他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看着这样的他，我也备感心疼。「怎么办……怎么办……乐书怎么办……」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想让他冷静下来。
  「其实之前我就答应过谢安瑀每天都要去医院陪她，但是昨天因为跟你出去，我就没有去了……」顿了顿，他又继续开口：「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在我买完新手机没多久就接到她的电话，她要我过去陪她，但我和她说我今天有事，明天再去……后来她就闹了脾气，稍微安抚她之后我就把电话掛断了……」
  「今天大概晚上五点我就接到噩耗，是她妈妈打来给我的……说是趁病房没人，吞了一整罐的安眠药之后就睡着了，再也没醒来……我到现场的时候，她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她父母在旁边不断的再哭泣，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兇手！」
  「你不要这样子，这不是你的错啊！」眼看着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发生，你不要把事情全部揽在你身上！况且、况且……为什么她会有安眠药？这种东西没有人控管吗？医院方面、父母方面都有疏失啊！」
  「如果昨天我没有掛她电话也没有拒绝她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或许她现在还在……」
  「若是真的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错、我也有责任啊！」我略带哽咽的语气对着他继续道：「如果我没要你补偿我，昨天你就不会陪着我一整天了不是吗？」
  「这跟你没有关係……全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採用这种手段，她也就不会这么偏激，全部都是我的错……那天，我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拆穿她的一切！」缓缓的，他离开了我的身躯，头垂的低低的。
  「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越过我的身边，他走上楼，慢慢的回到房间。我看着他这样的背影，却是一点能力也没有，这种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感觉，很差。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每道我刚刚细心准备的菜餚，心情好复杂。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安慰他，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做什么，我不想当一个只能静静待在他身边的人。
  谢安瑀的死，对我而言打击也很大，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责任，不单单只是他。
  况且我真的认为唐璟御已经尽力了。
  我看着逐渐冷掉的菜餚，想着唐璟御应该也忙了一整天没有吃饭了，于是我便起身走上楼来到房门外，轻轻地敲了门。「璟御，吃点东西好吗？我今天有煮几道菜，下来吃一点吧。」
  「对不起，我没有胃口。」
  这倒也是，得知了这样的事，心情大受打击，换作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还吃的下饭的。
  「你不要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所以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房门里面一阵安静，接着我又继续开口道：「明天，带我去一趟医院吧，我跟你一起面对，如果真的要说什么兇不兇手的，那我的罪绝对不比你轻！」
  刚说完这句话，房门就打开了。
  门开的很大力且又迅速，我有点被吓到，而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点激动。「不行！你不能去！这件事你都不要插手，不要主动干涉这件事，什么慰问的都不需要！」
  「为什么？」我不太能理解。
  「你去那边只会更糟而已，况且她父母现在情绪很激动，如果看到你可能又会讲些不太好听的话。」
  「我不在乎，再怎样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
  「不是这个问题！」他突然间的对着我大吼。「反正，这件事跟你没有关係！」
  「没有关係？」他又来了，他又想将我隔绝在外，自己一个人面对。「怎么会跟我没有关係！你为什么总是要撇除得这么乾净？又为什么总是要一个人背负这些压力？让我替你分担一点，不好吗！」
  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怎么的，却觉得难过的想哭，是因为他从来不认可我，让我替他分担吗？是因为看见他一个人背负这些事而感到心疼吗？
  他垂下眼，对着我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要连累你，不想要你受伤，所以就听我的，好吗？」
  我什么话也没开口，不论是答应或是拒绝都没有，冷淡的看了一眼，觉得心被寒风给吹冷，心寒。我缓缓的走下楼，将餐桌上的菜餚全部倒进垃圾桶里，接着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啜泣。
  我的心很痛，虽然已经不知道痛过几百次，但却依然没有免疫的感觉。
  我以为唐璟御不会沉浸悲伤的情绪太久，但我好像错了，将近一个礼拜，他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般。不上班、不吃饭、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坐在床上凝视着前方。
  起初我倒也不觉得怎样，认为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至少他背负了太多沉重的压力。但到了第四天他却仍然没有想去上班的意思，我有点火了。
  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心情不好、可以暂时对所有一切都失去热诚，但对于工作还是得照上，毕竟这是个责任，何况他的身分又是一名总裁。
  虽然火，但我没有骂他，而是问他不去上班没关係吗，他则是回答我：「有副总裁在，他会打理一切。」
  既然他都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
  在这段日子我觉得我们间的互动瞬间降至冰点，他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也尽量不吵他，只是时间久了看见他这样我还真的是有点想打人。
  「我刚刚买了豆花，下楼来吃吧。」
  「我没有胃口。」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身体会搞坏的。」
  「我不饿。」
  我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冷冷的看着他，接着离开了他的房间。
  一到楼下我就把放在餐桌上的豆花毫不留情的直接扔进垃圾桶，虽然很火大，但我也没办法怎么样，毕竟他现在还在难过，要走出来也只能靠自己。
  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唱起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小悠打给我的。我一按下通话键，小悠激动地在电话那一头拼命的讲了好长一串，途中想讲点什么但却总是找不到时机点。
  听完她说的我很淡定，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吧，又或者是已经认命了。
  「没关係，配角就配角，配角也是一个角色，也是要花心思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你原本的角色是主角耶，结果现在被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偶像抢走？你不气啊？而且那个新人偶像年纪才十八岁耶！」小悠在电话那头气得牙痒痒。
  「既然是新人偶像，那么导演会安排她担任主角我想应该是她有不错的能力吧？别看人家年轻啊，现在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很有潜力的！」
  「你竟然会讲这种话，太不像你了。」她的语气充满着讶异。「对了，你现在有空可以来一下公司的讨论室吗？製作公司想跟你谈一下细节的部分。」
  「好，我现在马上就过去。」掛下电话，我随意地整理一下仪容后，便拿着包包以及车钥匙准备出门。
  在我要出门之前，我抬起头看着唐璟御的房门，心里有万分的苦涩感。看了良久，我才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家门，准备前往公司。
  到达公司，基本上製作公司的每位工作人员都坐在讨论室内等我，我一脸不好意思的和他们鞠躬道歉，但他们表示没什么关係，这场会议本来就很突然。
  大约讨论了一下细节，我才知道我的角色是要在主角后方跳舞，至于跳什么舞，他们说有请专业的老师录製一段影片，要我照着影片练习，而开拍的时间为三天后。
  原本以为是一个很简单的小舞蹈，但是看到影片内容后，我和小悠都傻了。这舞蹈，就算是有舞蹈底子的人也不一定可以在三天后就练成吧，何况是我这个连一点底子都没有的人？
  我看见小悠的表情越来越铁青，在我开口要说这有点强人所难时，小悠抢先一步先开口了：「这有点太夸张了吧？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怎么可能三天后就能练成？」语气十分不友善。
  「这是当初广告企划很早就订好的，也是整个广告里的卖点之一。」一位看起来像是整个团队的领导人开口说话了。「如果觉得不愿意也没关係，我们会再找其他适合的人选。」
  「等一下，你们不会觉得这有点太夸张了吗？」小悠整个人突如其然的开始爆气，她直直地指着那位领导人，满脸不悦。「这份合约早在前几个月就已经签好了，也确定是由乐书担任主角，现在却说换角就换角？你们难道不觉得很不尊重人吗？」
  「这一点我们深感抱歉，但毕竟这是高层主管最后做的决定，我们也没办法说什么，但对于梁小姐我们真的觉得很抱歉。」
  「你们换角，要乐书担任配角，我们也没说什么也答应接拍，但现在你们製作公司又如此刁难，这口气我们怎么可能嚥的下去？」小悠将整本剧本摔在桌上，接着继续道：「况且在主角后方配合伴舞，这种角色在电视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点也就算了还要配合这么困难的舞蹈？」
  「每个角色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一个广告完美的呈现就连配角也是很重要的，我们会让配角在身后跳这有些难度的舞，也是经过我们的讨论之后所决定的。」
  「有些难度？你跟我说这舞有些难度？要不换你担任这配角的角色，我看你三天之后能不能完美呈现！」
  「我刚也说过了如果觉得做不来，不愿意接下这拍摄的工作，我们公司这边会再找其他适合的人选，不会勉强你们。」领导人推来推眼镜，表情看起来是百般无奈。
  正当小悠又要开口的时候，一直默不吭声的我开口了。「小悠，正如他所说每一个角色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一个广告的完成度，少了任何一个角色都不行，就算只是扮演没有任何一句台词的大树。所以这个广告，我愿意接，我本身就没有舞蹈底子，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也趁这个时候看看自己的能力到底在哪里。」
  「乐书……」
  「我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我，我想证明我可以做到。」我将光碟从录放机里取出，接着对着在场所有的人道：「这光碟我就拿走了，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少少的三天时间练成一支有困难的舞蹈，这对我而言压力真的不小，更何况还没有任何的指导老师，只能凭着影片一步一步的练习。
  在我练舞的时候，小悠都在我身边陪着我，我练习到多晚她就会陪着我到多晚，我们也会一起研究影片里的姿势。在练习的过程中，我也被她碎念了好几次，每一次唸的东西都差不多。
  「我知道你的个性就是不认输，但你这样不就是在找罪受吗？明明就可以推掉的。」
  「是在找罪受啊，但同时这也是增进自己的一种方式。」还有一点就是藉由忙碌，我可以忘记唐璟御的事。
  这支广告让我受了很多的挫折，跟不上节拍、动作不协调，这些都是问题，也因此在我身上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我想等到我真的成功了，看到这些伤口一定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吧。
  不过这只是我以为，因为这简直就是酷刑，在短短三天的时间练完一支舞蹈根本就是难上加难，在第二天晚上九点鐘，我整个人崩溃的在舞蹈室里大哭，或许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又或许是因为我要让大家失望了。
  小悠因为今天家里有事所以并没有来舞蹈室里陪我练习，而我前面的舞大致上都已经熟记的差不多，但中间至后面我却是一点领悟也没有。
  我不停的照着影片中练习，但就是怎么练也练不好，跳完之后要落地，却又总是踩不到地，我就这样一直不停的在舞蹈室里狠摔，摔到我整个人开始崩溃。
  我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接这个广告，如果我不接，我就不用遭受到这样的挫折。但现在我接了，还曾在讨论室里信誓旦旦的告诉所有人我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在舞蹈室里哭到了十一点才回家。
  回到家里，灯是开的，满屋子里浓浓的酒味让我的眉头紧锁。
  我看见唐璟御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无表情，桌上及地板都佈满着许多啤酒罐，而他的脸庞又比前几天还多了沧桑，看见这样的他，我觉得越来越陌生了，他已经快要变成我所不认识的唐璟御。
  自从那天得知谢安瑀过世的消息，之后的几天我们都没有任何的交谈，因为我知道他还走不出来。
  但是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他却仍然行尸走肉，班也不去上，每天都在家里跟个死人一样。
  我走在他的面前，他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聚焦。
  忍受不了心中的那把火焰，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看着他自甘堕落了，他该清醒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够了。
  没多久后，他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停留在前方。我红了眼眶，看着他这么失神落魄的模样，内心一震酸楚，这段日子，自从谢安瑀住院的这段日子，我感受不到唐璟御对我的那份爱。
  明明我们是这么的相近，但是我却觉得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再心意相通，多了猜疑多了谎言。
  我吸了一口气，颤抖的声音慢慢的从我的喉咙里出来，「你究竟还想要这样丧失心智到什么时候？」
  听见我这么说，他回过神了，只不过就只是撇了我一眼。
  「我问你，你究竟还想要这样子到什么时候？」看见他这样的态度，我整个人的火气烧得更旺盛了。「班也不去上，饭也不吃，每天就这样行尸走肉的过日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难看？」
  「你懂什么？」看也不看我一眼，冷冰冰的语气就像当初我与他相识时一样。
  我冷笑了一声。「我懂什么？难道我什么都不懂吗？我知道谢安瑀的死对你来说打击很大、很自责，但对我又何尝不是？你可以低落、你可以难过，但这样的情绪你究竟想停留到什么时候？」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你告诉我我哪里不懂了？你口口声声说你对谢安瑀没半点感情，但我看见你这个样子我根本就不相信！如果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你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吗？」我拼命的对着他大吼，原本就颤抖的嗓音，比刚才还要更加激烈。「从她住院到现在，我忍受多久了！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地板上那将近数十瓶的啤酒罐以及他身上的浓浓酒味，我越来越不敢置信，在与唐璟御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搞成这样过。「喝了这么多酒，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有比较好吗？」
  他迅速站起身来，面对着我，眼神冷冰冰的，毫无一丝温度。「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喝酒就可以，我心情不好喝酒就不行吗？每次你喝醉酒胡乱发脾气我都包容你，难道这一次你就不能包容我？」
  「我没有包容你？我哪里没有包容！每次你丢下我跑去找谢安瑀的时候我有说过什么吗？我有吗？」我崩溃似的大吼，声音大的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说过了我知道谢安瑀的事很严重，但难道你就分不清楚界线吗？」
  我哭的泣不成声，想必我现在的妆应该也都花了吧，但看见我哭成这个样子，他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果你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想要发洩情绪的话，那你尽量吧，想怎么骂都随你。」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我是因为压力大在发脾气？」我冷笑，从来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对！我是工作压力大，而且还大的不得了！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关心我，就不问我怎么了？就算在你心里我有多坚强，我也是需要有人能听我诉苦的啊！」
  「这种话你也真能说得出口，如果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兇，表情也不是很好看，至少刚才他还是用平静的口吻对着我说话。「带你去看医生的那一天我没有问你吗？你有告诉我吗？你口口声声要我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一个人担，那你自己又有做到吗？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想勉强你，反正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但现在你反而怪我没有关心你？」
  「那是因为……」正要开口说出原因时，唐璟御直接打断了我。
  「我不想听，随便你。」语毕，他打算越过我离开客厅回到他的房间，而我一个情急之下伸出手拉住了他，但是下一秒他却毫不留情的直接打掉我的手。「不要烦我！」
  由于练舞时导致手臂上都是伤口，唐璟御这一打也打中了我的要害。我皱着眉微微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向我，发现样子好像不太对，开口问了我怎么了，而我则是迅速的将双手藏在身后。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
  「给我看你的手。」
  「我说没事就没……」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伸出手将我的手拉向他，并且将我的袖子捲起来。
  看见那满是瘀青的手臂，他皱起眉头，语气冷冷的问着我：「为什么你的手会这样？」
  「不关你的事！」我将我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的手会变成这样？」
  我撇过头，不想回应。
  「那就随便你。」而他的语气却依旧和刚才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