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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5章 文臣才是最难对付的……

  韩崇业是韩重赟的次子,年少时,魏王赵延美还不叫赵延美,而叫赵光美,封号也不是魏王,而是秦王。总之韩崇业被赵延美相中了,招了驸马。
  赵延美被贬房陵的时候,他也遭到了牵连,被一同发放到了房陵。
  寇季说他和韩允升有仇,指得就是从房陵被召回的魏王府一脉。
  魏王府一脉,算得上是韩允升的娘舅家。
  寇季此前死磕魏王府一脉,双方算是结了仇。
  不过,韩允升似乎没有记住这份仇恨的意思。
  “你既然找到我头上了,那我也不给你卖关子。你是想向官家叨饶,还是想跟官家谈条件?”
  寇季开门见山的问。
  韩允升苦着脸道:“身为人臣,哪有资格跟官家谈条件。”
  寇季淡然笑道:“你要是早就这么想,那就好咯……”
  韩允升脸上的神色更苦。
  寇季坦言道:“官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要你们服软,交出你们不该掌控的东西,官家必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门下庇护的那些人,官家也会酌情定罪。
  可你们一点儿也不识趣,非要跟官家闹一场。
  做下了劫掠八家一字交子铺的案子。
  如今你们背着重案在身,再想向官家服软,官家可就不会轻饶你们了。”
  韩允升试探的问道:“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我?”
  寇季笑眯眯的伸出了手指,“三条路……”
  韩允升迫不及待的问,“那三条……”
  寇季笑道:“第一条路,继续跟官家斗下去,过几日我会去你府上抓人,到时候你带着府上的老弱妇孺,一起束手就擒,被我抓回大牢即可。”
  韩允升脸上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继续笑道:“第二条路,官家保留你的爵位,但你韩家三代以内,别想再出现在朝堂上。”
  韩允升咬着牙,脸色依旧难看。
  寇季继续道:“第三条路,官家罢黜你韩家一切官爵,但是准许你推举出韩家两子,一子入文昌学馆,一子入邙山讲武堂。”
  韩允升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寇季,疑问道:“邙山讲武堂,是什么地方?”
  寇季摇头笑道:“我不能说,你也不能问。总之对你韩家有好处就是了。”
  韩允升一脸期盼的看着寇季,追问道:“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寇季反问道:“你说呢?”
  韩允升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决断,但也没有离开。
  寇季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开口,就开口道:“你可以多想想,在我去你府上抓人的时候,你想明白就行。”
  听到了‘抓人’二字,韩允升哆嗦了一下,咬牙道:“我选第二条……”
  寇季略微一愣,盯着韩允升道:“你确定?”
  韩允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寇季略微点了一下头,道:“那你回府上等着,明日会有人到你府上去找你。到时候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韩允升起身,对寇季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曹婆婆店。
  寇季望着韩允升离去的背影,略微叹了一口气。
  “韩家……没了……”
  虽然韩允升保住了自己的官爵,可其他的,什么也没了。
  等他死了,韩家恐怕就要沦为普通的富户了,再也不会跟朝廷有半点关系。
  在寇季看来,他给出的条件中,第三条绝对是最好的。
  他在给赵祯建议的时候,并没有邙山讲武堂的名额。
  最终还是赵祯自己定下的,加一个邙山讲武堂的名额。
  邙山讲武堂,是赵祯为此前没有命名的讲武堂定下的名字。
  里面出来的学生,以后必然会被分派到各军中去担任基础军官。
  他们是第一批学习火器作战的人,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能不能当将军,寇季不敢断言。
  但是出任军中的校尉,还是十拿九稳的。
  若是有几分领兵作战的才能,很有可能就会被擢升为将军。
  韩家乃是将门,有自己独特的领兵之道,若是韩家的子弟足够有悟性,将自己家传的领兵之道融入到火器作战中。
  一个将军的职位,必然能降临到他头上。
  韩家是将门世家,自然比普通人更具领兵的优势。
  那些从平民百姓中挑选出来的邙山讲武堂的学生,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上他们。
  单凭这一点优势,韩家的子弟就能迅速的脱颖而出。
  可惜,韩允升不敢赌。
  他将眼前的富贵守的死死的,却将以后的富贵弃之不顾。
  “官家好不容易动了一下仁心,没想到人家却不领情……也不知道官家知道了此事以后,会作何感想?”
  寇季感叹了一句,放下了双份早餐的钱,离开了曹婆婆店。
  之所以给双份的钱,是因为韩允升走的匆忙,没给钱。
  回到府上以后,相继有人前来拜访,有自行前来的,也有曹府的人引荐过来的。
  寇季一一见过,给出的出路也一模一样。
  有人说自己要考虑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寇府别院。
  也有人选了第二条路。
  第三条路,却无人问津。
  寇府别院门庭若市,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潘夙和石元孙的耳中。
  潘夙得到消息以后,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没有离开过府邸,反而请求他爹去拜访了一趟寇季。
  石元孙去潘府上找潘夙,潘夙避而不见。
  石元孙恼怒之下,带着一些人悄然离开了汴京城。
  赵祯收到了消息以后,并没有派人阻拦,而是任由他们离去。
  赵祯、寇季二人并肩站在城门楼子上,眼看着石元孙离开了汴京城。
  寇季侧头对赵祯道:“官家,你就这么任由他离开?”
  石元孙离开了汴京城,去做什么,寇季和赵祯二人心里都清楚。
  必然是走最后一步。
  赵祯缓缓点头,目光深邃的道:“朕放他离开,就是想看看,还有谁对朕不忠。他们最好能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全部跳出来,朕也好一并收拾。”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了寇季,笑道:“昨日朕手下的人,截获了一封密信。”
  寇季疑惑的看着赵祯,静等下文。
  赵祯笑道:“有人给远在博州的王德用去了一封信,将汴京城内发生的一切,尽数告诉了王德用。”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他们想拉拢王德用一起起事?”
  赵祯哈哈笑道:“不止有王德用,还有郭易、王凯等人。不过他们只是将汴京城内发生的一些告诉了王德用和王凯等人,并没有出言拉拢王德用等人一起起事。”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还不算太蠢……”
  赵祯摇头道:“已经算是蠢的可以了……王德用若是真的会反,那我大宋江山就真的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
  寇季笑着道:“他们兴许是怀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思。”
  赵祯缓缓点头,语气沉重的道:“只等石元孙起事,朕就能借此一举扫平武勋带给我大宋的麻烦。”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寇季,道:“武勋们被我大宋养了这些年,跋扈惯了,遇事总喜欢用过激的手段,你我君臣对付他们,倒是没遇道多少阻碍。
  可是文臣们,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有兵权的武臣跟没兵权的武臣,完全是两种概念。
  大宋的大部分武臣,属于没兵权的那种。
  纵然对军中有所影响,能影响到的兵马也是少数。
  就像是潘承裕所说的那样。
  石元孙叫嚷着说,能调动二十五万人马,可最终能跟着他们一起作乱的,不过两万多而已,甚至有可能连万也过不了。
  石元孙想要借助更多的兵马作乱,唯有假传命令。
  以剿匪、剿灭叛乱、勤王等借口,领着兵马作乱。
  关键是,他还不一定能成功。
  因为军中坐镇的监军、推官、文书等人,一定会让他出具兵符、印信、令箭、诏书之类的东西。
  一样也拿不出来的话,监军、推官、文书等人,绝对不会听他的。
  不仅不会听他的,还会告诉军中上下的将士,让他们也不要听石元孙的。
  除非是将士们自愿跟着石元孙作乱,不然石元孙很难调动将士们。
  大宋完善又严苛的监军制度可不是盖的。
  监军制度就像是一个紧箍咒一样,牢牢的套在军中所有人身上。
  随时都能将你禁锢的死死的。
  此前寇准精简天下兵马,引起了兵变。
  那是因为寇准的举动,影响到了军中上下的利益,其中就包括一些当了一辈子的兵,不知道离开了军伍以后,还能不能活下去的将士。
  寇准动了将士们的饭碗,将士们要保住自己的饭碗,有了作乱的想法。
  军中将校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那份兵血,也有了作乱的想法。
  上下都有了作乱的想法,才会出现作乱。
  监军在这个时候,就会第一时间被杀了祭旗。
  若仅是军中将校有作乱的想法,将士们却没有。
  那么军中将校想作乱,难度很大。
  过不了将士那一关,也过不了监军那一关。
  石元孙想作乱,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两关。
  除了骗,似乎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够过的了这两关,所以石元孙肯定会采取欺骗的方式。
  但这样的方式并不长久,也很容易被拆穿。
  曹、李两家,在赵祯清查往年军饷去留的时候,为何果断的选择了舍去利益。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兵变的难度太大。
  所以才会果断向赵祯服软。
  兵变真要是容易的话,曹、李两家未必那么容易服软。
  当然了,除了兵变难度大的原因外,还有身处在富贵中,不愿意再为了富贵去冒险的原因在里面。
  一个人一穷二白的时候,在利益的驱使下,很容易走极端,也愿意去赌命。
  可一个人身处在富贵中,有大把的利益在手,就不愿意再去为了那些蝇头小利,拿命赌。
  就是因为以上的两种原因,导致了许多武勋们不可能跟赵祯鱼死网破,最终的结果就是赵祯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他们。
  似石元孙这一类身处在富贵中,却愿意拿命去争取那些蝇头小利的贪婪之辈,终究是少数。
  赵祯需要下狠手对付的,就是这一类少数人。
  可惜,石元孙跟赵祯的实力差距太大。
  犹如鸡蛋碰石头。
  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祯和寇季二人在处理了皇亲国戚以后,歇都没歇,果断下手处理武勋,就是因为知道,武勋跟皇亲国戚差不多。
  不难对付。
  真正难对付的是文臣,以及天下的富商大贾。
  他们才是赵祯和寇季革新的时候,最难对付的一批人。
  不能用过激的手段,任何过激的手段,都有可能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有人质。
  他们手里的人质,就是天下百姓。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沉吟道:“已经有人察觉出的端倪,向官家进言了吗?”
  赵祯缓缓点头道:“有人在苏州等地散出风声,说朕要效法你在河西、西北等地的作为,将天下的富户清除干净,将天下的田产均分给百姓。
  苏州等地的富户们,已经开始反抗了。
  做生意的,已经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脱交税。
  衙门里下发的公文,还没下乡就会被撕毁一空。
  去乡间办公的衙役,也会被拦在乡外。”
  寇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听着都是一些小事,可一旦席卷整个江南,那就不是小事了。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道:“更重要的是,苏州知州被人状告到了江宁府衙门,称其治理苏州期间,贪墨了足足三十万贯钱财。
  作证的,是苏州知州衙门里的文吏。
  此事被人传扬了出去,苏州境内,民怨沸腾。
  江宁府知府奏请朕斩了苏州知州,以安民心。”
  “嘶……”
  寇季倒吸了一丝冷气,沉声道:“苏州知州臣倒是知道,臣任吏部期间,看过他的卷宗。此人在苏州任职两期,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也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整日里躲在府上吟诗作画。
  不问苏州的大小事务。
  说他不作为,我信。
  可说他贪了三十万贯钱财,我却不信。
  他在任期间,苏州大小事务,都是有衙门里的佐官、推官、文武吏处理,根本就没掌过苏州的权,怎么可能去搜刮民脂民膏。
  此人定然是被手下的人携手诬陷的。”
  赵祯沉声道:“可他已经引起了民怨,你说朕斩还是不斩?”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派人先将其押解回京再说。”
  赵祯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赵祯处理了皇亲国戚,处理了武勋,已经让文臣们感觉到苗头,所以他们中间有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给赵祯施压了。
  没有一点点征兆,说给你难堪,就给你难堪。
  像是挑衅,也像是警告。
  可无论是寇季,还是赵祯,都不是喜欢被人挑衅和警告的人。
  君臣二人在城门楼子上没待多久,各自返回了各自的居所。
  两日后。
  劫掠江宁府等地八家一字交子铺的匪徒,被押解进了汴京城。
  中途虽然遇道了几次截杀,但他们依然完好无损的被押解回了汴京城。
  虽说有不少人服软了,也不再跟石元孙合谋。
  可依然有人派人去截杀了匪徒。
  为的,是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责。
  只是,他们明显做了无用功。
  因为那些匪徒到了汴京城以后,寇季审也没审,直接依照赵祯和张知白二人给的名单,前去抓人。
  贪污军饷的、参与劫掠计划的,一家也没有放过。
  即便是曹府、李府,寇季也派人去抓人了。
  曹府、李府的门人、族人,只要是犯了错的,早就束手就擒在府上等候。
  寇季派去的人一到,他们就主动将人犯上交,并且献出了一些财物,作为赃款。
  其他那些服软的武勋们,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个个几乎都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他们虽然服软了,但赵祯要剥夺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官爵,需要一个借口,所以他们必须配合。
  寇季带着人足足忙活了十余日,才将汴京城内的武勋们梳理了一番。
  朝中的高官厚爵,特别是武臣当中的高官厚爵,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汴京城内的浪荡子、纨绔子弟,也不见了踪影。
  不管是被牵连到的,还是没被牵连的,一个个都被家里人约束在府上,不许出去祸害人。
  汴京城的治安,一下子好了近四成。
  有好事的百姓,居然在汴京城里传扬寇季不畏权贵的好名声。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没有去向百姓们解释,自己也是权贵之一。
  寇季处理完了一切,向赵祯去交旨的时候,赵祯正在训人。
  随着皇亲国戚和武勋们被整治,满朝文武对待赵祯的态度,越发恭谨了,赵祯的威严自然也因此增加了不少。
  寇季进入到了资事堂,就看到赵祯一脸深沉的坐在座椅上,盯着局促不安的站在资事堂中的新任户部侍郎章得象。
  “把你刚才的话,再跟朕重复一遍……”
  章得象年近五旬,慈眉善目的,像是庙里供着的那种神像,看着也很富态,大方脸。
  面对赵祯极具威严的喝话,他眉头稍稍一低,道:“启禀官家,从各府抄没的钱财,如今已经装满了国库,余下的钱财,没地方可放……臣想奏请官家,再借寇府一用……”
  赵祯轻哼了一声,章得象的腰立马又向下弯了几分,“朕已经下令让你们户部携手工部,一起重铸了一次国库,为何还是不够用?”
  章得象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祯想要发火。
  寇季赶忙出声道:“臣寇季参见官家,此事并非户部的错,乃是臣此前急于制造火器,在工部准备着手重铸国库之前,从工部借调了一些人手。
  所以才耽误了他们的工期。”
  赵祯盯着章得象道:“既然其中存有隐情,为何不据实奏报?”
  章得象抬起头,沉声道:“回官家,臣才刚调任回京,只知道工部在帮户部营造国库期间,突然抽调了一部分人离开,耽误了工期,具体去了何处,臣并不知晓。
  臣既然不知道其中详情,自然不敢妄言。”
  赵祯闻言,脸色缓和了几分,“你倒是懂得谨言慎行……寇府能不能暂时借用,朕说了不算,你得问寇爱卿。”
  寇府的府邸,属于寇府的私产。
  即便赵祯身为皇帝,也很难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越过寇府的主人,去使用寇府。
  古人在私有财产的维护方面,律法相当的严。
  比如无故入室。
  秦汉时,律法规定,无故入室犯罪,无论从恶大小,主人杀之无罪。
  往后历朝历代,也有类似的规定。
  只不过没有那么严,规定了时间,已经是否作恶。
  作恶有作恶的惩处,不作恶有不作恶的惩处。
  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那就是夜间入室作恶,主家杀之无罪。
  章得象听到了赵祯的话,对赵祯躬身一礼,然后又对寇季一礼。
  “寇枢密……”
  章得象刚开口。
  寇季就打断了他的话,“只管用……但记得别破坏里面的花草树木……不然我祖父又要埋怨了……”
  上次朝廷借用了寇府的府邸,有动了一里面一些花草树木,寇准为此可是没少埋怨。
  并不是寇准小气。
  而是寇准十分在意寇府的私产。
  哪怕是一株野草,只要长在寇府内,那就是寇府的私产。
  寇府人动得,其他人动不得。
  章得象躬身道:“寇枢密放心,下官一定叮嘱下面的人,照料好寇府。”
  寇季缓缓点头。
  章得象再次施礼后,退出了资事堂。
  章得象一走,寇季看向了赵祯,略微有些好奇的道:“官家今日火气颇为旺盛啊?”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随手从龙案上取了一份文书,吩咐陈琳拿给了寇季。
  寇季看完以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文书是檄文,主人公是他和赵祯。
  是石元孙发的勤王檄文。
  文中细数了他和赵祯的种种‘恶行’。
  他属于那种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那种大恶人。
  赵祯为恶,是被他蛊惑的。
  文中最后指出,他如今已经把持了朝政,暗中控制了赵祯,借着赵祯之口施行种种恶政,祸害天下,祸害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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