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淇淋（4）

  阮垚捧着韩一原来想送她的一对袜子，上面渗着他那甜腻腻的冰淇淋气味。
  她不敢面对韩一，只用手机传了无数抱歉，但手机从未带来他的回音。
  韩一自那天后就没有再来学校上课了，她知道他就在宿舍，但她没有勇气去按他家的门铃。
  她是个罪人，欺骗了韩一。韩一交给她的是最纯粹的真心，但她呢？她给过他什么？叶薇曾告诉过她多少次了，要对韩一坦白，但她呢？她为何总想着要逃避？
  她好想他，夜里她无法安眠，白日叶薇想陪伴她，但她想冷静便独自漫无目的在大街上徘徊，然而好像走到哪一角，她都能见到韩一那在阳光底下好看得过份的身影。
  明俊的他，慵懒的他，温柔的他，真诚的他，傻憨的他⋯⋯韩一早就佔据着她的灵魂，她为何要逃避？她根本无法逃避。
  不知不觉，她来到冰店。
  她望着韩一的画像，满眼都是灼得她疼痛难忍的热泪，齐玉一见是她，便拉她进来，也不问她吃什么，就放了冰淇淋在她前面。
  齐玉又将一份报刊推到阮垚面前，然后坐下来。
  沮丧的阮垚只瞧了报刊上的北极熊一眼，「你真好。」
  「翻开看看。」
  今天的齐玉与阮垚一样，浑身灰暗。
  阮垚面色苍白，无力的手指翻开了内页，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捧了在面前，紧紧盯着不放。
  是韩一，齐玉画的是静静淌泪的韩一，也许是他的画技太逼真，她好像伸手就能接住那足以捶碎她的泪。
  「你该把美好的他还给我。」齐玉淡然中又带着愤怒，「他回不来了，就似冰淇淋，融化了，坏了。」
  阮垚再也禁不住，红肿的眼掉下泪珠，「抱歉⋯⋯抱歉⋯⋯」
  「你一点都不理解他。」齐玉双手握臂，「他让你听的歌，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清楚？」
  「什么歌⋯⋯？」
  齐玉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然后把歌词推到阮垚面前。
  冰店里正播放着当天韩一送她的歌，满耳都是日本大叔的嗓音。
  当你和我说起关于你前任的事时
  无法以直率心情听你聊起让你感到寂寞了吧
  我明明知道容易吃醋是我的坏习惯
  却还是说出任性残忍的话刺伤了你
  『你不用跟我交代，我知你有过很多男友。』
  能陪伴着你和你手牵着手是多么多么的美好
  最重要的往往就在最熟悉的地方绽放光芒
  我想紧紧拥抱你
  『抓紧我。』
  微笑的表情生气的样子我都爱得不能自已
  你提起的过去一起看过的蓝天都无法忘记
  『圭圭，你也躺下来吧，蓝天好美。』
  我喜欢你从今往后都要抱着你
  紧紧的抱着你
  『是吗？我很感谢你出生了，因为有你，我才知道人类世界原来很美好。』
  『你是多亮丽的十字星。』
  阮垚失声痛哭，泪珠沾湿了她的裙子，透着她惨白的肤色，她不知道，从来不知道，他心内真有她，他喜欢她⋯⋯
  「他如你的青春，只有一瞬，你若不好好把握就只能痛苦一生了，你懂吗？」齐玉把报刊再推给她，「认真看。」
  说完他就遗下阮垚走回厨房了。
  阮垚张开报刊，「北极熊，独居、爱鲜鱼、跑得快、游得快⋯⋯不能受热⋯⋯求偶时会发出独特的气味⋯⋯」
  『这隻小北极熊很害怕孤独。』
  『五月的太阳讨厌我。』
  『夏至之后我要躲在凉凉的地方。』
  阮垚抬起泪眼，以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迅速在脑中滑过，所有片段驀然串连，她醒悟，她按亮手机，今天正是夏至。
  韩一他⋯⋯韩一要走⋯⋯不！
  阮垚急急离开冰店，朝着校园跑去，他是那样纯真，怨恨人类但仍战战兢兢地学习爱，她不但没有回应他，还亲手把他对她的信任扔在泥沙下，让他的真意腐化。
  阮垚用尽全力一直跑，沿途风景如光般飞快掠过急速褪变，她一心向海奔驰，只想跑到韩一的身边。
  「韩一！韩一！」大海茫茫，她找不到她爱的他，只能喊着这个早已扎在她心中鑽得她心痛的名字。
  风在消融她微弱的声音，她听不见她自己唤他，也不知他有否回应她。
  绝望之际只有「汪！汪汪！」
  糯米？是糯米！
  阮垚转身向后方跑去，她踏下滑倒她的沙，一个踉蹌也不能阻碍她向着她的最爱奔去。
  海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仍浸在夕阳下，但已失去了原来的随性。
  「韩一！」阮垚的脸被沙刮痛了，禁不住的泪又汹涌落下，「韩一！不要走⋯⋯我有话要告诉你！」
  然而，少年似是未有听到她的话语，只朝站在小狗旁的善良男子鞠躬，接着毫不犹豫一跃入海，就如当日他救她的义无反顾。
  「韩一！」
  韩正拉着想衝入海中的阮垚，「韩一！回来⋯⋯你听到吗？」
  少年在夕阳红光下渐渐化成一团白毛，愈游愈远，终是头也不回，沉入海中，不见浪花与涟漪。
  「韩一你不是说⋯⋯我说的⋯⋯你都想听吗⋯⋯」咸苦的泪水佔据着她的味蕾，但这不过是泪，不是他烙得她心头一热的吻。
  「韩一⋯⋯」
  「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