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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6白孔雀(肉)

  萧逸履行了承诺,在萧矜开口进食,勉强能够下床后,亲自带她前往马场,看望她那匹纯白高贵的马儿。
  那是一个久违的夕阳,日照温柔,黑色车队浩浩荡荡开道,下车后整队保镖紧随其后,明面是保护萧大小姐,实则是监视,生怕她溜掉。
  萧家失势,娜塔莎却依旧被照料得很好,精神抖擞,皮毛油光水滑。萧矜见了她,极为难得地笑了一下,笑也只有这短短一瞬,随即她抱住娜塔莎优雅美丽的脖颈,埋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落入厚厚的皮毛之中。
  萧逸默默跟在她身边,听她的哭声,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狗,哽咽,无助,断人心肠。
  在这串哭声之中,萧矜想起很多年前,她与萧逸还年少的时候,她总是命萧逸陪她骑马。
  时近黄昏,太阳不像白日那么烈。
  她高高坐在马背上,萧逸步行在她身旁。天边夕阳光线绵软,仿佛一杯液体温柔地倾倒下来,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其间。她突然俯身,吻了下他的额角,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抚过萧逸英俊的侧脸。
  不等他反应,她又直起身子,手里握着缰绳,慢悠悠地引着娜塔莎往前踱了一小段距离,又兜个圈子回去,再度亲吻他的脸。长而疏朗的睫毛扑扇着碰着萧逸的脸,像蝴蝶的翅膀。
  纵使细微如蝴蝶扇动翅膀,也足以造成千里之外的飓风。
  爹地死了。萧家完蛋了。曾经的萧矜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终于认命。
  萧矜抬起头,眼泪尚未干透,她望向萧逸,轻轻地说:“回去吧。”
  她逆着夕阳,眼底余烬,寸寸成灰。
  廖明宪终于归来,看见活蹦乱跳的大小姐,在庭院的草坪逗一只金毛幼犬玩儿,简直喜出望外。说她活蹦乱跳其实不太准确,但相比他离开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已然是极大的惊喜了,也不知道萧逸给她下了什么灵丹妙药。
  只见萧逸一身黑衣,远远站在她身后,目光寸步不离她的身影,倒真是恪尽职守。
  午后阳光和煦,微风拂过,吹起萧矜纯白的裙摆,她宛如庄园里一只骄傲的白孔雀,脾气虽然又臭又硬,却始终保持着高贵优雅的姿态,昂着纤长的脖颈踱来踱去。
  远远望着,还真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高傲不可一世。
  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廖明宪站在远处,静静观摩着,不忍心打扰这份罕见的美丽。
  或许是风的缘故,萧矜手里牵着的小金毛儿嗅到了廖明宪的气息,突然就挣脱开来,飞快地朝庭院外面跑,她紧跟着小步追起来,一不小心越过了边界,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座庭院。
  而她仅仅只是,迈出去了一只脚。
  另一只脚刚刚抬起来,都来不及落下,警报就响了,那样急促那样可怕,将萧矜生生吓了一跳,像个被当场捉赃的贼,茫然又委屈地愣在原地。
  随着这阵警报,黑衣保镖倾巢出动,一个个地从庭院角落、楼宇背后,急匆匆追出来,像平地里突然长出来的影子,鬼魅而无声,迅速地将萧矜一个人围进包围圈。
  那一瞬间,萧矜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悬在半空的另一只脚,该不该落下去。
  落?落到哪里?
  是庭院外面,与已经迈出去的那只脚并排;还是落在身后,再将行错的那只脚收拢回来,站回庭院里面。她维持着这样艰难的独立姿势,大脑和人生的齿轮,于这一刻同时停滞。
  她的目光跟随着那只欢快蹦跶着远去的小金毛儿。刚刚它从她腿边经过时,带起了一阵微风,风过她掌心的瞬间,她突然好羡慕它。
  它穿过她无法离开的庭院,穿过拦住她的无形屏障,轻而易举。
  然后她看见了廖明宪。
  那只小金毛急奔着,找到它真正的主人,窝在他脚边来回打滚儿撒欢。
  廖明宪也看着她,目光温和而无害。
  萧矜轻轻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看,现在就连一条狗,都比你有尊严。
  在廖明宪温和的注视之下,萧矜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自己不慎跨出界的那只脚。她站在庭院的黑色围栏之内,细白小腿在阳光底下,被照得反光。
  她纤细的脚踝,绑着一枚醒目的黑色信号发射器。
  俗称电子脚镣,带有GPS系统,信号实时回传,24小时全程监控。一般用来限制非羁押犯人的活动范围,一旦超出限定区域,便会响起尖锐的警报。
  这就是她的自由。
  眼见廖明宪慢慢朝自己走过来,萧矜突然一扭头,小跑着进楼里了。
  廖明宪也不急着追,先回主卧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居服,灰色亚麻布料,宽宽松松地套在身上,一派清爽。然后他才慢悠悠地问管家,萧小姐去处。
  果然在二楼的露台找到萧矜,靠着椅背,正在翻一本书。
  廖明宪端着一杯茶水,过去:“怎么见我就跑?不是在庭院里玩的挺开心的?”
  “我怕你。”
  “哦?”他倒是没想到她答得这样直白。
  “怕你会杀我,像杀我爹地妈咪未婚夫那样。”她轻轻翻了一页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谁说你妈咪死了?”
  “你们都说我妈咪没死,又不让我见她,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萧矜懒洋洋地抬眼,故意拿话激他。反正萧逸说的话,她是再也不肯信了,故而想从廖明宪口中,探听些妈咪的真实情况。
  果然廖明宪入套,顺着她:“你想见你妈咪?那你乖一点。”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廖明宪微微笑着,偏偏不回答这个问题。忽而低下头,凑到萧矜发顶,嗅她刚刚洗过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句:“好香。”
  说着便将她手里的书往玻璃桌面上一扣,两手一捞,打横抱起她,转身往屋里走。
  萧矜细白小腿蹬了两下,脚腕的发射器分外扎眼。
  “你干什么?”
  “干你。”
  话说得直白,萧矜当即浑身一凛,却是没有强硬拒绝。
  “那你轻点。”
  她低着头,不肯看他。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还怕痛?我有弄得你那样痛过吗?”
  萧矜咬咬唇,不说话,廖明宪当她害羞,笑道:“会让你舒服的,这次让你舒服得掉眼泪,嗯?”
  萧矜却冷冷一记眼刀扫过去:“你不怕?”
  他把她放到床上,单手捏住她尖俏的下巴,指腹来回轻扫:“怕什么?”
  “我命硬,死爹地死未婚夫,身边男人都死了,你还敢把我往床上带?还敢留我做枕边人?不怕被我克死?”
  “只要不是马上风,我有什么可怕的。”
  什么马上风?萧矜没听过,刚想开口问,却是来不及了。
  从傍晚到天黑,廖明宪在大小姐身上鏖战到半夜,卧室顶灯开得格外亮堂,这回她醒着,他定要瞧清她的眉眼,瞧清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大病初愈,她清瘦了很多,捏起来只剩一把骨头,荏细伶仃的可怜模样,却依旧性感得要命。他把她的两条腿掰得很开,又折起来,压住她细嫩的乳,让她垂着眼,好好看清楚自己是怎么顶弄进去,又是怎么一下下操干她的。
  萧矜在床上倒不扭捏,被弄狠了,叫起来也好听,只有刚刚进去的时候,她哭哭唧唧坚持着要他戴套。
  廖明宪自然答应,也不舍得让她怀孕。
  他正对着她,紧盯她漂亮的眼睛,清透宛如琉璃,眼底晃闪着莹莹的泪光,顶她一下,她便呻吟一声,渐渐呻吟出了哭腔。
  灯火辉煌中,萧矜露出一副无辜神情,一对细乳白嫩嫩地颤,真是一种又媚又惑的姿态。
  廖明宪瞧着兴奋,心跳加速,干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心率快得不太正常,简直像要爆炸。终于他干够了,歇下来,盯着她粉嫩嫩俏生生的性器,赞叹道:“真漂亮。”
  萧矜恹恹地翻了个白眼,这话她都听腻了,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对她说一声。满不在乎道:“能有多漂亮?不都长这样。”
  廖明宪也不好意思对她说出个所以然,显得他瞧过很多女人这地方似的。手指头伸下去,意犹未尽地摸她湿漉漉的穴。
  萧矜白他一眼:“这么喜欢?那你过来,舔一舔。”
  “胆子真大。”廖明宪笑了,又逗她,“还以为你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那明天上吊给你看好了。”
  廖明宪只当她开玩笑,轻轻吻她的眉心鼻尖,一下下又怜又爱地啄着,生怕把她亲坏了。
  萧矜皱皱眉,侧过身去,蜷起身子缩进他怀里,闭起眼睛:“我要睡了,别烦我。”
  性欲餍足,后半夜睡得酣畅无比,一觉到清晨,醒过来怀里却没有人。廖明宪抬起惺忪睡眼,瞧见萧矜正赤脚立在窗台上,当即吓得一激灵,瞌睡全无。
  两扇窗户朝外敞开着,清晨的风灌进来,带着点凉意,渗到人骨头里去,吹起萧矜身上单薄的白色纱裙。她的裙摆很长,高高地垂坠下来,被风吹着,曳过窗台,像羽衣。
  晨曦微薄,阳光是冷冷的银白色。
  她被风,轻柔地裹在这片银白里,有种空灵绰约的美。
  “矜矜?”
  廖明宪慌了,轻声喊她,萧矜却仿佛陷在梦里,没有回头。他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朝她靠近。
  “萧矜,下来。”
  这回她听见了,略有些动容,偏过头看他,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湛蓝天幕下,一只精致濒死的蝶。
  她整个人被这样的天色衬着,愈发显得寂寞清冷,清晨银白冷淡的阳光将她周身映出星星点点炫目的光,晃得人眼前迷离,皮肤很白很透,仿佛下一秒,就能活生生地消散在空气中。
  萧矜踮起脚尖,朝后微微地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鸟儿飞翔的姿势。
  轻薄透明的纱紧贴着她纤细的胳膊,那一刻,仿佛她身体里忽地长出了一簇簇洁白柔软的羽毛。
  廖明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高度跳下去,极有可能被楼底尖锐的围栏当场贯穿。
  “矜矜——”
  他温柔地又哄了她一遍:“下来啊。”
  “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他伸手去扯她的衣袖,萧矜轻巧避开了,身上白的羽,好似经了霜。她不说话,光是高高地站在窗台上,低头看他,带着一点受惊的迷茫和犹疑,还有与生俱来的防备。
  她的双眼皮深邃,眼睛很大很漂亮,风再度吹过来的时候,眼底一下子落满了皑皑的雪。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往下跳?”
  萧矜终于开口,眨了眨眼睛,廖明宪一动不敢动。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明媚,又妩媚。
  “我只是想,吹吹风。”
  廖明宪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强行将她抱下了窗台。
  “别吓我了。”
  他心有余悸,紧紧抱着她,低低出声。
  萧矜却问他:“为什么非要我?”
  廖明宪关了窗,又为她披了件衣服,这才细细地同她讲起两次相遇,“那年你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在萧家庭院里,遥遥望了一眼,我就记住了——”
  廖明宪第一次见到大小姐。
  在萧家庭院里,遥遥望了一眼,她坐在秋千架上,刚刚游完泳的样子,潦草裹着浴巾,露出来的小腿细而白,被阳光舔吻着,白到刺眼,剔透的质感。
  面前跪着一位黑衣黑发的少年。
  一双纤纤玉足被少年拥在怀里,裸足轻飘飘地搭在他胸口第二颗纽扣的位置,踩着他的胸膛往上爬。脚趾似刚剥了壳的荔枝,白嫩秀气,指尖透出一点微妙的粉红,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大拇指来回摩挲着少年的唇,俏皮灵动地,描摹着他的唇锋唇角。
  少年非但不恼,伸手捧着她的脚踝,轻轻地揉,她便笑起来,娇娇气气地逗弄他,脚趾反反复复地蹭着他的唇。
  笑声吟吟,飘到廖明宪的耳朵里,听起来快乐极了。
  她生得太好了,第一眼就让男人生出无限的旖旎遐思。
  又见少年张口,含住了她的脚趾,她小腿蓦地一颤,隐隐抖起来,是个想抽回来的样子,但被含得太紧了,廖明宪甚至能够想象出,此刻少年舌尖,隐秘的舔舐她的水声。
  她蹙起眉头,生气了,另一只脚不安分不情愿地扭着,半真半假地踹了少年胸膛几下,在黑色衬衣上印出明显的水迹。这只脚也没能抽出来,反而被裹得更紧了。
  ……
  一对少年男女,都生得那么好,简直像幅挂画,伊甸园里的天使。
  廖明宪心里默默感慨,有些好奇地揣测着这对身份,正巧萧家管家走过来,请他到书房与萧存会面。廖又望了眼少男少女的方向,随口问道:“那边是谁啊?”
  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那是我家大小姐。”
  “男生呢?”
  “哦,表少爷。”
  “就是那位已故的萧小姐留下的儿子么?”
  “是。”
  后来再遇,便是我十八岁生日宴。
  对于他口中的两次相遇,我完全没有印象,全程茫然且冷淡地听着眼前男人自以为深情的回忆。没有任何感触,只能无聊地打量起廖明宪的相貌。
  他习惯戴副金丝眼镜,五官生得很端正,眉目清隽,不过略微寡淡了些,因此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够深刻。笑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想必经历了不少岁月风霜的洗礼,眼神里倒没有半分疲倦或沧桑的意味,时不时地投射出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这很难得。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儒雅谦和的气质,和爹地凌厉倨傲的气场完全不一样。朝我说话又总是温声细语,想来年轻时用这招一定挺讨女人喜欢。
  只是我一点也不相信,他真实面目就是在我面前这样的温良无害。做军火生意的,手里大都沾着血,何况他手里还沾了我萧家的人命。
  我一言不发地瞧着他,渐渐地,同记忆中的某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重迭起来。
  如果连霁能够活到廖明宪这个年纪,大抵也会如眼前人一般深沉内敛的模样。如果没有这场事变,没有我和爹地之间的羁绊,我应该已经嫁给他,做他的小公主。
  可直到霁哥哥死了,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在骗自己爱他,深深地爱着他。
  堂堂萧家大小姐,嫁的并非所爱的男人,说出去未免太过窝囊。
  所以我必须爱他。
  骗得连我自己都相信了,像极了某种先验主义。
  曾经我对萧逸说,连霁他是奉命爱我,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并不爱他,但他是我最般配的归宿。也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如果我不曾和萧存有过那样难以启齿的牵扯。
  该有多好。
  想来我现在翅膀硬了,又或者仗着爹地死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在那段高烧不醒的日子里,我做了很多很多关于过去的梦,恍恍惚惚,大部分都曾真切地发生过。
  我总是梦见爹地,梦见在他的书房里,光线晦暗,暧昧不明,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闭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情欲与禁忌的气息。
  眼前浮现着大片大片淡薄的铁锈色的红。
  有那么几次,我甚至向他哭着妥协:“爹地,我不想嫁人了。”
  萧存问我为什么。他当真以为,我心心念念想嫁给连霁,想了很多年。
  那一刻我说不出话,或许我只是生平第一次,良心发现,不想伤害那样温柔无辜的一个男人。
  萧存见我不说话,在我身体内进出愈发凶悍,我细瘦的胳膊攀紧他的后背,双腿缠着他的腰,被顶弄得欲仙欲死,一股强烈的想要哭泣的冲动酝酿着。他低下头,不断吻掉我的眼泪,可是眼泪越来越泛滥。
  我轻轻地喊他爹地,爹地。
  他知道我身体内的每一处敏感点,他撞得那样重,捣得那样深,轻而易举就拿捏住我脆弱的神经,我脆弱的欲望。我落在他手心里,被他一遍遍蹂躏着,身心俱碎,直至颠沛流离。他额角沁出热汗,一滴滴地落在我胸前,烫得我阵阵发抖。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哭。
  他轻轻地咬我的耳尖:“矜矜,爹地在操你,你还想着别的男人。”
  他很不高兴。摆腰,坚硬炙热的阴茎,一下下碾着我花心深处的褶皱戳刺,我被逼得尖叫出来。他双手伸下来,紧紧扣住我的,十指相扣,掌心相抵。他的掌心很烫,比他在我体内的阴茎还要烫。
  高潮迭起的瞬间,我流下眼泪。
  “爹地,你想想办法,帮我退婚吧。”
  在我心里,爹地总是有办法的。他是萧存,无论多大的烂摊子,他总有办法收拾的。
  他没有答应我。
  又或者他答应了我,但我在梦里记得并不真切。
  ……
  又有时候,我梦见自己抱着连霁的胳膊,朝他撒娇:“霁哥哥,你能不能去同爹地讲一讲,我们早点结婚呀。”
  连霁说好啊。
  他总这样,永远都不会拒绝我,我目送着他去找爹地。
  当晚我执意跟连霁回去,其实心里有一点赌的成分在,我赌爹地不会那样过分,我赌他不会真如第一次碰我时所言的那样荒唐,我赌他会放手。
  可是我赌错了。
  那天半夜,萧存亲自过来朝连霁要女儿。我穿着睡衣从楼上客房出来,见他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当着连霁的面,把我拎回了车里。
  他只带了一个司机,黑色加长轿车的挡板没有升起来,路上气氛降到冰点,我们拌了几句嘴,也不知道我哪句话戳到了他痛点,他冷着脸把我按倒在车后座。
  “翅膀硬了?想飞走了?你以为连霁能保得住你?”
  那夜开车的司机是新来的,很年轻,他被爹地此举吓坏了,车在马路上开得歪歪斜斜,差点一头撞出了护栏。爹地冷冷出声:“开稳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开。”
  我还在生气,他早知道我在连霁那里,偏偏要挑大半夜,吵醒所有人,气焰嚣张地把我带走。他故意的,向连霁示威,拂我面子,让我知道自己一举一动皆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他点头我干什么都不行。
  他要我认清事实,即便嫁给连霁,我也别想从他掌心里逃出来。
  司机大气不敢出,车身倒是稳了下来。
  爹地俯身,压低声音威胁我:“你别忘了你姓萧,你是我的种。我当你是女儿,你才是萧家的大小姐,我当你只是个女人,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
  他这话只有我们彼此能听见,瞬间让我认清了现实,也实实在在伤透了我的心。
  不应该这样的,一切本不应该这样的。我是萧家的大小姐,是爹地唯一的女儿,这些年来,地位尊崇无可撼动,他怎么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我呢?
  仿佛即刻就要将我扫地出门,一点父女情分都不顾。
  既然他不顾,我也可以不顾,闷闷赌气道:“又不是我想做你女儿的,早知道你会这样对我,还不如一生下来就被掐死,还不如当初就死在美国,起码清清白白。”
  萧存看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双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你知不知道你当初生下来就活不了?萧矜,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你知不知道你出不了医院,我每一天都去看你?我萧存这辈子没信过神佛,但是那几个月里,我每一天都祈祷着,求上天让你活下来。哪怕用我的命数来换,我都愿意。”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接到美国来的电话,有多害怕?我怕找不到你,我怕再晚一点,你就没救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亲自飞过去?我真的以为你会死掉,我怕你死了,你一个人在那座山里孤零零的害怕。”
  他说的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只知道爹地疼我宠我,理所应当。可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又怎样?现在他当着司机下人的面,既不给我面子,又弄疼了我,我当即推开他,挣扎着试图从车后座爬起来。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小时候你说你会陪着爹地,说下辈子还要做爹地的女儿。当年你那么小一个小人精,都知道害怕爹地伤心,现在你说出这种浑话,就不怕爹地伤心了?”
  “哼,你会伤心?”我冷笑,“有什么人能让你伤心啊?整个萧家、整个香港都要看你萧存脸色行事,我也一样!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不理解我,不肯给我自由!说什么伤心,你倒是伤给我看看啊!”
  “我没给你吗?”
  “你要是给了我,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萧存愣了一下:“所以你这样闹,是气爹地,今夜坏你和连霁的好事?”
  此时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蠢蠢欲动的危险讯息,还妄想着和萧存耍嘴皮子功夫气他。
  “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女儿看待,你、你就把我当成你的……”
  后面两个字我不敢说下去了,萧存压抑着声音里的愠怒,逼问我:“我把你当成什么了?你说。”
  “没什么。”我心虚地撇撇嘴,弱弱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你是后悔了,不想再和爹地有牵扯了?”
  我偏过头去,不敢再看眼前人。
  萧存整个人牢牢压着我,他的脸就在我正上方,近在咫尺。我能听清楚他呼吸的频率,依旧平稳,但我感受到他正在极力压制着一些情绪,比如某种震怒,某种冲动,某种想要狠狠教训我的念头。
  直到此刻,爹地说话的音量依旧压得很低,但车里很安静,安静得连根银针掉下来都能听见。我不知道前座的司机有没有听见,听见了多少,又会不会听出其中端倪。
  我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我预感它正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萧存镇定地按住我的肩膀:“萧矜,你不会以为,踏出这一步,还能回头吧?”
  我颤抖着看向他的眼睛:“不能吗?”
  他好像被我的天真逗笑了。
  “它可不是你小时候做错了题,用橡皮擦就能擦掉错误步骤,再重新写上正确步骤。这一步,不能撤销,不能删除。”
  萧存眯起眼睛,声音听起来冷淡而寡情,他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游移,投射出极度危险的讯息。
  “你不能给了我,又要收回去,这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你不能把爹地对你的爱,当成资产存在银行里,然后再根据市场,决定是投资成亲情,还是爱情。”
  说这话的时候,萧存声音里倒是难得透出几分心碎的意味,我听了,心底渐渐不是滋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补救,他却突然提高音量:“你口口声声要清白,你和我之间,有什么清白可言?”
  “你闭嘴!”我顿时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又欲盖弥彰地冲他吼道,“你、你胡说什么!”
  “老子干你多少回了?你装什么东西啊?”
  完蛋了。
  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车内空气瞬间凝滞,我吓呆了,不敢置信地望向爹地,他表情岿然镇定,眼底却盛满了愠怒。
  我知道司机肯定听见了。
  他现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也根本无法预料,下一秒又将看到什么。甚至他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他最后活命的机会,应该是此时此刻,把挡板升起来。
  但是他没有。
  所以,萧存当着他的面,强暴了我。
  他单手就把我整个人牢牢桎梏在车后座,然后他不顾我的抵死挣扎,拎着我的腿,将我整个人折起来,恶狠狠地进来了。
  我感觉天塌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爹地会这样残忍地对待我,我以为他再生气再愤怒,也不过训斥几声。我以为他不舍得的,我以为我不一样。
  偏偏我忘记了,他是萧存。
  当我和他有了肉体关系之后,他便不再只是我的爹地,他还是一个男人。
  一个执掌香港黑道、令无数仇敌闻风丧胆的男人。他想对我做什么,完全看他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想扮演哪种身份。
  现在,他没有把我当女儿。
  只当一个年轻的、娇滴滴的、涉世未深的、对他张开过腿的小姑娘。
  我余光瞥见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剧烈颤抖,可是车辆却行驶得异常平稳。萧存粗鲁地将我压在身下,锁在怀里,疯狂而恣意地地侵犯着我的身体。
  我尖叫起来:“滚啊!”
  “畜生,滚出去啊!”
  他不说话,毫无耐心地一下下深入挺进,我的腿被他折着压在胸前,腰又被他握在手里,整个人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扭曲着,承受着他狠戾又无情的操弄。他炙热的手掌宛如焊在我身上,我感觉我的腰快被他握断了。
  “你禽兽!你这是强奸!我要报警!”
  我持续地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小腿拼了命地踢着,用力踢他的肩膀,踢他的胸膛,但是没有用,他腾出双手握住我的膝弯儿,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的双腿掰开,摆出一个屈辱的,却方便他肆意进出的姿势。
  萧存居高临下地看我,眼底最后一点温柔消失殆尽。
  他平静地说:“你报警吧,我就是在警局里把你再干一回,你信不信,总警司替我关门前,还得先为我泡杯热茶。”
  我信,我他妈太信了。
  眼泪一颗颗地自眼角滚落,划过湿漉漉的痕迹,我屈辱地咬着唇,再也不说那些蠢话了。我哭着求他:“爹地,轻一点呀,爹地,好疼。”
  “爹地不要,不要,有人看见了。”
  “现在又懂叫爹地了?”萧存低头,咬着我的耳尖,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告诉我,“司机是下人,不算人。”
  ……
  射进来的时候,他说:“不要试图忤逆我,矜矜,再有下一次,我可能会在连霁面前教训你。让他知道你在爹地面前,有多不乖。”
  我啐他一口:“禽兽不如。”
  他现在倒不生气了,心满意足地从我身体里抽离出去,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气定神闲地逗我。
  “矜矜喜欢跳舞对不对?不过矜矜好像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跳过,连霁也没看过,他是不是还不知道,矜矜只在爹地面前跳舞?”
  “爹地也很喜欢看矜矜跳舞,跳一圈,小裙子自己就掉下来了,然后是上衣,再然后是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为我穿上内裤。
  我喜欢在爹地面前跳舞。
  一边踮着脚尖旋转,一边解裙子的绑带。
  看他眼底短暂闪过的光与迷恋。那一刻我会觉得,我征服了他。
  在生命的某段岁月中,我被这种征服欲冲昏了头脑。他是萧存诶,我轻轻地告诉自己,我掌控着全香港最有权势的男人。
  那时候我将自己抽离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他的女儿,一部分只是萧矜,一个年轻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萧存喜欢把我抱到身上,让我骑着他,引着我自己动。
  这种征服感,是我在其他任何男人身上都没有体验过的,无论连霁,还是萧逸。他们对我而言,是唾手可得的存在,一点难度、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于是我错误地将这种征服欲,当作了爱情。
  如果他有其他女人,我会嫉妒得疯掉,萧存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就故意这样钓着我,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流连,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中向那些美艳动人的女星举杯,微笑示意。然后在我濒临爆发的关键时刻,牵过我,温文得体地向旁人介绍,这是我的女儿。
  在萧存身旁,在一句句萧大小姐的奉承之中,我的嫉妒只能无声地偃旗息鼓。
  他钓我,我便用连霁回敬他。有时候回家,我会详尽地向他复述这一场约会的细节。
  我说:“爹地,霁哥哥吻我了。”
  他抬眼,漫不经心地瞟我:“怎么吻的?”
  我坐到他大腿上,仰面亲吻他的脖颈,舌尖伸出来,试探着轻舔他的喉结,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萧存轻轻地笑:“就这样?”
  我吻住他的下巴,柔软的唇轻蹭着,扫过他的唇锋,又拿舌尖舔他的唇角,像小孩子舔柠檬挞表层的蛋白糖霜,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我甚至告诉萧存,你不是第一个碰我的男人。
  “那是谁?”
  他百分百确信连霁没有碰过我。
  “你猜。”
  他猜了傅棠,猜了卓家兄弟,又猜了香港几个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就是没往自己家里猜。我一个个摇头否认,最后他失了耐心,也反应过来:“诓爹地是吧?全香港谁不知道你是港督儿子的未婚妻,哪个敢来碰你?”
  我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地点:“你呀。”
  ……
  可是现在,我却恨不得一遍遍按下撤销、删除、撤销、删除,只要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萧存收拾好仪容,喊了声:“停车。”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慌里慌张地向萧存求饶:“萧董,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他结结巴巴地快要哭出来。
  “我真的,我只想挣点钱,我妈还躺在医院里,还在等医药费,萧董我求求你,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我会闭紧嘴巴的,你信我,你信我……”
  萧存不为所动:“你放心,你家人,我都会安顿好。”
  司机脸色刷地一下子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萧存淡淡道:“这种事情,你看见了,我自己倒没什么所谓。你说会闭紧嘴巴,我也信。但是大小姐吧,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年纪轻脸皮薄,又是这样的身份——”
  我冷笑着打断他:“你要灭口,别扯到我身上。”
  萧存挑眉:“哦?那留着他好了,继续给我开车。”
  “你!”
  我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矜矜,不要总觉得我没有给你选择,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我听你的。”
  如今这个年轻男人的性命握在我手里,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被萧存抱在腿上,他的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头,嘴唇贴着我的耳尖,呼吸一道道喷进我的耳廓,温温热又湿漉漉,弄得我耳朵好痒。
  我与司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汇,我看见他的眼睛,那样年轻,那样恐惧……
  “大小姐……”
  我很紧张,手心沁出了热汗,我用力捏住萧存的衬衫,高潮之后嗓子都是颤的,我细细地叫着他:“爹地,爹地……”
  仿佛央求萧存帮我做出决定。
  “爹地听你的,矜矜,你说该怎么办?”
  萧存却只是轻声提醒我,该作决定了。
  如果说上帝是一台机器,一切生死都掌控在它精密的计算之中,那么眼前年轻男人的存活几率,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飞快地缩小。
  其实他有过几个能够扭转命运、回升存活率的关键时刻。
  比如,今夜他就不应该替萧存开车;比如,当萧存怒气冲冲把我拉进车里的那一刻,他就应该识趣地升起挡板;再比如,当我拼命反抗萧存侵犯的时候,他就应该趁势扭转方向盘,制造一场声势浩大的车祸,搏一条生路。
  可是他都错过了。
  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听从萧存的命令,稳稳地开着车,然后目睹了萧存侵犯我的全过程。
  他是帮凶,却求我给他一条生路。
  我慢慢地朝后仰去,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给萧存,然后我轻声说:“杀了他。”
  萧存掏出枪,崩了司机。
  子弹贯穿他的头颅,鲜血溅上前排玻璃,胡乱蜿蜒着往下淌。
  车内一片寂静,萧存面无表情地告诉我:“矜矜,不要任性,很多人的性命,都握在你手里。”
  “你杀了人炸了楼,我能替你销毁证据掩盖过去,那你应该清楚,为了你,我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原来那件事,他都知道。
  我胆战心惊了那么久,此刻终于尘埃落地,可是我的心却未再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我杀了他未出世的儿子,他的情妇,所以我拿自己来抵债。
  或许是太过绝望,我反而能够平静地问他:“你是不是恨我?”
  “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泪眼婆娑地望向萧存。
  “因为我杀了你一个情妇?还是说你对那个情妇动了感情?这么多年你其实一直都在怪我?”
  萧存打断我:“矜矜,你别乱想,她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
  “你滚!”我骤然激动起来,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意外可以打掉啊,她都快临盆了你还跟我说是意外?如果不是我出手,她早就进了萧家的门爬到我和妈咪头上了。”
  “你搞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啊?你在我生日那天抱着我,说我要有弟弟的时候,你置妈咪于何地?你置我于何地?”
  我的眼泪掉下来。
  哭得像个无辜又无助的小女孩。
  可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没有哭,是今时今日的萧矜太不争气。
  萧存任由我的眼泪掉落,他看着我,神色岿然宁定,等我渐渐止住了哭泣,他将刚刚开过的那把枪递到我手里。
  “矜矜,如果你恨我,现在杀了我。”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我接过枪,枪管仍旧微微发烫,枪身沉甸甸的,15发弹匣,只用掉了一枚子弹。我双手握着枪柄,整个人簌簌颤抖起来,枪抬都抬不起来。
  萧存握住枪管,替我抬起枪口,抵住了自己的胸膛。
  他说:“但你要知道,我绝不会为了那个女人怪你。矜矜,就算你杀一百个一千个,也抵不上你一个。”
  他说得动听,我也相信,可我不会再为此动心。
  枪支慢慢地从我手里滑落,我无力地盯着萧存冷笑:“你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浑蛋。”
  “畜生。”
  “叛徒。”
  “你背叛了妈咪,背叛了我们。”
  我对萧存盲目的爱情与崇拜,在今夜全军覆没。这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会这样折辱他的爱人,或者女儿。
  可是太晚了,我已经深陷其中。
  我踏入了为自己而织的天罗地网。
  那夜我才明白,禁忌之所以为禁忌,恰恰是因为不能触碰,触碰的代价非我所能承受。
  ……
  后来又梦见萧逸,在教堂里,他抱着我,疯狂地进入我的身体,他固执地以为我是第一次。
  鲜血与疼痛交织。
  那时候我好想哭。
  我好想告诉萧逸,逸哥哥,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可怕的决定。
  可是我的逸哥哥,转手,把我献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我恨透他们了。
  再后来,我辗转听闻了一桩细节,说妈咪举枪自尽那一日,放火烧了萧家,起火点是两处,爹地的书房和我的卧室。
  我不敢去想,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女儿做出了什么事。
  我情愿她不知道。可我再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了。
  我恨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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