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斗他

  于皓俊倒是挺有间情逸致的,手边有一壶刚沏上来的乌龙(不得不说这小店还真是卧虎藏龙,他喝得出这乌龙绝不是大卖场卖的廉价茶叶),茶盅里的浅茶色液体清澈,入口甘醇,角落点了玫瑰香片,馥郁香氛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有人敲门,于皓俊掀眼:「请进。」
  和来人对视那瞬,他俊眉瞬间一蹙。
  「皓哥。」门边那位美女把外套捲在胳膊上,正对着他甜甜一笑。
  孙夏身着细肩带全黑连身洋装,胸前布料上镶着几颗珍珠,右肩带处别着个胸花,裙襬由腰线以下慢慢展开。
  腰部服贴,又不显单薄,裙子上绣满了精緻银线,脚上穿着的那个大概也是双有七八公分的细跟鞋。
  孙夏有着典型的美人肩,肤若凝脂,锁骨极美,她带了条金色锁骨鍊,更显得肌肤胜雪。
  真是天生丽质,这朴实无华的小店,也硬是被她衬出了高级,浑然天成的富家千金小姐气质。
  她可真是……隆重。
  「皓哥,我很高兴你约我。」孙夏娇羞笑笑,她目光在包厢转了一圈,斟酌着措辞:「约在这么……平易近人的地方。」
  这房间就如孙夏所想,一边还立着置物柜,毫无疑问,本来是员工休息室,但今天迎了贵客收了钱,便紧急清出了空间摆了桌。
  于皓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倒是枉费你今日一身打扮。」
  这家小店,她还特地揹着康康包来,可真是太华丽了——于皓俊其实是想笑的,她站在这,完全格格不入。
  孙夏就当没发现他眼里话里的笑意,翻阅着菜单:「我就来一份,」她顿了一下,觉得荒唐,闔上菜单,吩咐服务员:「总之,给我一份最贵的。」
  服务员走了,半晌,门再次敲响,是来送于皓俊的餐点。
  ——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红烧牛肉麵。
  孙夏满脸离谱,她都懒得掩饰了。
  显然不止她想别出心裁,于皓俊也想着反其道而行。
  于皓俊放下茶盅,拿起筷子:「不急,我猜想你既然赴了我的约,那也跟我一样,是推了所有行程才来的吧——就先吃饱吧,吃饱了才有精神说话。」
  孙夏槽多无口,不好发作,决定照原计画,掐着嗓子嗲声说:「那吃饱了我们去哪啊?」
  于皓俊没吭声,不动声色,甚至看都没看她,专注进食,彷彿眼前的食物才是最迷人的。
  孙夏撑死了也想不到会是这种发展,但这她能说什么,发作了又显得她娇生惯养,便故意从包里倒腾出了马尾夹,有些嘈杂,果然叨扰到了进食中的于皓俊。
  他眉头微皱,孙夏心下大悦,还衝他喜笑顏开。
  他瞅了孙夏一眼,倒是看出来——她是故意让自己不爽的,製造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象,让他以为孙夏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蠢货,以松懈戒心。
  孙夏夹起一头长发,典型的天鹅颈,细长直白全占了,她侧身从包里拿东西,于皓俊便看见后背蝴蝶骨处那朵绚丽娇美的蔷薇刺青。
  她略微抬眼,于皓俊便指着蝴蝶骨:「蔷薇。」
  闻言,孙夏以手支颐,斜睨着于皓俊:「嗯?」
  她五官优越,眉眼间又是冷艳,嘴角掛了一抹妖冶的笑,孙夏轻抬下頜,笑里带着睥睨,但一眨眼,又带了些这个年纪才独有的淘气俏皮。
  于皓俊怔了下——这朵蔷薇刺在孙夏身上,可真合适。
  漂亮的女人他见过很多,娇俏可人的、冰山高冷的、明艳的妖艳的什么都见过。本该见怪不怪,但对孙夏,却一时挪不开眼,彷彿遇上了s极的n极,越想撤离,就越着迷。
  孙夏笑笑,点到为止:「喜欢吗?」
  于皓俊没说话,眼神高深莫测——只是一时惊讶,喜欢倒不至于,但偶尔想拧了是真的。
  彼此都心有盘算,用餐时鸦默雀静,孙夏点了是小份的汤麵,食量小,用餐速度比于皓俊快了些,她吃饱后放下筷子,见于皓俊碗内还剩半份,顿时烦躁,觉得他就是故意行一个拖字。
  一烦,菸癮就来。
  孙夏一边倒腾出菸盒一边问:「这里能抽菸吗?」
  于皓俊头也不抬:「禁菸。」
  孙夏更烦了。
  但这是店家规定,于皓俊也忍耐着,孙夏又怕她这一走于皓俊搞出什么乱子,虽心烦手痒,但还是将菸癮压下了。
  她只得把玩着她手上的菸盒,怏怏不悦的瞪着瓷製茶壶。
  若不说,还当这茶壶和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于皓俊笑了笑,驀地一怔。
  她有双好看的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纤若玉葱,这样的手玩着菸盒,更是赏心悦目。
  孙夏噘着嘴,以纤长食指轻点菸盒侧边五下,想着想着更加不痛快,又将其上下翻转,又轻敲三下,再次翻腾,又是新的轮回开始。
  这一切都是孙夏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
  兴许是看岔了吧?他这么想着,一会,又抬头去看,孙夏正好翻转菸盒,先五下,翻腾,又三下。
  于皓俊脑袋一突,竟不自觉恍惚走了神。
  注意到他的视线,孙夏看了过来,笑问:「皓哥怎么了?」
  于皓俊紧忙歛神:「没事。」
  既然饱餐了,回冲的乌龙茶也到了,桌上还留有些小点,这场仅有两人的鸿门宴也该进入正题了。
  于皓俊添了茶:「孙夏,你今天为什么愿意赴约?」
  这问题就很没必要了,虽然这么想,孙夏说出口的话还是有所克制:「我听得懂那个omega的意思,你那时也暗示过我狗仔间都有组织,我那天遇上的就是个omgea狼,对吧?」
  这是个特别又有条理的狗仔组织,以事后拿过的酬劳为判别,数字越多越好看的,在组织里阶层就越高。
  他们仿效雪狼,分为三个级别,分别是最高级的alpha狼、beta狼、omgea狼。
  而最上头,还有位神秘负责人,无人知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只知在其一手带领之下,雪狼组织在狗仔间的地位是越发的高。
  就跟狼一样,不管猎物是谁抓到的,不管是谁拍到的,首先享用,拥有功劳的,都是高阶头等狼。
  这个组织凡事只看钱,其馀都不关他们的事。
  钱够多,好谈,那替你压新闻。
  报社那边出更多钱?那抱歉,这条大独家就给报社了。
  孙夏他们那天遇到那组人蠢了些,胆敢在车里明晃晃掛着狼吊饰,应该是当他们艺人不知道他们雪狼的存在,大抵也是刚入组织想显摆给同行看,却不知自己就是败在这蠢货行为上。
  那二人就是最低阶的omgea狼,因此孙夏一听这词,就知于皓俊意思——他是要提醒自己,欠他一次人情。
  「是。」于皓俊頷首:「你很聪明,所以别想着继续装笨那招,我不会信。」
  换言之,此前做好的所有盘算全部作废,因为于皓俊早打从心里不信,这些招数也无用武之处。
  孙夏有些惋惜,难得她在脑里导了回戏呢,竟不让演。
  但她性子本也就讨厌人吊胃口,于是问:「好吧,那皓哥,你找我来这做什么?」
  她咯咯笑了,指着点他:「可别又聊金丝雀,这话题太无聊了,我没兴趣了。」
  「怎么没兴趣呢,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就敞开来说吧。」于皓俊说:「你真当我这些日子都间着没事找你茬?你对我不太了解啊,我一向对他人事务没兴趣,正是因为我知道那晚在床底下听完一切的人是你,我才会频繁试探你。」
  他敞开来说才好呢,有招才能解不是吗?孙夏不紧不慢的问:「有证据吗?」
  别说,还真的有,于皓俊抽出了一张照片,推向了孙夏:「虽然时间过了有点久,但仔细回想一下,应该还想得起自己穿什么衣服吧?」
  前段时间得空,于皓俊回了趟兰北市郊别墅从保险箱里取出当时截至监视器画面的相片。
  他有本事调到监视器画面,孙夏并不意外。
  监视器放在对街路灯下,照片里孙夏站在华月宅邸前,她当时还没现在机灵,没想到自己应该掩饰五官,因此马失前蹄,这张相片将孙夏脸庞拍的一清二楚。
  于皓俊挑眉试探:「像不像你?」
  事到如今瞎诌个什么自己是双胞胎、那是她妹妹之类的,那未免太搞笑,气势低人一头。
  「是啊,这就是我。」孙夏气定神间:「终于等到我承认了,所以现在要报警抓我,说我非法闯入民宅了是吗?」
  虽不知道她内心是何等紧张焦虑,但表面上看来她仍处变不惊,这难免让于皓俊惊讶——孙夏才20出头,心态却有着许多30岁人都没有的沉稳。
  于皓俊问:「你怎么进屋的?」
  「我知道那屋子的密码,我妈妈以前跟冯薇……老师,是好朋友,常常带着我去她家作客。」
  她在说谎。
  于皓俊心知肚明,但这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决定先顺着她的话走。
  他没正面回答:「你那天听到了不该听的。」
  「那您是来威胁我不能说出去的吗?」孙夏反问,语气带着奚落嘲讽:「我觉得皓哥您可真是衷心为主,老闆一家做出这种至人命于罔顾的事,明明是知情者,竟然还能帮忙瞒到现在。」
  她鼓掌,冷笑:「我若是姚鸿,一定觉得遇到你是上辈子烧高香,祖坟冒青烟。」
  于皓俊不自觉的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他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儘管心里已经气的冒烟,说起话来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正事,不需要在这里阴阳怪气,这些话对我没用。」
  于皓俊面无波澜,但捏成拳头的手没被孙夏忽略。
  哦,没用?看着可不像是没用的样子呢。
  她也没揭穿,就只是看他手又看着他脸,笑的意味深长。
  于皓俊欠身向前:「孙夏,你跟姚家没有交集,又是为什么,一提到他们就恨的牙痒,好像有八辈子仇呢?」
  孙夏斜眼看他,事已至此,她也懒得虚情假意:「你想说什么?」
  「就当我八卦吧,我就想知道你跟他们什么仇啊。」
  「那你跟他们又什么仇?」
  「我跟他们哪有什么仇?」
  「没有仇问这个做什么?没有仇手捏那么紧做什么?」
  简直快问快答,于皓俊一下就变了脸色,竟哑口无言。
  孙夏笑了下,懒懒托腮:「无法回答的样子看起来很心虚哦,皓哥。」
  于皓俊心生不悦:「你是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把柄在我手上吧?」
  他一笑:「要是冯蕊知道,你曾经私闯她姊姊的房子,你认为自己在nuit还待着下去吗?」
  「你除了拿这个威胁我,还会什么?」她双手交叉撑着下頜,笑的娇俏甜美:「你真当我怕吗——皓哥知道的,我忽悠人的功力,可是一流啊。」
  这话虽是玩笑,但却不是假的,于皓俊也知她真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再说了,他和孙夏之间,冯蕊当然会更倾向相信孙夏。
  两个人对视,虽然就两个人,虽然身处这平和寧静的小餐馆里,但眼神中彷彿有火,无硝烟的战争正在爆发着,两人盯着对方,都收起了笑。
  看过猫科动物狩猎的样子吗?牠们会先压低身子,都在等着时机,趁猎物不注意时,猛然扑向前一口咬住其咽喉。
  「孙夏,你没听过独木难成林吗,既然有同个敌人,多些人总比你单打独斗强。」于皓俊此刻便是如此,他放低了姿态:「我探探你的虚实,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毕竟,也可能你是他们安插到我身边的眼线,不是吗?」
  「这话说的有理,所以你才约我出来吃这顿饭试探我?」孙夏将落至腮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但是皓哥,你我都有理由——你想打探我的故事前,不该先将自己的事全盘托出吗?」
  这就不行了,于皓俊面色又变:「孙夏,你到现在还没搞懂状况,就算冯蕊真的信你了,那这事传出去呢?深夜私闯过世的一线女星宅邸,大家怎么看你?」
  更别说那晚甚至把他打昏了,于皓俊觉得自己挺给她面子不提这事。
  他虽然方才低声下气,但到了这时,又摆起了架子——得让她清楚谁才是在上的那位:「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解释解释,与姚家什么纠葛,又怎么擅进冯薇家里。」
  位处小吃店二楼的员工休息室没安装空调,此刻是火伞高张的六月,只靠一台小风扇自然不够,孙夏起身推开窗,想让闷滞空气流通些。
  被忽略了,于皓俊不高兴,喊她:「孙夏。」
  「皓哥,你自己都不信任我了,那我又怎么可能也会相信你呢?」孙夏转过身,盈盈一笑:「这些事我很难解释,说了你也不会信,既然彼此不信任,说了也是没有用对吧?」
  她说完又转身,面朝窗外,此刻已是日落斜阳,再不久,天色就要暗了。
  微风吹拂,吹起孙夏落至腮边的碎发,孙夏将之勾到耳后,从容不迫,眉目冷艳。
  她从世间过,不惹半点人间烟火。
  不说,行啊。
  于皓俊笑了:「孙夏,你知道我们公司有个练习生,叫梁权?说是你同学,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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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局大家觉得又是谁占上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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