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室内空无一物,白是它的顏色
  司岸走到窗前眺望被人们忽略的城市角落
  阳光落在他的脸孔上,没有多馀的表情
  “看,整座城市一览无遗”
  戴眼镜的女人手持录音笔,背靠窗,显然对窗外事物无感
  “能告诉我来这里的原因吗?”
  司岸总喜欢玩猜谜
  “你先猜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猜是你未来的工作室”
  她答对了,并不是瞎猜矇中,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
  “据悉很多品牌朝你招手全被你拒绝”
  “这里就像白纸一张”司岸笑,双脚绕着室内走“任由我尽情挥洒色彩,只有我一个人能创造出的色彩”
  “过去的呢?”
  “将它们就地掩埋”
  carodi跟在他身后“谈谈你对它们的想法”
  “它们…”司岸霎然回首,carodi跟着止步“我爱过,也曾嫌弃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它们无论是被外界归类为艺术或灾难,本身的好与坏已成为歷史,评判它们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carodi离男人四步之远,这不影响她观察他
  “阿红说得没错,司岸先生很有个性”
  听到阿红的名字,司岸的嘴角翘了三秒,他转身继续向前绕圈
  “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个性”
  “每个设计师也都有过瓶颈,你呢?”
  “当然,是在接下设计总监的那一年”
  “那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司岸停在房间正中央,仰视纯白色的天花板“笑”
  “笑?寻求开心?”
  carodi跟着抬头,以为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惜什么都没有
  “发自内心的笑”司岸拉开唇,“只需要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开怀大笑的人”
  ….
  刀叉汤匙,兵兵乓乓,女人的动作以手忙脚乱形容
  司岸嘴巴吃着,眼睛没离开过对面精彩的表现
  婇尼将汤匙搁下,直接捧起汤碗解决这道浓汤
  后拿纸巾擦唇“我真不是故意要拖这么久”
  司岸放下刀叉,准备洗耳恭听,虽然他从未将这件事放心上
  “是这样的”婇尼睁着大眼儿“我将号码抄在记事本上,然后隔天要打电话给你时,却发现手机没电,等到手机充满格后,又怕深夜打电话过去打扰到你,那么我就想,不如改天再联络你,之后一段时间我被工作拖住,忙着忙着,忙到后来等我从记事本看到你的电话号码时,已经是前几天的事了”
  司岸直盯着她,笑得合不拢嘴“所以要不是偶然看到号码,你早就把我忘得一乾二净了?”
  婇尼摇头再摇头,就怕男人心生不悦
  “不是不是,我真的没有忘记,我连你眼睛鼻子长什么样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焦急的拿起边侧的菜单的递给司岸,像个做坏事等着接受惩罚的孩子
  “你点吧,想再吃什么尽量点,不用在意价格,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就算再贵我也请你”
  司岸接过菜单,专挑昂贵的菜色
  “嗯,再来一份德国猪脚,欧式豪华沙拉,顶级菲力牛排,海鲜总匯比萨,你说好不好?”
  婇尼心里打着小算盘,她匆匆打开钱包数里头的钞票,脸一下塌了半边
  “嗯…这么多吃得完吗?”她抬起脸,指望男人能够多加商量“猪脚这么大一块”
  司岸就喜欢她有趣的反应,就像在捉弄一隻单纯的狗崽,怎么也玩不腻
  “吃不完可以打包当宵夜”
  “不好吧,宵夜吃多了容易胖”
  “意思是说我胖?”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婇尼赶紧动脑,再不想法子说服男人,今夜就得留下来洗碗盘“我觉得猪脚跟牛排这两样不一定要吃,不过你想吃的话我也不反对,就是胆固醇过高,而且肉吃多了很容易便秘”
  司岸听她连便秘这招都扯出来忍不住捧腹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婇尼见他笑到东倒西歪
  “婇尼”司岸想将她的手揉进自己的掌心“你真的很有意思”
  可是却只将手搁在桌面,没有採取实际行动
  理由呢,很简单,碍于彼此是第二次见面,说熟不熟的,要真这么做绝对会吓坏她
  “会吗?”婇尼发出呵呵呵的傻笑“只有你这么说”
  司岸与女人之间从来都是直接在床上解决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碰到这样一个人
  能让他将慾望拋诸脑后,只管开心的笑
  ………………….
  夕阳西斜,carodi收起手中的录音笔
  “你是个出色的设计师,这篇採访会让更多人认识到你”
  司岸盘腿坐在地上,面朝窗外的夕阳,嘴边掛着白色笑容
  “我知道我可以,谢谢你”
  carodi临走前不忘提醒“我会让出版社将下期杂志寄给你,别忘了签收”
  司岸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司岸结束採访后本要开车回家
  但轮子不听大脑使唤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又来到曾经亲暱的地方
  他坐在车里
  仰视窗外那栋大楼,找到那个亮着光的窗口
  寒冷的空气佔据他的胸腔
  他将它化成叹息
  一口接着一口沉重的吐出来
  现在的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停留大约半小时
  司岸踩下油门一声不响的走了,就像从未到访过
  不愿归宿,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他走进便利超商,拿了几瓶啤酒结帐
  站在外面,拨出电话
  忙音,无人接听
  司岸回到车里,试图连络上那个人
  但手机无论怎么拨,得到的全是同样回应
  他留言给她
  “是我,在做什么?我现在好闷想找人说话,唉,好累…”
  说完后司岸停顿许久,而后突然笑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脱序的神经,笑自己有病
  “算了,没事,晚安”
  司岸将手机扔至一旁
  驾车回到空白的工作室
  有了酒的作伴,孤独锐减两成
  这个男人躺在地板上看着被云层遮掩的月
  今夜最后的记忆停在这个片段
  …………………………………………………………….
  司岸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他掀开眼皮,强烈光源射入眼瞳,刺激得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老师在家吗?”
  “现在几点?”司岸沙哑的声音答非所问
  “快中午十二点了”
  司岸起身倚墙,手指揉着太阳穴“头还真疼…”宿醉真是要人命
  “老师,你没事吧?”祖儿从他慵懒的声音推断男人才刚清醒
  “没事”司岸转揉昏沉的眼眸“我在工作室,怎么了?”
  “有些档案你忘了带走”
  “原来是这样”司岸深呼吸吁口气“改天过去拿”
  有股直觉暗示祖儿,男人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不如我送过去?”
  “这样多麻烦”司岸睁开眼对着天花板愣怔
  祖儿轻抿下唇“我刚好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祖儿没具体说是什么,只道不是多特别的物品
  司岸报上工作室的地址后,让女孩有空再过来别耽误工作
  接下来这一週
  司岸为了自己宝贝的工作室忙进忙出
  又是採购基本配备,又是漆墙佈置,又去註册商标
  双手实打实的干,让坐一旁喝咖啡的李总忍不住讚叹他为世纪铁人
  “哥,待会去喝酒?”
  李总半躺在一张红黄色普普风的长沙发上,嚣张得像个大爷
  “等我搞好这盏灯再说”
  这盏復古灯是司岸从家里仓库清出来的,忘记当初是谁送的,荒废几年没用,现在刚好派上用场,精緻又时尚,将工作室的品味提升一个层次
  “等你弄好都天亮了”
  坐在梯子上的司岸只顾手边的工作“别吵”
  嘟嘟嘟
  那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帮我拿手机”
  司岸下达命令
  李总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呦,是哪位红粉知己呢”
  他拾起手机瞧萤幕上显示的名字,双眼一瞇,似笑非笑
  “快点给我”李总吹了声口哨,将手机递给司岸
  司岸看到她的来电不禁翘起唇角
  “现在才打给我?”语调藏不住撒娇味
  “不会在等我电话吧”女人开口便是笑
  “没,这几天忙着,怎还会记得等”李总挑起眉角,琢磨起司岸的说话态度
  “抱歉,这几天我出国工作,现在才有空回电”
  阿红今天才刚从泰国回来,她躺在沙发上,累得没法动一根手指头
  “你呢,忙工作室吗?”
  “嗯,那天想带你过来看看,让你给点意见”
  李总斜了嘴角,又是笑又是摇头的
  阿红想起那通留言,男人沮丧的声音,孤寂的气息
  她知道他并不是单纯只想要意见
  “现在呢?进度到哪?”
  “七八成吧”
  李总就坐在沙发上听他和她短暂对话
  待通话结束后,他问的第一句是“你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不认真?”司岸继续掛他的灯
  李总嗤笑“你不会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吧”
  “你说阿红?”
  “不然说祖儿吗?”
  说曹操曹操到,没等到司岸回答,有人率先发话
  “说我什么?”祖儿捧着一个大纸箱站在尚未关门的工作室门口
  “我嘴巴真灵”李总打三下嘴巴
  “祖儿怎么来了?”司岸歪头看她
  祖儿踏进“送东西过来,老师你忘了?”
  司岸连忙跳下梯子“忙到忘了”
  李总抢先将女孩手中的纸箱接过去
  “哥你也真是的,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忍心让她搬过来呢”
  司岸白他一眼“能有多重?装了头大象吗?”
  李总将纸箱搁在角落“祖儿,累不累?要不要喝咖啡?”
  祖儿不适应李总的殷勤,脚缩了半步
  司岸拿了瓶矿泉水给祖儿,并朝李总骂“你收敛点”
  “我怎么了?”李总捫心自问自己并没做什么错事
  “先收起你那色瞇瞇的模样”
  “我哪有”
  李总佯装无辜可怜样,这下可逗得祖儿不亦乐乎,几日的忧虑瞬间一扫而空
  …………………………………
  这一天是平安夜
  广场中央的圣诞树掛满眼花撩乱的饰品
  这棵树庞大到容易将旁侧的女子忽略
  是婇尼,她背着手低头踱步
  阿红单手捧着礼物盒行经广场
  远远的便认出孤身站在树旁的女子
  嘴角一扬,主动上前打招呼
  “好久不见”
  婇尼感觉有人拍她肩膀,于是回首
  她垂着眉,面对女人的长相愣是发出迟疑“好…好久不见”
  阿红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面,在司岸的办公室”
  婇尼脑子开始转动回想,三秒后拍拍脑门大声笑了笑“你是阿红”
  “还以为你忘了”阿红噘起唇故作抱怨
  “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婇尼抱歉的吐了吐舌头
  “怎么一个人在这?”阿红见她空着双手,连包包也没带
  “我在等人”婇尼看到阿红手中的礼物“你要去庆祝吗?”
  阿红点头,掏了掏大衣口袋,拿出两颗彩红色包装的巧克力球“圣诞快乐,送给你”
  婇尼伸手接过,眼睛闪闪发亮,很喜爱这份小礼物“谢谢你,圣诞快乐”
  双手跟着掏口袋,想找出什么来回送,可惜里头除了手机空空如也
  阿红拍拍她的肩“有空一起吃饭聊聊,我先走了”
  婇尼点头,挥手说再见,看着女人往广场旁的医院走去
  阿红离开后,婇尼将其中一颗巧克力球打开塞进嘴里
  她含在口中舔食它的甜美,驱除寒风带来的哆嗦
  不多时,口袋传来震动声,婇尼当即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
  “我在圣诞树这边”
  “哪棵圣诞树?”
  “广场中央那棵圣诞树”
  “我也在圣诞树旁,怎么没看到你?”
  婇尼瞪大双眼环顾周遭“不是只有一棵圣诞树吗?”
  “站着别动”男人踏出脚,绕到这棵圣诞树后,果然见到仍困在疑惑圈子里的人
  他用力切断电话“你当然没看到我,我在你后面,笨蛋”
  婇尼嘻嘻哈哈的“原来你在我后面,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说在侧门口等的吗?”瞿少忍住翻白眼的衝动
  “我这边不是面向侧门口吗?”
  “你站的是正门口方向”
  “但我这边真的是侧门”婇尼手指着旁边的指示牌“是你搞错了”
  瞿少抖动尷尬的青筋,收起狂妄“是…是这样吗”
  ….
  司岸这个工作狂平安夜也不允许自己休息
  祖儿拎着炸鸡过来时,男人正专心漆着一面墙
  她放下炸鸡桶,默默的帮男人整理散落满地的纸张
  司岸听见声音,知道是谁来了
  “今天没约会吗?”
  这阵子祖儿三不五时会利用下班时间过来帮忙
  司岸拒绝过她的好意,但女孩总闪烁着汪汪大眼说没关係
  “我买了炸鸡,我们一起吃”祖儿走到他身旁,轻轻拉男人的衣襬
  “平安夜你不应该待在这”司岸手持小刷子往墙上挥洒出一道水蓝色
  “那么老师,平安夜你也不应该工作”
  祖儿拉住他的手腕“该休息才是”
  司岸无奈的笑了笑“就让我刷完这面墙吧,孩子”
  祖儿这才满意的放开他
  既然是平安夜
  司岸便从电脑找出应景的歌曲
  一边啃着炸鸡一边享受耶诞气息
  “对了,那天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司岸突然想起女孩说过的话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祖儿从包里将它掏出来
  “那天李先生在,我不好意思给你”
  司岸撕开包装,是海蓝色香氛蜡烛
  他一眼就被玻璃杯上那一道道精緻的白色图腾所吸引
  忍不住将它凑到鼻尖嗅了嗅,呼吸道飘入淡淡的紫罗兰香气
  儘管他很喜欢这份礼物,却将它塞回祖儿的掌心“更适合你”
  "老师,点了它会比较好入睡"祖儿将它放在桌上“就当是圣诞礼物”
  人家都这么说了,司岸也不好再拒绝
  他拿起炸鸡翅啃笑叹“不过我没有礼物送你”
  “没关係的”祖儿拾起湿纸巾替司岸擦拭脸颊沾上的油漆渍
  无奈怎么用力都抹不掉脏痕
  “那个暂时擦不掉”司岸双手抓着炸鸡翅,没多馀的手阻止祖儿
  祖儿触摸司岸的黑眼圈“老师,很累吧?”
  “当然,太多事要忙”
  “让我帮你,好不好?”
  司岸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但他只想原地不动保持该有的距离
  双手放下食物,脸上收起原本的嘻笑,吁出口气,慎重的果断的拒绝她
  “祖儿,我们不该这样,你应该懂的”
  祖儿无所畏惧向前一倾,吻住男人泛着油光的唇口
  舔他升温的唇痕,探进温热的舌洼
  “我只想要这份圣诞礼物,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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