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清荣的肚子也慢慢吹气一般涨起来,从原来的和怀孕没差到圆鼓鼓得凸起,其实没有长胖太多。
  比起其他孕妇,她至少还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但她实在爱美,每日盯着穿衣镜前的自己叹气,忧思若产后恢复不了从前的身材可怎么好。
  秦慎若在家,她便缠着他可怜巴巴地问:“我若一直这么胖怎么办?”
  他心里清楚,季清荣这样的女子,不需要自己去说她不胖,她需要他认真地回答。
  他便揉着她的头说:“我会和胖胖的季清荣过完一生。”
  一开始季清荣还开心,觉得她挑选的男人真会说话。过了不久又作起来,半夜都会打醒秦慎问他,要是自己难产了怎么办,正好没结婚,他是不是要给灿灿找个后妈。
  秦慎白日上班,夜里还得对付她,含含糊糊地说句“绝不会”,又让女人生了气,觉得他待自己不认真,咬牙切齿地踹醒他,让他去客厅睡。
  这样下来,秦慎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但这孩子是他让她怀上的,自然得忍让着她。次数一多,连王妈也看不过去,偷偷劝季清荣:“太太,你别作弄大少爷了,他多辛苦啊。”
  她心虚得厉害,虽然自己平时也任性,但许是到了孕晚期,她作得更厉害。
  于是便想法子要自己转移注意力,正巧何韵上一份工刚辞职,她便去找她陪自己逛街,再给点报酬。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何韵当然知晓她有心帮衬,便也不推脱,每日陪着这个娇蛮的孕妇到处逛。
  自此,秦慎算是轻松了下来,每日夜里不会再被她弄醒。只是心里也失落了许多,她在外头玩累了,回家便呼呼大睡,连句话都不同自己说,更别提以往的手口纾解待遇了。
  他抱着季清荣,捏了捏她的鼻尖,照例问她“明日还出去?要我陪你吗?”
  他明日休息,想和她在一起。
  季清荣紧闭着眼,循着他的声音埋进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说:“不用,明日和阿韵去买衣服。”
  秦慎应了一声,亲亲她的额头,搂着她入睡。
  第二日,他便只把她送到了目的地,约定好时间后又离开。两个女孩子约会,他总不好插进一脚的,但秦慎也没走太远,只坐在商场楼下的咖啡厅里看报纸。
  季清荣和何韵今日逛的是母婴店,小孩子的衣裳大多精致可爱,让两人看得眼花缭乱,时不时便拿起一件收入囊中。
  到了孕妇专区,何韵要她去试那些衣裳,她却不大乐意:“总挑不着合适的。”
  恰逢员工拿了新上的货过来,倒真有件对她胃口的,季清荣便兴冲冲进试衣间去了,出来照镜子一看,果然效果不错。
  那员工夸她:“太太,您真有眼光,这是最新款。”
  她瞟见她脖子上露出的吊坠,适时奉承:“颜色跟这项链真搭,都是粉色!”
  季清荣换衣服时没注意,让藏在里头挂着的钻戒露了出来,但她本就乐于听别的夸赞,当即笑道:“谢谢。”
  何韵一件那粉色钻石,眼睛放光:“荣儿,这是秦少爷送你的?”
  她有些小小的得意,但在外人面前,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向我求婚时送我的。”
  她又开始想到,是呀,自己还没答应他呢,干脆今夜就让他给自己戴上好了。
  几个女人笑着说成一团,完全没注意边上有个男人频频往这边瞧。
  -
  秦慎皱了皱眉,他身上被泼了半杯咖啡,方才还干净的衬衫瞬时被染成了深色。
  服务生惊慌失措地同他道歉,他却愈加烦躁,有些不像平日的他。
  望了眼马上要哭出来的服务生,他道:“没事。”
  心忽而梗了下,秦慎愈加不安,推开服务生递过来的手帕,起身跑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砰砰地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才刚到商场门口,便被里头冲出来的人群挤出去,紧接而来的一声枪响让他全身僵硬,顾不得周边的尖叫声便又重新往里冲。
  季清荣还在里头……
  他一口气跑到叁楼,见到她正坐在地上,一张脸吓得煞白,旁边是被子弹击中碎裂的玻璃。
  他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捧住她的脸,哑声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呆呆地摇头,仍没有从方才被瞬间抢走项链的惊恐中走出,带着哭腔道:“戒指……被抢走了……”
  秦慎低头去看她的脖子,纤细的颈脖上浮现出一圈深红,应是抢东西的人直接从她脖子上拽下,这才留下痕迹。
  索性链子的锁扣不紧。
  他抱住她,低声安慰:“没事,人没事就好。”
  然而一边的何韵忽而尖叫一声,同样倒在她身边,捂着嘴道:“血——”
  季清荣清楚,她自小晕血,方才抬起头想安慰她,却觉自己下身凉凉的,低头一看,她坐的地板上晕出好大一摊血来。
  她没见过这样多的血,方才那劫匪只是为财,响枪也只是恐吓她们,但是——她出血了。
  秦慎反应过来,顾不得已经晕过去的何韵,立即将季清荣抱起来,颤着唇安慰她:“没事,别怕,没事。”
  他的心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明白她这是羊水破了,但脑子里忽然涌进了从前看过听过的难产事件——
  预产期还没到,她才怀孕八个月!
  秦慎步伐越来越快,时不时望望她的脸色,嘴里念叨着:“没事,不怕……”
  其实怕的是他,他连她染血的裙子都不敢去看,心里一抽一抽得疼。
  季清荣原本还懵懵的,终于被他颠醒,出声道:“没事,秦慎,我没事的。”
  她眼见他的脸色发白,连嘴唇也没了血色,心里愧疚。财不外露,是她自己没注意,不仅被抢了钻戒,连孩子也没保护好。
  她忍不住想哭,却又怕他更担心,只能哽咽着说:“怎么办,戒指被抢走了……”
  她刚刚还想着答应跟他结婚,现下就被人抢走了信物。
  秦慎把她塞进车厢里,抽出自己满是血的手,尽量放柔声音:“没关系,你现在要保证你自己安好。”
  “在路上不要睡。”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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