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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67节

  林岱岫俯身,拿着巾帕把小姑娘唇角的糕点渣子擦干净了,秦晚妆拧着小眉头:“林哥哥,你轻一些呀。”
  “他为何会帮你抄桑中篇。”
  林岱岫瞧着她,嗓音清清润润的。
  小姑娘原本端端正正站着,等林岱岫帮她把小脸儿擦干净了,又像浑身没骨头一样,松松散散趴下去。
  听见林岱岫的话,她很自然地仰起小脑袋,尾音拉长,声音甜滋滋的:“因为太子哥哥是个好人呀。”
  她、她先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她还害怕太子哥哥生气呢,可是太子哥哥这样好,不仅帮她抄了书,还给她放了两颗酥酪。
  秦小猫儿想着想着,很开心,开心得想再去雪地里滚一滚,可是林哥哥在这儿,她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举起小爪子,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袖摆里。
  小姑娘的耳尖红红的,忍不住想同她的林哥哥说:“林哥哥,太子哥哥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呢,生得也很漂亮,我、我何时能再瞧见他呀。”
  林岱岫微微垂眸,温凉的指尖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他听着远处想起的细碎脚步声,轻声笑笑:“你待会儿就能瞧见他了。”
  噫。
  秦小猫儿的眸光又亮了几分,她把小手放下来,想去瞧瞧林岱岫,却看见有个穿红服的老太监走来。
  老太监弓着腰,慢慢走到亭外,对着林岱岫略微施了一礼,声音尖细:“少师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第62章 胡说
  “近日事务繁杂, 大人操劳了。”老太监走在林岱岫身边,弯着腰,慈眉善目的, 言语十分恭敬客气。
  林岱岫换了身渥丹长袍,绉纱曳地, 他步子懒散, 漫不经心走在玉阶上, 抬手接了几颗雪粒子,垂眸看着它们一点点消融,化为冰冰凉凉的雪水。
  听着老太监的话,他温声笑笑,轻拈细雪,闲闲散散开口:“公公抬举了, 为君上尽忠, 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何谈操劳。”
  “大人说的是。”
  老太监听着,连连颔首,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见了形形色色不少人,如林晴山这般的, 还是头一回见。
  他想起先前殿试时的场面。
  众学子皆着素白襕衫,毕恭毕敬立于殿外以俟天子,唯有林晴山姗姗来迟,行姿疏淡, 长发未束, 着绛红长袍。
  天子路过, 问:“林卿何不整衣冠。”
  林晴山倚着阑干, 瞧见天子方才站直了,俯身作了个长揖,笑:“宿醉酒醒忘了时辰,闻说陛下宽仁不拘礼,故敢披襟散发以面圣人。”
  天子也笑,又问:“何故着红袍。”
  林晴山怔忪半晌,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温声答天子的话:“状元惯来着红袍。”
  朝臣惊哗,天子却抚掌而笑,亲点林晴山为甲第,自此,林晴山成了当之无愧的三元榜首,登金殿,拜少师,平步青云,前程无量。
  老太监有时会想,林晴山披发红衣上金殿,当真是他说的那些理由么,说不准他去酒楼吃了个饭,半道儿上忽然想起来自个儿还得去考个殿试,撂下木箸便来了。
  “公公。”
  林岱岫含笑喊他。
  老太监这才回过神,呵呵笑:“老奴失了魂了,大人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老奴。”
  林岱岫轻轻颔首,闲闲散散往殿内走,又将方才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嗓音温煦:“我那小妹妹身子不好,性子却很活泼,若是她又跑到雪地里打滚儿了,公公切记吩咐旁人将她拉回来;她若等得无聊睡着了,便为她备些凉茶,省的她醒来闹腾……”
  林岱岫想了想,又道:“她若是闹着要出门,倒也不必拘这她,随那祖宗去。”
  老太监听着,心下讶异,笑得慈祥:“难得见少师大人对旁人如此上心,贵府小姐有您这样的兄长,实在是大幸。”
  林岱岫怔了半晌,倏尔轻笑:“但愿如此。”
  *
  秦小猫儿从未见过如此巍峨壮阔的宫墙。
  朱红垣墙绵延不绝,屹立在苍茫大雪中,肃穆庄严,琉璃瓦上压了厚厚一层雪,纯粹的银白下,流转着清透的瑰光。
  她仰着小脑袋,一动不动瞧着朱墙,有些新奇,又凑近了去瞧瞧,伸出小爪子拍拍朱红的墙身,冰冰凉凉的,融化的雪水顺着指尖流下来,她捧起小手,轻轻哈了一口气,连忙往边上挪了几步。
  哎呀,不行。
  她要被冻住的呀。
  朱墙虽华奢,却冷得刺骨,秦晚妆便不再好奇,离得远远儿的,低着小脑袋,走在宫道上,想去找太子哥哥的院子。
  她小小一只,步子很慢,走路却十分认真严谨,走两步还得低下小脑袋,仔细瞧一瞧地上的的雪,非得把每一步踩实了,才肯往前挪一挪。
  秦晚妆披着白绒狐裘,浑身都是纯粹干净的白,与雪地融为一处,愈发像块软软糯糯的莹白小甜糕。
  这小甜糕乖乖巧巧踩着雪,兢兢业业的,看见雪化了,就往前蹦一步,眉眼弯起,露出尖尖的小牙,很得意的小模样。
  早些年,她一直被拘在秦府那方寸大的小院儿里,鲜少瞧见外面的风景,故而现下看见什么都能玩儿得趣味。
  洋洋洒洒的雪粒子飘下来,清清肃肃的。
  秦小猫儿蹦蹦跳跳的,仰头瞧了瞧,动作突然停下来,雪粒子落到长发上,很快融成湿漉漉的雪水,顺着脖颈打湿衣衫,她有些冷,伸出小手想把发上的雪拨开,可是她发觉,长发上已经落满了雪。
  她扭了扭小脑袋,往四周瞧了瞧,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秦小猫儿有些不高兴,又实在冷,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察觉,她的小腿几乎要冻得僵直了。
  她找了个檐角,在下面坐着,缩在白绒狐裘里,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团,小下巴搁在膝盖上,半阖着眼,打了个小哈欠,她想歇一歇再走。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清脆的响音。
  “你是谁,你为何会在这儿。”
  嗓音略带稚嫩,秦晚妆有些好奇,睁开眼,仰起小脑袋,循着声音去瞧,见着个身着锦服的小少年。
  他手里拿着马鞭,扬着下巴,神色倨傲:“你为何会在披霞殿外,你也同那些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一样,是来讨好母妃的吗?”
  昂——
  不认识,而且很凶。
  秦晚妆有些害怕,她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她虽听不明白这人说的话,却也能感受到他的轻蔑,有些不开心。
  小猫儿的声音闷闷的,想跟这人讲道理:“我只是在这儿歇一歇呀,等我歇好了,我就走啦,我为何要讨好你的母妃,我都不认识她。”
  “哼——”
  那人轻哼一声,疾言厉色道:“撒谎,天底下哪有人在雪地里歇的,你就是想讨好母妃,却进不去披霞殿罢了。”
  他看着角落里蜷缩的小姑娘,莫名笑了,握着马鞭走过来,俯下身子,轻轻挑起小姑娘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真脏,比披霞殿里的阿猫阿狗还要脏,母妃讨厌肮脏的东西,若是她见到你,一定会杀了你的。”
  秦晚妆仰着小脑袋,怔怔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眼眶红红的,抽抽嗒嗒又想掉眼泪:“胡、胡说……”
  “你胡说——”
  雪水打湿了长发,混着清泪,顺着精致瓷白的小脸儿划下来,她的嗓音颤抖着。
  那人似乎鲜少被忤逆,听见驳斥的说辞就恼羞成怒,气得耳尖通红,他拧着眉头,扬起马鞭重重甩下,冷戾的破空声砸下来,小猫儿被吓得阖上眼睛。
  “砰——”
  刀鞘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恍恍惚惚间,秦晚妆听见小少年的鬼哭狼嚎,有人踏着碎雪而来,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下,是个姑娘。”
  斯斯哑哑的声音,像是刀尖划过青铜器般刺耳难闻。
  秦小猫儿缩在角落里,慢慢睁开眼,指尖颤抖,远远地,她瞧见了她的太子哥哥。
  江鹤声单手撑着纸伞,一身素白,长发照例用金丝发带绑着,清瘦的指尖搭在梨木伞柄上,他对上小猫儿的纯稚目光,有些疑惑,温声笑了笑。
  他随手把开了鞘的银刃递给小太监,斯斯文文的,垂眸,看着地上满脸愤恨的小少年,微微蹙眉,有些不虞:“小六,你过于放肆了。”
  六皇子的胳膊被刀鞘砸红了一大片,他倒在地上,捂着伤痕,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皇兄,你竟然为了路边冒出的野猫野狗,打你的同胞兄弟!”
  “不。”
  江鹤声偏头轻轻咳了声,手握拳抵着唇角,面色有些苍白,他的目光垂落在雪地上,听见六皇子的话,淡淡开口。
  “你就是打了。”
  六皇子猛地抬头,似乎觉得江鹤声说了句十分荒谬的话,他掀开袖摆,给江鹤声看胳膊上红肿的伤痕:“江鹤声,众人提起你无不赞你温儒斯文、堪称君子,他们都被你蒙骗了,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你连同胞兄弟都舍得下手。”
  江鹤声闻言,轻声笑了,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看着六皇子:“孤的意思是,不是野猫野狗。”
  “至于孤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你说的很是。”大雪洋洋洒洒的,斜着落到江鹤声的素白长衣上,沾湿了他的衣摆。
  他又笑,嗓音不急不徐:“来人,六皇子直呼太子名讳,以下犯上,依宫律,杖三十;六皇子欺压无辜,依宫律,禁闭半月,带走罢。”
  六皇子睁大了眼:“皇兄,你——”
  江鹤声却不理他,他身上落了雪,雪水打湿了衣襟,他受不得寒,偏头又去咳嗽。
  少年人身姿清瘦,脸上带了些苍白的病色,他想起檐下缩着的小姑娘,抬头瞧了一眼,随手点了个宫人:“带她去安置罢,冬日冷肃,别着凉了。”
  宫婢连连应是。
  秦晚妆缩在角落里,瞧着远处众星捧月一样的太子哥哥,他好像病了,那双漂亮的清透眸子里总带着些混沌,他站得有些懒散,时不时偏头去咳嗽,阖着眼,有些倦怠。
  风姿清雅的小少年随手点了个宫婢,唇角微张,仔细同她交代着什么,然后,秦小猫儿就瞧见宫婢姐姐慢慢走过来,拿着伞,帮她挡了风雪,柔声笑:“你是哪个宫里当差的?我送你回去。”
  秦晚妆蜷缩成小小一只,看了看江鹤声,又去瞧宫婢姐姐,嗓音软软糯糯的,尾音绵长,带着数不清的委屈:“我、我就是来找太子哥哥的呀。”
  宫婢有些错愕,下意识驳斥:“放肆,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
  江鹤声听到小猫儿的话,眸子里染上些疑惑,他抬头,对上小猫儿懵懵懂懂的目光。
  小姑娘在雪地里坐着,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湿了,满脸清泪,十分狼狈的小模样,她瞧着自己,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小少年有些无措,偏头去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也正迷茫,他轻叹一口气,走到小猫儿身边,淡淡对宫婢道:“退下罢。”
  漫天的飘雪落下来,清清肃肃的。
  江鹤声倾伞,长发松松散散垂坠而下,遮住了乌黑的鸦睫,小少年却浑不在意,俯身为秦晚妆挡住风雪,把她头上的雪粒子拂下,轻轻唔了一声:“孤与姑娘先前认识么。”
  他看着小猫儿满脸清泪的模样,有些头疼,阖了阖眼,记忆中支离破碎的往事似乎在慢慢复苏,他想了想,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近来应当是病了,总是不记事。
  江鹤声冰凉的指尖抚上小姑娘的眉眼,他屈膝跪坐下来,和秦晚妆平视,嗓音清清润润的:“姑娘瞧着眼熟,孤先前大抵见过你。”
  “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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