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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子 第136节

  我问李香头,这次能请到哪位大仙?
  李香头说不知道,准备找冯栏帮忙请个厉害的过来,争取搞把大的,狠狠赚一笔香火钱留给儿子,他就能安心闭眼了。
  前面还没当回事,可他又说自己大限将至,应该是常四爷通知他了。
  我有点伤感,问他:“要不要我给你相块地?”
  “不用,把我埋你师父旁边就行,跟他吵了一辈子,这两年他走了,我还怪寂寞的,过去跟他做个伴。”
  “好吧,我准备过完年给我师父师娘迁坟合葬,选好地方,你过去看看。”
  临出门,李香头又嘱咐一句:“挑块大点的地方,我可能把苗继善带走,我们都死了,他也别活了。”
  我打个寒颤,心说苗老头有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本来不准备把那持令厉鬼的事告诉彭老师,可没过多久,他主动打电话询问事情进展。
  我听他的语气不对劲,嗓音也很沙哑,就说:“目前没有合适的婴灵,我再打听打听吧!你的嗓子怎么了?”
  彭老师说:“能不能现宰一个?我很着急。”
  我看一眼来电显示,确定是彭老师打来的电话,这才问他:“你没发烧吧?”
  “没有,我出钱,你找个孕妇商量,让她把孩子打了送给我吧,昨天晚上我奶摔了一跤,刚刚才醒过来,张嘴就是:奶奶没几天好活了,想在临走前看你生个孩子,到下面见了你爷爷也有个交代。”
  说着话,彭老师痛哭起来。
  这三十多岁的男人哭的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那般凄惨,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让他别着急,眼下有个能用的婴灵,只是供奉起来比较危险,所以没跟他说。
  彭老师哽咽道:“先拿来用吧,安了我奶奶的心再说别的。”
  “那是个小鬼,可不是拿来应付差事的东西,一旦供奉就不能抛弃,否则会遭报应,即便一切顺利也得三年后才能投胎,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是想把功德子的事告诉我奶奶,只要她相信,就不会再惦记了,你能不能把小鬼拿来,给我奶奶看一眼?”
  看一眼死的更快!
  第二百八十七章 堕胎3
  让彭老师稍安勿躁,我先跟冯栏商量商量。
  给算盘精打电话,我说了彭老师奶奶的事,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老人相信功德子一定能让彭家生个男丁。
  冯栏说:“没啥好办法,供奉之后婴灵会跟家里人打招呼,算是比较灵异的表现,但最好不要用这招说服老太太,因为那个婴灵的怨气很重,不一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万一来一句:老太太,让你家人对我好点,否则我叫你们不得安宁!也许就把老太太当场气死了!你让彭老师跟她好说好商量呗,在她面前保证立刻造小孩,老太太肯定不会逼他立刻弄个孩子出来,看一眼才肯死!”
  “现在是彭老师想搞个好消息,给他奶奶冲冲喜。”
  冯栏光棍道:“那我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让我去冒充孙子吧,人家也得信才行。”
  电话里不方便说,我联系王斌,一起去医院探望彭老师的奶奶。
  到了病房,老太太正吃苹果,气色有点差,但也没有彭老师说的那么夸张,医生说她是年纪大了,在家摔倒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这口气喘过来就没事了,但老年人骨质疏松,这一回摔个骨裂,且得修养几个月才能走动,以后也得注意,要是再摔一下,即便保住命也百分百瘫痪了。
  老太太跟王斌熟悉,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
  我和彭老师在走廊里说话。
  我说:“你也太咋呼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彭老师垂头丧气道:“现在看着不严重,昨天没醒过来时,我爸都准备办后事了,功德子的事你抓点紧,我已经跟我爸说了,准备等我奶出院就告诉她。”
  “你爸相信?”
  “不信,但我奶奶肯定信,我爸让我编的好一点,别让我奶看出破绽!你好好跟我说说,那个死小孩是什么情况,我供奉它会有什么危险……我还得把它当祖宗似的供奉三年,等它生出来,我俩谁是爹?”
  我说:“功德子又不是功德爹,肯定你是爹,这小孩……”
  简单说了它被打掉的前因后果,彭老师接话道:“晋祠镇上姓谢的两口子,叫啥?我查查他们!”
  “你查人家干啥?你又不跟他们打交道,冯栏会把婴灵超度好再拿给你,但具体有什么危险,我预知不了,因为功德子不会像小鬼那样蛊惑你做一些事情,它本身是没有危害性的,但万事因心而动,你带着坏心做好事,结果也很可能是坏的。”
  彭老师不解道:“我收养他就是想给自己弄个儿子,这算什么坏心?”
  “看你和谁比了!这招原本是信众出于善心,收养无主婴灵,为自己攒一份功德,你要儿子是私心,这肯定不能算好心吧?我给你打个比方,你为了求子供奉婴灵,希望它早日到你媳妇肚里投胎,但你媳妇不愿意怀一个小鬼,你俩因此闹别扭,一年半载后感情散了,你媳妇红杏出墙,这就可以理解为功德子带来的灾祸,再严重一点,你媳妇红杏出墙之后,你怀恨在心,每天求婴灵赶紧钻你媳妇肚皮吓唬她,你的坏心会教坏它,从而惹到小鬼!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彭老师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只要我是个好人,它就不会做坏事!那我肯定是好人呀,我一身正气来着!而且你嫂子也愿意供奉,她非但不害怕,还觉得新鲜呢。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搞吧,走,我带你拿钱去。”
  我感觉他还是不明白,可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再啰嗦也不管用了。
  彭老师早就准备了八万现金,临时起意又娶了两万,一共十万块,报纸包着塞进我怀里,我说用不了这么多,他说他这催得紧,给我添麻烦了,多出来的两万让我多操心,我让他不要客气,他说他不客气,就是求个心里稳妥。
  我就不跟他客气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彭老师的钱,我立刻给冯栏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晋祠镇把那个婴灵搞到手。
  冯栏抱怨道:“前两天我问你要不要,你说不要,今天你想要了,就让我立刻给你,你当菜市场买大白菜呢?我也得跟对方谈好价钱,我表现的太心急,他们坐地起价怎么办?”
  “你别蒙我,明明是你跟那两口子要十万块,你别坐地起价他们就烧高香了,这样吧,我多给你两万,咱抓紧把事办了成不?反正你也是无本的买卖,你就当发善心,饶他们家一回。”
  冯栏稍作思忖,说:“那你给我十万!我还得领他们俩去城隍庙烧状纸,求阎王爷把令牌收回去,庙里那帮神棍可比我黑多了,人家是开门面的坐商,成本也高,烧张状纸就得三万块。”
  给他十万我就白忙乎了,只好让他尽快搞定。
  冯栏又联系李香头,让他去谢姓夫妻家假装关心,见那两口子为婴灵的事愁眉不展,整日里拜个不知哪请来的泥菩萨,就劝他们凑点钱再找冯栏处理,破财免灾,最后商量了八万块的价格。
  钱到手,冯栏领他们去平遥某城隍庙烧状纸。
  我跟去瞧个稀奇。
  小谢两口子长的白白净净,不像宣传毒品危害的彩图中,满身烫伤,头发稀疏,脸皮蜡黄的丑陋模样,说话也有条有理,丝毫看不出瘾君子的特征。
  聊热络后,小谢说他原先见过我,他家做副食品批发的生意,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卖铺都是他家供货,几年前他去十里铺送货时,见我师父牵着我,他还跟我们打过招呼。
  我没有印象了,就顺着这个话题问他:“二十年前我们村的小卖铺卖过一批假酒,是你供的货不?”
  小谢说:“二十年前我还念小学呢,哪能是我。”
  我以为冤枉他了。
  他又来一句:“应该是我爸卖的!我有个远房堂叔是汾酒厂的工人,我家卖的假酒都是他酿的,和真酒一个味,你们有需要可以联系我,包装之类的绝对没问题,一瓶二十年给你们八十,量大还能优惠,正经的物美价廉。”
  “这样啊,那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
  “那抽时间领我见见你父亲,二十年前我家邻居办白事,从小卖铺买了一批假汾酒,把我师父眼喝瞎了。”
  “啊?”小谢脸色一变,急忙改口:“那肯定跟我家没关系,镇上搞批发的不止我们一家,应该是老孙家,他家最喜欢卖假酒,专把人喝瞎的那种,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你师父一定被他害了,你信我没错,要是我爸害了你师父,十里铺早就不让我家做生意了,对吧?!”
  当年那个事早就掰扯不清了,小谢只是不确定是否与他父亲有关,所以有些慌张,我又调侃他几句,直到我问他吸毒是什么感觉时。
  冯栏打断道:“感觉不错你想干啥?吸两口体验一把?别扯那没用的了,我给你们说个城隍庙的故事吧,就是咱要去的那座庙,发生在清朝咸丰年间的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堕胎4
  “咸丰年间,平遥县有个卖烧饼的老头,他做的烧饼特别小,具体多小就不知道了,反正没什么人买他的烧饼,他每天都把卖不出去的烧饼送给城隍庙外的乞丐吃,好些年后,这老头生一场重病,眼看就不行了,那年城隍庙会期间,他回光返照似的痊愈,做了两笼屉烧饼到庙会卖。
  平遥跟河北一样,管烧饼叫火烧,这老头在庙前吆喝:火烧,卖火烧啦。没人买!有个年轻人跟他说:你的火烧太小了,你做点大火烧,肯定有人买!老头说:今天是小火烧,明天就是大火烧啦!
  天黑后,老头把剩下的烧饼分给庙外的乞丐,回到家又病倒了,没捱到第二天就撒手人寰,而在他咽气的那一刻,城隍庙突然烧起一场大火,除了僧人住的后院寝宫,其他屋子都烧成灰烬。
  后来重修城隍庙,大家觉得老头生前施舍乞丐是大善举,就以他的模样重塑城隍像,修好当夜,有人在汾河岸边看到一群提着灯笼,手持仪仗的送官队伍在汾河上飘行,将一顶官轿送进城隍庙里,于是有了阴司送烧饼老头赴任的传言,从那以后,城隍庙的香火一发不可收拾。”
  冯栏说这个故事,是不想让我们继续探讨吸毒的话题。
  小谢却当个真事请教:“既然小火烧几年都卖不出去,老头为啥一直不肯做大火烧呢?”
  冯栏随口应付一句:“不忘初心!”
  他懒得解释,因为这种几百年前的故事传说根本没法解释,都是传着传着就荒腔走板了,即便实打实记录下来,现在人的思维去理解几百年前的人和事,肯定有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这烧饼老头的故事被镌成碑摆在庙门口,当地县志也有明确记载,但事也许是真事,真到什么地步就难说了,也许记载之初就有演义夸张的成分,要是每一个细节都较真,那真是看三国落泪,替古人担忧,吃饱了撑得!
  一路逶迤到了城隍庙外,冯栏将车停在路边,给庙里一位姓毛的师傅打电话,带我们避开游客,从后门进庙。
  现在知客室喝茶休息,等天黑后,游客香客陆续离开,毛师傅关庙门,将我们领到正殿的城隍像前磕头烧香。
  城隍爷是一尊方冠冕服的老头坐像,脸膛方正,面色枣红,长须及胸,看上去正直又威武,卖烧饼的老头肯定长不成这副尊容,还是后人美化的结果,而城隍像左右各有一尊立像,是城隍爷麾下的阴阳司吏。
  摆开香案,小谢两口子跪在城隍爷脚下,毛师傅领着几个一看就不正经的道士在旁念经。
  冯栏站在小谢两口子身前,对着城隍像高声念诵他亲手写的状纸。
  “上告城隍司命及麾下诸司使,弟子冯xx奉天地之赦令,掌雷霆之枢机,师承茅山上清宗,现任凡尘行法士,今查晋祠谢氏夫妇于xx年……弟子当谐和宗族,解释冤怨,修数百年崎岖之路,造千万人来往之桥,呈请司命早日结案,弟子当以阳世刑罚慎查之。”
  那一声冯哼哼是为了掩盖他骚气的本名,而这一篇状纸的大概内容,表明自己茅山行法士的身份,求城隍爷开恩,收回令牌,他会查清小谢两口子与婴灵的因果债务,秉公断事。
  念完一遍,冯栏将状纸与金银纸在钵盂里烧成灰烬,上香磕头,禀明心意,毛师傅领着几个假道士绕着他们念经超度,化解恩怨,最后小谢两口子再上香,法事就算完成了。
  又回知客室喝两杯茶,冯栏将鼓囊囊的信封塞给毛师傅。
  毛师傅笑眯眯的接过,塞进口袋里:“谢谢小冯,我就却之不恭了。”
  我们起身告辞。
  回太原的路上,冯栏跟小谢念叨:“你看到了吧,我拉着你们跑前跑后,找人托关系,还得超度你们儿子,最后才赚五万,这帮假道士歪和尚念几句经,三万块倒手,所以不是我心狠,而是行情就这样!”
  “那他们念经管用不?”
  “这帮人穿上道袍念经,脱了道袍吃喝嫖赌,你说管用不?还得是我那篇状纸起作用,可不让他们念经,他们就不给你拜城隍。”
  小谢愤愤不平:“他们这是黑心敛财,城隍爷不管?”
  “他们不敛财,你就能省下三万块,可他们每天给城隍爷磕头上香,你给城隍爷干啥了?要不是家里出事,你把城隍爷当哪根葱?城隍爷凭啥帮你省钱!”
  “那是我没遇见真神仙,我要遇见了,我也能每天磕头上香,我每月的初一十五都给李香头送礼呢。”
  冯栏笑笑没说话。
  回到太原休息三天,冯栏用鱼塘里的烂泥捏个长鸡鸡的泥娃娃,领我和小雅去小谢家超度婴灵,过程并不复杂,将泥娃娃摆在客厅,烧起线香让小谢一家三口下跪,承认当初的错误,祈求婴灵饶恕,等到夜里十一点,冯栏领着他们在屋里做洒净的法事,就是给每间屋子念经,小谢三人跟在身后,抛洒清水和米粒,驱赶婴灵留下的怨气。
  为了不给他们碍事,我和小雅缩在门口。
  约莫十一点十分的样子,冯栏他们钻进卧室时,小谢家的防盗门突然被敲响,吓得我打个哆嗦,转头喊一句:“谁呀?”就要趴在猫眼上看。
  小雅赶忙拉着我往客厅跑,便听门外一个怯生生的童音说:“我!”
  我低声问小雅:“是不是婴灵回来了?”
  她说:“应该是,我刚感觉到一股阴气,它就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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