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真相
意寂宗大殿的私密性极好，关上门几乎传不出任何声音。
元修文许久没见霍英慧了，这次他还特地装扮了一番，俊美的脸在一身墨黑衣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出众。
霍英慧就没他那么有兴致了，她头发微乱，眼睛下面青黑，就连平日最爱穿的鲜艳的红衣，此刻也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修文！”她看到他了，赶紧跑过去，“好久没像这样两个人独处了，是吧？你修为怎么样了？”
“快飞升了。”元修文心疼地帮她捋顺头发，“最近修炼太辛苦了吗？怎么看着这么憔悴了……”
“还好吧，就是一直在想事情。我也快要……师傅说，只要能够彻悟的话……”
“是因为这个才糟心的么？”元修文轻声安慰道，“不急，慢慢来，飞升确实是一道很大的坎。”
“修文啊，……彻悟可以走捷径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霍英慧不安地靠他更紧。
“没事的，在我面前不用隐瞒。”
“……你爱我吗？”霍英慧忽然抬头。
话题的跳跃让元修文一愣：“……当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觉得我们是命运的天作之合。”霍英慧抱住他的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愿意为了你付出。”
“我知道。”元修文被她直白的表达弄得红了脸，“雪华山上，我都看到了。听说你最近也是为了关于我修炼的情报，才杀了那么多人。”
“嗯。这么看，我是一个很大胆的人，对吧？”
“是的。”
“可是爱上你之后，我觉得我变得胆小了……我以前是不怕死的，现在却怕了……”
元修文感觉到胸膛前的衣服被打湿了一块，他捧起霍英慧的脸，发现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脸颊上滑落。
“到底是怎么了？”他帮她抚去泪珠，柔声问。
“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元修文内心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在说什么？”
霍英慧却哭得更惨，抛出一枚炸弹：“修文……因为我爱你，所以……不用隐瞒……我愿意为了你的道义而牺牲……”
元修文瞳孔一缩，后退一步：“你听了什么谣言……”
“我只希望……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后悔……我是这么想的。”她却不依不饶地逼上来，再次把他紧紧抱住。
元修文被她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伸手就要把她推开：“你不要犯傻……”
“不行，你做不了决断的话……就由我来好了……”霍英慧哭着，手臂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桎梏着他。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因为我们是深爱着彼此的，是了解彼此的，所以……”
“所以你绝对……也是这么想的……！”
元修文睁大了眼。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紧接着就是“噗呲”刺入身体的声音。
鲜血顺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的衣服下摆滴落。
“所以……你绝对也……愿意为了我而牺牲……”霍英慧泣不成声，将刺入他身体的剑又一把抽出，她身上暗淡的红衣被喷涌而出的血重新染成鲜红色。
“呯”地一声，被血浸染的剑掉落在地上。
她的剑上缠绕着的、极为霸道蛮横的剑气顺着伤口不停地在他体内撕扯，元修文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看着霍英慧伏在自己身上哭泣。
“对不起，我的剑法研究必须要传承下去的……所以我不能死……但是我还爱着你……”纠结和爱意，以及绝对的自我和自私让霍英慧痛苦万分，似乎她才是受害者一样。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了……道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你也是一样吧，修文。”她崩溃道，“你为什么要修无情道啊……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
霍英慧说到一半，忽然捂住脸，身体软软地栽倒在地，周身灵力暴动。
大殿内不寻常的灵气波动很快引来了意寂宗的其他人。
元修文最后看到的，是她被那些师兄师姐抱出去的画面，夹杂着一句叹息：“我就知道她被我们这么惯着，迟早会出事……”
濯丽泽收到霍英慧的消息时，她已经闭关几天了。
是像之前一样的一个小匣子，濯丽泽把它打开，里面躺着一封手写信。
水棠，我现在准备闭关，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飞升了，但是因为还在跟师兄师姐们冷战，所以先把这个放在你这里，等我成功飞升了再给他们看这封信。
虽说虹光剑法是我自创的，但是我其实并没有真正完全了解剑道……直到那一刻。你应该也知道那件事了吧？
如今我已经深刻领悟了，并且在意寂宗登仙台处留下了剑痕，还分了一股自己的神识进去。以后，要让历代有天赋的弟子过去领悟。若是有我中意的，那股神识便会替我教导。
接下来是一长串对她师兄师姐说的话，濯丽泽直接翻了过去。
信的末尾，又提到了她的名字。
水棠，总之我现在已经做下这种事情了。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关心一下他的事情。我知道我的同门也会给他补偿，但是他可能不会要，你能在中间调和一下也好。
濯丽泽皱起眉，感觉自己似乎接下了一个很大的烂摊子。
还有啊，我已经明白了，杀夫证道之类的说法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我真的度过瓶颈期了。这么看，以后得多让女弟子去领悟那剑痕，这样以后瓶颈了就很好解决……
濯丽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霍英慧真心白痴，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把信给意寂宗，接下来真的有弟子这么做，还飞升了的话，最后肯定又是宗内帮忙善后，搞不好她自己也被牵连进去，两边的名声都会坏掉。
濯丽泽手一挥，直接用幻术篡改了她的手写信。
剑痕是不小心划下的，上面的剑意会对弟子造成反噬，所以要离得远一点；剑术的规定是传男不传女。
这样，也就能够彻底掩埋霍英慧做过的事情了吧。
意寂宗那边已经在清理知道那件事的修士了，她送信的时候也得小心一点，否则真的会被霍英慧那堆偏心的师兄师姐扒掉一层皮。
意寂宗的几位真人在霍英慧飞升后，不遗余力地帮她抹去了过往的所有不堪。毕竟她是意寂宗的小师妹，是不可多得的剑术天才，任何有关她的丑事都会牵扯上宗门。
元修文醒来时，已经是她飞升几个月之后了。
他腹部被贯穿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元修文坐起身，茫然地扶住前额。
一旁的下人看到他醒了，立刻出去叫人。
“等等。”元修文面色惨白，“她……霍英慧，在哪里……”
“霍英慧？”下人外歪头思索片刻，“啊，您是说央娥上仙吗？”
“央娥上仙？”
元修文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大脑一片空白。
他忽然感觉到头部传来一阵针扎般的激痛，他抓着自己的长发，不停地喘息着。
不对，不是，不可能。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黑影。
“你下去。”
那下人应声离开了。
元修文认出他是霍英慧的某个师兄，在意寂宗是……采城真人？
“小师妹已经飞升了。”他开门见山道，“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们事后自会弥补。也希望你口风能紧一点，毕竟是你自己技不如人，不要怪她负了你。”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元修文惨笑道：“技不如人……她觉得我会杀她，所以就干脆先下手了……是么？”
采城真人沉默了一瞬，他也知道自己师妹是个什么德性，但师兄护短的天性，以及同为剑修对她的崇拜，让他说不出贬低她的话。
“那就要看你自己身上有什么原因，让她坚信你会动手了。”
元修文呼吸一滞，过往的所有记忆涌上心头，他头部那种针扎般的疼痛越来越难以遏制。
“没有……我没有……”他碎碎念着，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怎么会……我要见她……”
一丝魔气渐渐从他身上逸出。
随后就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等周围慢慢变回之前那种纯白的颜色，荆婉容已经是目瞪口呆。
她就说意寂宗那群真人怎么对燕智觉勾结隐为宗的事大事化小，直到真的闹出事了才撤他掌门职务，合着这是在变相补偿元修文么？
还有燕智美那个傻瓜，之前她被剑痕上剑意所伤，没一个人管，结果她得了央娥上仙完整传承之后态度立马变了，又是封真人又是严加管教，估计就是把她当成第二个央娥上仙了。
不管怎样……以前的纠纷，真是……
荆婉容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后面不知何时站着小非。
他还盯着眼前的那一片纯白。
“在看什么？”
“没什么。”小非垂下眼，“走了。”
“去哪里？”
“幻境的出口。”
荆婉容转过身，忽然发现小非的身后，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濯丽泽双手交叉放在腹上，眼睛紧闭着，头上的几根银簪整齐地散落在一旁。
荆婉容被吓到了：“她这是怎么了？”
“被禁术困住了，现在大概沉浸在某段于她而言非常痛苦的回忆中。”小非淡淡道，“等到她的修为被重复不断的禁术吸干的时候，就能彻底解脱了。”
解脱的言下之意，无疑就是死亡。
“你使用了禁术，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小非轻笑一声，上来牵住她的手：“陪我一起走到出口，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