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韩易:叫嵇水过来替他诊治,再设法让他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一下。
  那人抱拳:我这就去喊嵇水先生。
  韩易微点了点头,等那人走后,他回身看了眼周池,复杂的目光自他苍白的脸上划过。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道临山庄,韩敬书房。
  依旧是段卓模样的韩易已经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
  他站在书桌之前,而书桌之后,是微抬着手腕正写着什么的韩敬。
  周池那人摆明了吃软不吃硬,想从他的嘴里撬出山河令的下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舅舅又何必对他下那个狠手?不如拿他当饵,诱赵况出现。
  韩敬手里动作不停,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韩易忍不住叫了声:舅舅!
  嗯?韩敬一副才刚回神的样子,你方才说什么?
  韩易见状,强压下内心的烦躁,道:我认为周池是不可能吐露出山河令的下落的,现在要想找到山河令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趁各帮各派还未离开青州城,将周池在道临山庄的事放出去,并广请天下英雄到府,共商处理魔头的大计,诱赵况出现,将其一举拿下。
  韩敬听着点了点头,问道:可你如何保证抓到赵况就一定能找到山河令呢?
  所以我还有第二个方法。韩易道,现在那魔头还十分信任我,是以我想请舅舅配合我演一场戏,等赵况攻上门来时,还请舅舅适当放个水,好让我与赵况里应外合,一同救出周池,待我进一步取得他们师兄弟两人的信任时,再设法套出山河令的下落。
  韩敬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然而不待韩易高兴,他忽而道,我听说你命人找了嵇水给那魔头诊病?
  韩敬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加之老来得子生了韩司云,近年来脾气秉性都柔和了不少,平日闲来无事就躲在书房里写写字作作画,温文尔雅似读书人,然而此刻韩敬就浅浅瞥了一眼,竟让韩易觉得心跳如雷,明明没做什么,却也不由觉得心虚气短了几分。
  诊病不过借口而已,侄儿是想叫他设法使那魔头昏睡过去,好让我脱身来寻舅舅。
  如此说来,倒是你思虑周全了。
  侄儿并非这个意思韩易道,那现在我们用何计谋好?
  什么计谋韩敬说着继续回身作他的画,山河秘宝流落已久,我亦愧对祖宗多年,今日终遇良机,然如要动手,定需有十分把握方可。
  韩易眸光微微一闪,知道了韩敬的意思,抱拳一礼道:侄儿明白。
  是夜,吴钩高悬,月光倾洒在道临山庄之上,将整个山庄拢进一片静谧安闲之中,然而就在这皎洁夜色之下,忽而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巡逻武侍的背后掠过。
  道临山庄地牢之中,周池与韩易一同靠墙坐着,忽而一阵轻烟拂过,武侍们陆续倒下。
  是谁韩易甩了甩头,只觉得眼前重影无数,脑袋也晕得难受,然而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架势,应是赵况来劫人了。
  说起来,道临山庄的布防向来严密,他虽然已打过招呼,但仍担心要如何不着痕迹地让赵况混进地牢里来,却不想他用了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只是这方式未免也太易误伤
  韩易死死咬住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也渐渐不敌那迷烟的效力。
  此时地牢外被有意精简过的武侍已经全部倒下,眼看他也要跟着丧失意识,忽然眼前一花,接着他的鼻子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迷烟的味道被手掌给阻绝在外,鼻尖处隐约闻到了自那手掌上传来的浅的淡薄荷清香,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宫韩易想出言。
  别说话,周池道,扶我起来。
  韩易闻言立即伸手去扶,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闪了进来。
  放开他!
  冰冷的声音在小小的地牢里炸开去,韩易的动作下意识一顿,抬眼时,就见牢门外站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高大男子,那男子脸上亦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蓄着呼啸冷意的眼睛。
  师兄周池出声唤道。
  我说,放开他!赵况咬牙低喝,一剑挥断锁链,踹门走了进来。
  赵况从韩易的手中夺回周池,等看见周池身上血迹斑驳的外袍时,眼中的冷意更深。
  他沉默了瞬息,神色肃穆,不辨喜怒,然而从他的呼吸声中能听出来此刻他心情十分不悦。周池正心虚,忽然额上落下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大手的主人跟撸小狗崽似的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接着毫无预兆地将他托抱而起,足尖一点,无声地掠出了地牢。
  两人身后,韩易默默咬牙,他强压下莫名涌上心头的不爽,也跟着掠出了地牢。
  地牢之外,月色皓洁,然而韩易吃惊地发现,整个道临山庄此刻正陷入了一派诡异的静谧之中,偌大的山庄,路上竟无一人巡守,他顿时惊疑不定地看了飞身在前的赵况。
  他是与舅舅商议着削减了山庄的布防,但也不至于无人巡守,这个赵况,究竟做了什么?
  与韩易又惊又疑的复杂心理不同,周池此刻竟有些出神。
  他窝在赵况怀里,耳边是轻拂而过的风声,月色亦显得十分温柔,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不适的,是隔着衣物与他相贴的赵况的灼热胸膛,以及对方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草木香气。
  一炷香后,赵况在一间废弃小屋里把周池放了下来。
  他拉下蒙面的布巾,先是给周池探了探脉,又检查了他周身关节,正在他准备拉开周池的衣服、检查他渗血严重的两肩时,追得满头是汗的韩易狼狈地赶到了小屋。
  韩易一进门,赵况便停住给了周池检查伤势的手,抽出剑来直指着他。
  韩易被剑气逼得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况冷笑,看来你是忘了那日分别前你答应了我什么。
  韩易闻言咬了咬唇,面上有些微恼他自然记得舅舅带人合围偷袭时他答应了赵况什么,可是周池进了道临山庄怎么可能一点儿伤也不受?赵况这人,未免太过难缠。
  韩易一时不语,赵况眸色更沉,眼看手中利剑就要刺过去,周池蓦地轻轻出声。
  师兄。
  赵况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最后还是收起利剑退到周池身后。
  没了利剑逼喉,韩易微微松了口气,挪动视线看向缓步走到他身前的周池。
  这两天还是多谢段公子关照了。几近浴血的青年冲他微微一笑,那张清隽雅正、眉目舒朗的脸虽然还很苍白,却因着这一抹笑而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叮!目标人物好感+5,当前好感度:83,虐心值:30,攻略进度:30%】
  宫主客气了,段某
  不过日后便不劳烦段公子了,顿了顿,哦,不对,应称呼你韩公子才是。
  周池的话宛如深水里的一颗炸/弹,让韩易倏地变了脸色,而在周池身后的赵况也一脸惊异,接着他忽地拔剑出鞘,利刃再次抵上了韩易的喉咙,警惕道:你是行云剑韩易?
  事情骤然演变到这个地步,韩易简直措手不及,然而看着周池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他知道对方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在此时揭穿他,也就不再挣扎。
  敢问宫主,不知我是在何时露了马脚?
  这话一出便是默认了,赵况手里的剑立刻往前送了两分。
  利刃逼近,韩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周池却用两指徒手夹住了那白花花的剑刃。
  你韩易心情复杂。
  韩公子无需担心,我周赵两家只和韩敬老贼有仇,无意取你性命。
  韩易闻言,心情愈发复杂,他看着眼前这位虽然身负重伤却不显狼狈的青年,忍不住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你与我舅舅之间又有什么仇恨?
  第53章 镇山河(15)
  他与韩敬之间有何仇恨?
  仇恨大得去了。
  然而周池并不打算告诉韩易,毕竟有些事情,在最后揭开时才最痛快。
  陈年旧事,韩公子要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你那舅舅?
  韩易咬牙,一会儿后道:周宫主若实在不愿意告知韩某那些昔日往事,韩某也不勉强,只是韩某想知道,周宫主究竟是如何识破我的?又是在何时识破我的?
  周池神色平静,忽然他抬手飞出一针,韩易只觉得颈侧一痛,接着四肢一软,瘫倒在地。
  你
  无奈之举,还望见谅。周池颔首,冲赵况道,走吧。
  赵况应了一声,看也不看瘫倒在地的韩易,与周池一起并肩往外走去,眼看两人就要离开小屋,韩易忍不住出声叫道:周宫主!
  周池抬腿迈门槛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微微侧转过身来,对上韩易的目光,他叹气道:你很聪明,可是再聪明的掌舵者也需有配合妥当的水手才能长风破浪。
  说完这一句,他面不改色地迈步踏了出去。
  配合妥当的水手韩易低声重复了一遍,接着脑海中闪过一抹红色身影,他眼神一暗,然而此时周池与赵况已经消失在门外。
  韩易这边是如何发信号联系韩敬的暂时压下不提,周池这边,两人刚离开小屋便一起往赵如是藏身的地方赶去,期间赵况一直闷不吭声地往前掠去,丝毫没看周池,这真是
  太异常了!
  风声飒飒,景物飞速在两人身侧向后倒去,当足尖再次踩过林叶时周池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出声打破沉默:师兄
  飞身在前的男子闻声头也不回,继续往前掠去,一身夜行衣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有什么事等到了再说。
  周池只得乖乖闭嘴。
  两人在黑夜之中又行了一会儿,然而周池虽然叫系统屏蔽了痛觉,可身上的伤是实打实的,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他终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时原本埋头往前的男人忽然顿住了,继而转身冲他飞身而来。
  赵况忽然折返回来停在他面前,周池一脸愣怔。
  怎么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口,赵况忽地托抱起他,继续往前掠去。
  身前的胸膛结实而温暖,横在他背后的手臂劲瘦却有力,周池原本十分抗拒这个姿势,几次后就习惯了,加之清楚自己现在的速度只能拖后腿,于是十分坦然地缩在了赵况的怀里。
  他微靠在赵况胸前,飒飒风声中,他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草木香气。
  两人赶了近一个时辰的路,最后在一座山头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吗?周池问。
  嗯。赵况将周池放下,带着他往立在山头的村寨走去。
  此时天还远远未亮,整个山寨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唯有山寨大门与寨内四角的塔楼上还掌着灯,昏黄灯光在夜色里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周池看着,竟不由地松了口气。
  两人夜行穿过山间林地,抵达山寨大门时,门后两侧塔楼上负责守夜的几个守卫已经抱着酒坛子睡着了,赵况没有打扰他们,十分习惯且熟练地搂过周池,飞身一跃,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有丈许的尖头栅栏,而后驾轻就熟地领着周池往山寨深处走去。
  眼看快走到山寨深处的楼宇,忽然廊下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声呼叫起来
  赵大侠?赵大侠回来啦!老大!赵大侠回来了!
  这一声嗓子将整个山寨从沉睡之中喊醒了,昏黄油灯一盏连着一盏,在整个山寨里铺开去。很快一声粗犷的声音自眼前不远处的楼宇里传出来:小恩公?怎生这时才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已经停在了两人眼前,看着周池,这就是周小宫主吧?
  是的。赵况略一颔首,请问方世叔,寨里可有医者?
  怎的?你受伤了?那大汉顿时一脸着急。
  不是我,是少主。情况紧急,若有的话,还请方世叔帮忙引荐一下。赵况道。
  那姓方的大汉挥挥手:嗨!小恩公不必跟我客气!而后抬手招来侍从,命他去请医者,自己则将赵况与周池引进屋中,嘴里道,要叫醒如是那小丫头吗?
  不必了,让她睡着吧,总归天亮了就知道了。赵况说着,扶着周池在屋内的交椅上坐下。
  那方寨主又说了几句什么,这时侍从带着医者匆忙赶来了。
  那医者一进门就对赵况抱了抱拳,叫了声赵大侠,继而看向周池:是这位病人吗?
  方寨主怒道:不是他还能是我啊!赶紧给我治!
  那医者也不生气,捻捻嘴边一撮小胡须,示意周池探手给他把脉。
  兵荒马乱地折腾了一通后,那医者留下药方、拎着药箱走了,此时天边已开始泛白,近处的天空也从一片漆黑转入一片深蓝,只有头顶的几颗星子还在断续地闪烁着。
  周池收回手,那方寨主大着嗓门喊来人下山去抓药,又命人将两人送去厢房。
  小恩公先和周小宫主休息一下吧,至于韩敬那老贼若小恩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我方镇别的不说,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
  方世叔言重了,若有需要世叔帮忙的地方,小侄一定说。赵况道。
  那方寨主哈哈笑了两声,很快有人过来接引他们去往后面的客厢:赵大侠,周宫主,老大早就让我们打扫好了厢房,这两间厢房都是一样的,您两位随意挑选。
  多谢,我们知晓了,你先去忙别的吧。赵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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