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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分卷阅读_64

  稌永答:“依下官之见,此番我军既不知山谷中贼兵虚实,便不可贸然进军,免作无谓之牺牲。下官欲从军中挑选数十名身后过人的将士,由下官亲自率领,与下官一道于今日入夜后,潜入山谷探查寻人。即便寻不到殿下,亦可探查山谷地貌并了贼兵虚实,如此次日王师自可发兵征伐。”
  众人听罢尽皆赞同,钦思闻罢此间计划,亦道欲随同前往。稌永首肯,随后自去着人准备。
  一个时辰后,稌永召集齐夜探的将士,此番数十人皆着夜行衣,身携短兵器,整装待发。正待稌永对众人吩咐之际,便闻空中传来一声枭鸣,随后只见翃扑棱棱地盘旋而下,停在稌永肩上。稌永见状惊道:“可是殿下遣你来的?”一面心急火燎地从翃的腿上取下竹筒,将其间的白绢取出一视究竟。见绢上之言道是五皇子无碍,稌永大喜,随即大笑三声。之后便忙不迭召集中军帐中众将谋士告知白绢之事,众人闻罢,皆大喜过望,心下松了口气。正值这时,往东攻打孝陵卫与淳化镇的两路王师亦得胜归来。众人见罢更是欢喜,稌永笑曰:“王师各路人马皆陆续赶来大营,与中军汇合,如此当真如殿下绢上所言那般,江宁贼兵气数将尽矣。”
  随后便按照五皇子指示调整进军计划,仍由蔡琳驻守幕府山王师大营,此番则命归来的梁鸣谦与于荫霖二将率领两万人马于山谷谷口埋伏,待天明之后对山谷贼兵发动进攻。而稌永与谭钦思仍如原计划那般率领数十名勇士夜探山谷,此番由翃在前领路,带领稌永等人于谷中寻觅五皇子与贾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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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七)
  ?  另一边,却说跟前五皇子听罢贾珠之言随即止步,回过身望着贾珠说道:“出了何事?”
  贾珠勉力定下神来答曰:“我贴身带着一块家传之玉,如今身上翻遍了也不见踪影!”
  五皇子对曰:“可是你素昔戴于脖子上那块蓝玉髓?”
  贾珠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见脖子上所戴玉髓尚在,遂答曰:“并非此玉,乃是一玉佩。若是颈上之物失落了倒也罢了,我亦不惦记着;然那玉佩若是丢失了,却是万万不可!”说着又勉力细细寻思一回说道,“记得之前于洞中,我从身上寻出伤药之时尚还在,待为殿下包扎妥当,我便收了伤药睡下了,恐怕便是于那时那玉佩从身上落了出来。无论如何,在下需回到之前那洞中寻觅一回,若是洞里寻不到,便是待到明日天亮,在下将这山谷逐地逐寸地通通翻找一遍,亦要寻到那玉佩!”言毕亦不待五皇子便沿着来路返回。
  五皇子亦随之跟上,听罢此言笑问:“此系何等珍贵之玉,竟令你如此不顾一切?若是此玉为贼兵拾到,你便也就此上前强抢?”
  贾珠对曰:“此玉并非在下之物,此番且勿论贼兵,便是天皇老子拾了不归还,在下亦敢上前拼抢!”
  五皇子听罢笑而不语。
  此番待二人亟亟赶往之前栖身的洞穴,刚行至一处豁口处,从该处正可俯瞰山坡下的洞口。不料此番洞口处竟意外聚集了一众贼兵,为首的朱学笃正负手立于洞门口,指挥贼兵入洞探查,另有几名贼兵亦将贾珠他二人之前藏于洞中的贼兵的尸首搬运出洞。
  山坡上的二人见罢此景,心下暗道不妙:“不好,藏身之处竟已为贼兵发现!”
  贾珠见状自顾自说道:“如此又当如何进入洞中寻找那玉啊,亦不知那玉可有为贼兵发现……”
  正如此念想,便闻见山坡下传来贼兵的声音,在道“报朱先生,小的在洞里发现这件东西”。说着将手中之物递与朱学笃,朱学笃伸手接过,借着贼兵手中火把的光亮,托于掌中细细打量。只见此物乃是一块光润柔滑的古玉,于火光之中仍泛着碧翠的光泽。
  山上贾珠见状惊道:“那正是我的玉佩!”
  只见朱学笃打量手中玉佩半晌,自顾自说道:“此玉质地上乘,年代古久,断非寻常之物,恐怕正是五王爷留下的。此番于此处被发现,兼了从旁又有撕碎的绸缎纱布,看来是确定无疑了,五王爷并其同伴之前曾在此洞藏匿。此时离我们之前驻足此处谈话不过两个多时辰,五王爷即便离去,亦未能行去多远,何况身上带伤。传令将士们,逐寸搜索山谷中每一处地方,不可放过任何可藏人之处,便是岩石草木皆需搬开搜寻一遍!”
  众贼领命自去。
  山坡上贾珠见罢山下之景,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却是心意已决:“在下与殿下就此分别吧,殿下趁贼兵尚未满山谷搜寻之际,寻那人少之处伺机逃出山谷,回到大营……”
  一旁五皇子闻言打断贾珠之话问道:“鸿仪,难道说此番你欲就此上前从那朱学笃手中将玉索要回来?!”
  贾珠冷然对曰:“不错。”
  五皇子又道:“何不待之后王师拿下龙广山,活捉朱学笃之后再行索要,如此还惧他拒不交还?”
  贾珠则道:“此玉对在下至关重要,较在下之命更为要紧。在下不敢期盼未来之事,唯恐那朱学笃就此一命呜呼抑或他得了玉后蓄意毁去,届时便是活捉他将其严刑拷打,亦再换不回此玉!此番在下既目见玉佩在朱学笃手中,定要就此索回,方可心安。此番在下前往吸引朱学笃并众贼兵注意力,殿下亦可趁机逃走……”
  贾珠正如此说着,一旁五皇子却猛地一把拽住贾珠手臂,打断贾珠之言叱道:“仪儿,且冷静些许,你便这般盼望着前去送死吗?!”
  却说此乃贾珠首次闻见五皇子如此称呼自己,亦是头回用如此语气说话,登时只觉错愕万分,喃喃对曰:“殿下?……”
  五皇子接着道:“此番你即便欲取回此玉,亦需从长计议,如何能像你这般逞勇无谋,届时便是将自己赔了进去,亦索不回玉佩。”
  贾珠问道:“殿下意欲何为?”
  五皇子答道:“依本王之见,那玉佩既在朱学笃手中,不若设法避免与贼众冲突,惟擒获朱学笃一人,便能索回玉佩。”
  贾珠道:“殿下此言甚是,然却是要如何行事?”
  五皇子蹙眉寻思一阵,方开口说道:“那朱学笃身侧贼兵数众,欲擒下他只怕不易。如今之计,惟有一人能借机吸引众贼注意,将他身侧之贼尽数引开,另一人便藏于暗中,伺机擒下朱学笃。”
  贾珠听罢则道:“此计可行,然仍是太过冒险。待得到玉佩之后,又将如何从众贼之中脱身?”
  五皇子则道:“惟有将其掳为人质。”
  贾珠又接着道:“若那朱学笃发了狠,宁可以己之命拉上殿下赔上一命,又当如何是好?何况此事本为贾珠一人之事,何以将殿下牵连进来?”一面说着一面拿眼觑着山坡下贼兵的动静,只见朱学笃命人守在山洞附近,自己则欲领着其余贼兵离去。见罢此景,贾珠心下犯了急,唯恐就此失去朱学笃的行踪,不及多言解释,贾珠惟匆匆对身侧五皇子道句:“此番贾珠前去,是生是死不过听天由命。殿下切勿跟来,且趁机远遁。保重!”
  言毕,贾珠亦不待五皇子答话,便已飞身而去。在冲下山坡期间,还特意细心地绕至一旁,从他们所在山坡的相反方向冲下山去,以免暴露五皇子所在位置。此番只见山坡下的贾珠手持长剑,单枪匹马地直对着朱学笃冲将上去。山坡下的众贼见状大惊,随后方三五成群地挡在朱学笃跟前,将贾珠密密地围了几层,困在众人之间。而贾珠对包围自己的众贼视而不见,惟举剑对着众贼身后的朱学笃说道:“此番在下前来索回你手上之物!”
  朱学笃身侧一随从闻言忙不迭开口对曰:“好大的胆子,当真目中无人!竟敢单枪匹马地前来送死!你以为你能以一挡百?!”
  一旁朱学笃则挥手制止该人之言,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这位壮士,在下手中玉佩当真是壮士所有?敢问五王爷现下正在何处?此番惟壮士只身一人来此,实非明智之举,抑或说壮士此举,乃是为声东击西,掩护五王爷遁去?”
  贾珠闻言心下一凛,唯恐那朱学笃生疑,进而识破己方之计,遂忙不迭大喝一声,道句:“朱学笃,将在下玉佩还来,否则格杀勿论!”言毕,剑随身起,直往了朱学笃的方向杀来。此番贼兵虽为贾珠气势所迫,为贾珠杀退一批,然到底人多势众,围拢前来,与贾珠缠斗于一处。贾珠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受伤多处,浑身浴血,遍染衣襟,已难以分清衣上血迹是自己的还是贼兵的。即便如此,贾珠仍未倒下,似是早已麻木一般,只机械地厮杀,对身上所受之伤已是毫无知觉,宛如夺命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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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八)
  ?  山坡之上五皇子见状,心下感慨万千,到底该说这贾珠是别出心裁灵机一动抑或根本便是意气用事。长叹一声,五皇子方举剑奔杀下山,从朱学笃背面的方向杀将过去。彼时众贼并未料到另一边有人偷袭,遂尽皆围攻贾珠一人。此番骤见另一边杀来一人,只得分出兵力往五皇子这处杀来。
  中间朱学笃见状亦是了然,可谓是正中下怀,遂开口道曰:“王爷大驾光临,朱某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随后便转向周遭众贼高声令道,“将士们,真乃天助我也,一鼓作气一并擒下他二人,主公大业可成!此番率先擒下他二人者记头功,加官进爵!”
  此番朱学笃话音刚落,周遭众贼尚未回过神来,便见剑刃抵在了朱学笃的脖颈之上,正是贾珠趁着五皇子从对面杀向贼兵,吸引一干贼兵包抄之时,从那人少之处杀近朱学笃身侧,气喘吁吁地一字一顿开口说道:“将、玉佩、交、还、与我!”
  此番贼兵见朱学笃已为贾珠制住,只得纷纷停下,不敢再战。五皇子趁机进入贼兵之中,与贾珠一道挟制了朱学笃。只见那朱学笃面对剑刃舔肤却仍是面不改色,从袖中缓缓取出玉佩,擎于掌中。贾珠见状一把从朱学笃手中夺过,将玉佩握于掌中摩挲几回,一面喃喃说道:“我断不能失了此物,否则还有何面目回去见他!……”
  一旁五皇子觑了贾珠手中玉佩一眼,惊道:“此玉莫非便是珣玉那块林家家传之玉?你此番便是为夺回此物?”
  贾珠对曰:“不错,这正是他那玉。”
  “此番你竟为了他之玉几近豁出性命不要?!”言毕扫视了那玉佩一眼,五皇子又道:“本王记得这玉本不是这般形状,此番似是惟有半块?”
  贾珠笑答:“他将此玉一分为二,我二人一人持了半块,我的那块尚在家中,这块是他的那块,乃我二人分别之时,他从身上取下交与……我的……”只听贾珠声音越来越弱,随后戛然而止。只听扑通一声,原是贾珠之前为夺回玉佩而一直强撑一口气,如今玉佩既得,心下大为释然,最终因了伤重加之疲惫,随即倒地不起晕了过去,只手中仍是拽紧了那玉佩毫不松手。
  “仪儿!”五皇子从旁见状哭笑不得,心下只道是此人为了夺回玉佩大张旗鼓地杀将而来,将贼兵尽数吸引至此。如今捅下这般篓子,自己竟倒地不起,留下他一人收拾这烂摊。
  随后只听身侧朱学笃说道:“此番似是王爷的手下伤重不起,王爷孤身一人,又将如何应对在下这处这许多人马?即便王爷武功盖世,今日只怕亦是插翅难飞。”
  五皇子对曰:“此番不劳朱先生费心,本王之剑尚且架尔颈边,且跟随本王走一遭。”
  朱学笃冷笑一声说道:“朱某自跟随马公伊始,便已将己我生死置之度外,此番朱某若能以己之命换得王爷一命,可谓功盖千秋也!”言毕正待下令众贼莫要姑息自己性命,将五皇子擒获斩杀,便闻见空中传来一声高喊,在道:“属下救援来迟,还望殿下恕罪!”随后只见从周遭岩石之上分别跃下两名人影,正是稌永与钦思。此外另有数十名身着夜行衣的将士从外围包抄而来,直杀入贼兵阵中。
  只见稌永一步趱至五皇子身侧,替他辖制住朱学笃,说道:“朱学笃,速速命手下众贼住手,缴械投诚!此番山谷之外俱是王师埋伏,即刻便可发起进攻,你末路尽矣!”
  朱学笃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无怪乎一向行事谨慎、精于谋划的五王爷竟单枪匹马地现身于我军的包围之中,原是早有安排,只为里应外合,以己为诱将我等皆引至此处,以便包抄合围,一网打尽。此乃天意也!怪道老夫昨日夜观天象,见开阳星光芒灼灼,未有黯淡的迹象,兼之开阳增一亦是熠熠夺目,便知老夫此番谋划只怕是违逆天之所愿,天亦不允……”随后又转头望了一番躺倒在地的贾珠,说道,“此番这位公子怕正是王爷之开阳增一罢……”
  五皇子听罢对曰:“此番见你是有那觉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犯上作乱有违天道,天理难容。”心下却道此番如何是事先谋划派定的?分明便是地上那任性妄为的小子自作主张,逞那一时之勇,捅下了篓子令本王替他收场。若非稌永领人即时赶到,这般好戏当不知会如何结局。而本王素昔审慎谨严,如何今日竟随了这小子一道胡闹,亦不知是因了何故。
  此番聚于此处的几百贼兵已为稌永所携众将士悉数歼灭,期间稌永从旁看守朱学笃,钦思则与其余众将一道剿灭众贼,而未曾与朱学笃照面。待终于肃清众贼,钦思方步至朱学笃跟前,持剑指着朱学笃说道:“师父,弟子上回有言在先,若是你我再行相见,便已是敌人对手,当是兵戎相见。”
  朱学笃闻言颔首对曰:“不错,我二人之前确有此约定。老夫虽知晓此举必败,然仍是全力一搏,希欲能就此逆天改命,未想至此仍是未能得偿所愿。尽管如此,老夫亦无一丝悔恨怨怼,自古两雄相争,皆是成王败寇。此番老夫既落在官兵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罢。”随后又对钦思笑道,“只老夫此番见你,较起素昔惟喜走马观花、游手好闲,如今终是寻到自己心之所向,如此甚好,老夫亦能安下心来。”言毕方垂首叹息一回。
  稌永见朱学笃交待完毕,五皇子对自己颔首,又飞快扫视一眼钦思,见钦思惟低头不语,方挥手命人将朱学笃押走。五皇子对钦思道句:“此番你先行随之回到大营。”钦思拱手去了。五皇子又低头望了一眼地上躺倒的贾珠,对稌永命道:“此番他怕是受伤不轻,你安排人手速将他送回大营寻医诊视。”
  稌永闻罢五皇子之言答是,待吩咐完毕,又见五皇子身上亦是处处破损、斑斑血迹,忙不迭问道:“殿下此番可是为贼兵所伤?!”
  五皇子则答:“本王无碍,之前于洞中之时鸿仪已为本王简单包扎过,尚且能支持一时。”
  稌永则道:“饶是如此,殿下仍需即刻回到王师大营,令军医确诊一番。殿下千金之躯,还望殿下保重!”随后便命手下将士将马匹牵来,五皇子与稌永各乘一骑。返回途中稌永将个中事务并了王师各军战报俱交待一遍。待他二人行至谷口,埋伏于谷口的梁鸣谦并了于荫霖二人便一道出列迎接拜见,五皇子吩咐一番,命他二人照原计划埋伏于此,待天明开战。只道是因了之前几场混战,谷中贼兵死伤无数,加之为首谋士朱学笃为王师所擒,更难成气候。遂天明一战自当一举歼灭山谷之中所有残贼,直捣马贼龙广山堡垒。二将自是领命,随后五皇子与稌永驱马回到幕府山大营,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一)
  ?  上回说到贾珠因伤重而陷入昏迷,待被送回大营之后,即刻遣了军医诊视疗治,只见贾珠躯体之上多处为兵刃所伤,所幸皆为皮肉之伤,未曾有那伤及腑脏之处。军医虽将贾珠所有外伤皆上药包扎妥当,却仍不见贾珠有丝毫醒转之意。只得令其留于大营之中疗养。倒是留在大营的千霰见状,心急如焚,唯恐此番贾珠有个甚万一,只寸步不离地从旁照料顾看。而另一边王师围攻江宁城的战事并未因此减缓,次日梁鸣谦、于荫霖二人率军围剿山谷之中贼兵。此番山谷之中惟剩残贼,兼了昨日朱学笃已为王师擒获,山谷中众贼群龙无首,自是溃不成军,不过两个时辰,山谷各处残贼便为王师围剿殆尽。之后未及一个时辰,梁于二人已领兵到达龙广山下的贼兵堡垒之前。
  与此同时,江宁北面瓜埠的两路王师,一路由张丙炎、陈大诰并了赵一林率领,留下陈大诰驻守六合,其余二人则领兵从六合南下到达瓜埠,与戴尧臣所率水师一道与瓜埠贼兵搦战,经过几日的水陆激战,王师陆军占领瓜埠,随后水师接应陆军南下,两路王师于燕子矶登陆,自秦淮河北岸定淮门伊始,东至神策门,围攻江宁北城墙。另一路北上的王师由王师曾与严辰二人率领,在雨花台与贼兵搦战。此路王师急于北上会合,遂对贼兵建于雨花台处的堡垒发动猛攻。而此处贼兵事先受朱学笃指示,坚守不出,惟待官兵强攻之时方予以还击,其余时候皆是按兵不动,欲逐步耗尽王师战力。此处久攻不下,王严二人亦是心急如焚,惟待五皇子回到幕府山大营后,命赵一林率领一万人马南下支援,南北两路合力,方击溃雨花台以及左近贼兵,占领雨花台、聚宝山以及来宾桥。随后这一路王师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围攻三山门、石城门以及清凉门,另一路向东攻打通济门、正阳门以及朝阳门。至此,除却第三峰以及龙广山两处据点,江宁城外围已全部为王师占领收回,王师几近完成对江宁城的包围。
  自各路王师到达江宁城下伊始,五皇子即下令各军攻城,彼时仪凤门、神策门、聚宝门与正阳门四门乃是王师攻城最为猛烈之处。与此同时,西据长江上游和州的王师与东据长江下游镇江的王师开始封锁上下游来往船只,以断绝江宁城的水路补给。起初马文梦因贩卖江淮一带地区的私盐起家,拥有一定的河运势力。因王师封锁长江河运之故,马文梦遂命手下私盐贩子借用民用帆船走私火器粮食物品,欲凭此与王师鏖战到底。
  此番各路围城的官兵皆以云梯对江宁城各个方向的城墙发动进攻,而城内贼兵则以火箭流矢袭击借助云梯攀援城墙的官兵,并放火烧毁云梯。五皇子见云梯难以攻入,即命王师采用掘地攻城之法,即从城墙之下掘了地道进入城中。然至今钟山上第三峰的据点尚未为王师攻下,贼兵于第三峰建立堡垒,从堡垒之上可俯瞰江宁城全境,无论王师从哪个方位挖掘地道进攻,皆为堡垒上的贼兵目见。随后堡垒上的贼兵以旗为号,示意城中的贼兵知晓,贼兵从城中与城外的官兵对掘地道,将官兵所掘地道悉数摧毁;甚至以帆船走私火药,从城墙之上投下火药将墙外挖掘隧道的官兵烧死。五皇子闻知此事,大为震怒,下令长江上下游水师严格督检进入江宁的船只,禁止贼兵借用民用船只走私粮食火药。
  遂尽管此番王师已几近包围整个江宁城,然江宁作为历史名城,城垣坚固,贼兵凭借江宁城垣坚守,令王师难以攻入城中。十日过去,攻城战事并无丝毫进展,本待于幕府山大营将养伤势的五皇子闻罢亦是按捺不住,于攻城的第十一日亲自披挂上阵,亲率一万精兵登上第三峰。来到第三峰的堡垒之下,本率领中路王师进攻第三峰的陈倬忙不迭前来迎接叩拜。五皇子见罢先行狠命斥责陈倬一番,饬责他缺谋少智,三路王师同时出征钟山,惟他中路之军久攻第三峰不下,致使攻城战事进展不顺。陈倬跪于五皇子跟前伏地请罪,心下虽有委屈,亦不敢申辩,只得垂首恭训。
  五皇子训毕,方令陈倬起身,此番他先抑后扬,待训过后又道:“此番本王亦知你苦衷,第三峰并了龙广山乃是贼兵固守江宁城的最后两处据点,之前那朱学笃亦曾坦言,钟山三峰惟有第三峰并了龙广山拥有重兵防守。龙广山属城内贼兵守备,而第三峰这里则属他当初亲自部署之处,督建堡垒,修筑城垣,便是为以此阻绝王师进攻。遂此处战事至关紧要,无论如何,第三峰并了龙广山两处,皆是必须夺下的战略要塞,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皆要拿下!”
  陈倬郑重应下,随后五皇子亲自挑选五百敢死士作为攻城先锋,由稌永率领,进攻堡垒西面,其余将士掩护,从其余方向佯攻。此番五皇子亲自坐镇堡垒前督战,众将士闻知王爷乃是带伤上阵,登时倍受鼓舞,勇气百增,摇旗呐喊,震天动地。此番攻城血战,极为惨烈,王师于当日辰时发动进攻,直至酉时方攻破堡垒西面,进入堡垒之中。彼时五百敢死士惟剩十之一二。一个时辰过后,王师攻破堡垒其余三面,占领钟山上的至高点,摧毁第三峰上的贼兵指挥系统。
  却说另一边,城内马文梦闻罢己方江宁城外围的据点几近全部陷入官兵之手,兼了之前朱学笃亦被官兵擒获,江宁城已然成为一座孤城,为官兵如铁桶一般围困强攻。此番马文梦已是昼夜难安,周遭剩余亲随主张守城与主张弃城之人俨然分为两派,马文梦是左右摇摆、不知所从。期间闻罢官兵连续多日强攻第三峰,自知第三峰上的堡垒一旦陷落,江宁外围的至高点不复存在,全城的防守将更为艰难。正胆战心惊、唯恐第三峰失守之际,便闻哨马报曰五皇子已从幕府山大营起驾,亲自领兵一万前往第三峰督战。闻罢此信,正立于马文梦身侧的亲信族弟马文信一步上前启奏道:“主公,此番正逢五王爷离开大营,营中惟留蔡琳一将驻守,不若今夜便由属下率兵偷袭王师中军大营,此乃乘虚捣将之法。若此举得胜,自可令官兵大乱,拖延官兵攻城的行动。”
  马文梦闻言大为赞赏,随即下令马文信前去准备。当日夜里,贼兵偷偷打开江宁城东北方的神策门,马文信率领贼兵从此门而出,全军衔枚勒辔,悄无声息地潜进王师大营。只见此番大营之内各处皆是黑灯瞎火、寂静无声,惟有中军帐并了左近两三个营帐有那动静,寨中亦如寻常那般分为一对对的巡逻士兵来回巡视,一切迹象观来与寻常无甚两样。马文信见状心下大喜,随后把手一挥,示意众军进攻。
  不料此番一众贼兵刚进入营寨之中,正欲向那中军大帐袭去,却闻见周遭一声炮响。只见从那黑灯瞎火,状似毫无动静的营帐之中登时杀出许多官兵,皆是埋伏多时、有备而来,正待贼兵主动上钩。随后只见中军帐中一将领挺枪而出,正是驻守大营的蔡琳。驻足帐前,将手中钢枪往地面一抡,大笑说道:“王爷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知晓待他离营之后,贼兵必来偷袭大营,特命本将日夜防范。此番尔等逆贼愚不可及,妄图以此计阻挠王师收复江宁城,乃是痴心妄想。今次尔等既闯将进来,本将即令尔等通通有去无回!”
  说着蔡琳一声令下,只见从营帐之外又窜出许多官兵,将营寨层层围困,以免偷袭的贼兵逃出。此番大营里外皆是官兵人马,彼此混战厮杀在一处。那马文信见突围不易,便率领众贼兵于大营之中左冲右突,且战且走。
  众贼此番合伙前来,在突围之中俱被冲杀得四分五裂。此番有一名贼兵杀至中军帐附近,已为官兵所伤,加之与其余贼兵分散,势单力薄,只得且战且躲,不敢再上前寻了那官兵人多之处拼杀。如此这般直往了人少之处东躲西藏,却正巧躲进了中军帐后方左近一乍看不起眼的单人帐篷之中。
  只见该营帐既非如之前那一片漆黑状似无人实则暗藏伏兵的营帐,亦非如灯火通明,由蔡琳驻守的中军帐,其中惟亮着一盏油灯,帐中榻上还躺着一人,纹丝不动。瞧了该人衣着,未着盔甲,并非一武将的装扮。那贼兵只道是该人定为哪个胆大妄为的官员,大营内外混杀成一片,该人却仍是高卧,周遭亦不见一名护卫,着实怪异。那贼兵大着胆子步至榻前,心下暗道曰“你们官兵既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此番杀你几个垫背,便也莫要怪我,要怪便怪自己命不好,栽在本大爷手里”。随后便举起手中大刀缓缓靠近那床榻,双手将钢刀举过头顶,正待使力对着榻上之人劈下,不料却见榻上之人猛地双目圆睁,倏忽间从被下抽出一长剑,登时举剑向上将那贼兵刺了个对穿。贼兵惨叫一声,未及反应过来便已命丧。那人伸手将贼兵尸首推往一旁,随即痛呼一声。
  与此同时只听帐外传来一声呼唤,在道:“鸿仪,你无事吧!”
  ?
  ☆、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二)
  ?  却说那榻上之人正是贾珠,贾珠所在营帐位于中军帐近旁,之前贾珠一直重伤昏迷,无法随帐中其余文官谋士一道转移,遂五皇子便命人将贾珠移至中军帐这处,只道是此处有重兵守卫,又着人看守,相较于别处安全。只那贼兵于突围混乱之际,竟误打误撞避开帐外厮杀的官兵,进入贾珠养伤的帐篷之中。
  此番亦是天意,贾珠之前一直未曾苏醒,待贼兵偷袭王师大营,营寨之内一片刀光剑影,喊杀震天。贾珠闻声竟迷瞪瞪地睁开眼,心下兀自责怪周遭怎这般嘈杂,扰他安睡。迷糊半刻,登时醒悟,知晓此乃贼兵劫寨。心下转念一想,只道是己身之侧发生战争,自己仍躺倒于此无异于刀俎鱼肉,方欲起身寻了兵器以防万一。恰巧望见之前五皇子赠予自己使用的鸳鸯剑正被置于一旁,欣喜之余贾珠忙不迭起身,刚拾起剑握于掌中,便闻见账外传来脚步声。贾珠闻声随即假装熟睡,待那脚步声近前,方微微眯眼打量,只见该人并非官兵打扮,乃身着夜行衣,正是偷袭的贼兵。贾珠随即睁眼举剑,斩杀贼兵。不料此番用力过猛,竟将堪堪愈合的伤口撕裂开来。贾珠惨呼一声,只觉周身痛楚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正值此时,又闻帐外传来人声呼他名字,贾珠勉力转头四顾,只见钦思正提剑往这处赶来。贾珠遂暗松一口气,对钦思笑曰:“所谓‘祸从天降’,说的便是此景了。贼兵当真丧心病狂,连在下这一后方将养的伤患亦不放过~”
  钦思见贾珠尚有精神打趣,亦放下心来,对曰:“若这贼兵当真将你斩于刀下,方是奇功一件,可知你如今虽是一伤患,然无碍之时却能以一敌百,留下你可谓是后患无穷~”言毕又道,“见你精神尚佳,尚能手起剑落手刃贼人,此番可是大安了?”
  贾珠则痛呼一声道:“尚未好转,疼,浑身无处不疼,难以忍受。谭兄,念在你我二人兄弟一场,你且为在下寻了那止痛之药罢……想来在下不过一介文官,何以此番竟受如此之罪……”
  钦思闻言却只管坐着不动,稳如泰山,斜睨着榻上贾珠对曰:“哼,如今方知自己实乃一文官,杀贼之时却是武官亦难当你之勇。早知今日受伤滋味难受,又何必当初。弟已闻殿下提起,你为从师父手中夺回珣玉那玉佩,奋不顾身,不惜性命,逞强显能,以一挡百,以一人之力手刃数十名贼兵。彼时怎不知受伤疼痛,如何现下却向弟索那止痛之药?”
  贾珠听罢钦思提起玉佩,见玉佩不在自己手边,又忙不迭四下寻找,一面问道:“谭兄,可知我那玉佩现在何处?”
  钦思见状一面笑得意味深长,一面伸手往了贾珠枕下摩挲一阵,将枕下之物掏出递与贾珠道:“见你如此,何人还敢惦记你那宝贝玉佩。珣玉的家传玉佩于你便如那命根子一般,只怕他自己尚未如此珍视。”
  贾珠则道:“此乃他家传之玉,若非此番与我代管,我何尝惦记。若是不慎失落了,我又当如何交待。何况于我手中这块亦惟有半玦,若是这半个失却了,留在我那处的半玦,岂非成了破镜难圆?”
  钦思则反问道:“即便如此又如何值得搭上命去?此番怕是珣玉知晓,亦断然不会认同你此间所为。”
  贾珠闻罢此言顿时语塞,兀自出了一回神,心下暗忖道:“此事如何能令了煦玉知晓,若说为了他之玉弄得自己浑身是伤,还不知他会如何使那性子,直怨我不会顾惜自个儿;若是说为了救五皇子,亦是不可,煦玉与五皇子素来不和,不知又会平添多少醋意;如此算来只得说突围之时为贼兵伤的,这般讲来方能将不良后果减至最小……”
  如此寻思半晌,方又念及一事,左右扫视一阵,问道:“谭兄,可知现下千霰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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