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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一锅炖不下_第65章

  不知所措,无从下手,便暂时不去下嘴。他深深地望着年轻人轻巧恣意的眉眼,手握青鸾的遗物,没入深深的夜色中。
  群山深处中,凤凰依旧还等候在屋内。点着一根小小的红蜡烛,要睡不睡挨在床头。见到鲲鹏归来,他还下意识想翻身而逃:他以为老友把青鸾那放荡玩意儿带回来了。
  仔细一看,鲲鹏身后却又是空荡荡的每个人影。
  “没来?”凤凰拐弯抹角地打听,“怎么,他现在连你的话也不听了?”
  鲲鹏看他这小心翼翼的别扭德行,油然而生一股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怆感。他麻袋一样倒进床内,把坐在床沿的空巢老鸟震得抖了一下。鲲鹏毫无意义地滚了一圈,才掏出青色的小石头:“他求死之心甚是果决,我去晚了。”
  “你节哀。”
  “没事的,过个百八十年,也许几百年,他还能再长出来。”
  “收好了,养养还能养回来……你这要哭不哭的鬼德行,说了能养回来了……诶,你别发疯,我自己还一团糟没心思安慰你……哎,来哥哥这边……”
  “以后别捡乱七八糟的崽儿养了,伤神。”
  夜悄悄过去,凤凰揉着眼睛醒来。脸一抹,又是一条好汉,还是好汉中最没心肝最恣意的主儿。他替鲲鹏拉好被压皱的衣袍边角,又颇有同情心地摸摸自己老哥哥鬓发凌乱的额头。
  宛如摸一只丧家之犬。
  他嘴一撇把青鸾的魂石丢在旁边的桌上,冷哼一声开门。脚步都踏出去了,又半途折了回来。
  “鸡肋……”他复又冷哼一声,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颗蛋,撒气似地下死手磕在青鸾的魂石上。
  魂石乃是世间至坚之物,圆溜溜巴掌大的蛋磕在上头却无一丝缝隙,只留下一点点摩擦的痕迹。凤凰气恼,欲再来一下,抬手却被拦在当空。
  两个老朋友对视一番。
  鲲鹏骨子里老好人的因素又占了上风:“……谁的?”他在铺天盖地的丧气中抽出一点心思用于关爱暴躁儿童:“你又不吃蛋……我记得你们鸾鸟天赋异禀,你和谁生的?”
  凤凰轻描淡写:“明知故问。你这什么表情?你没立场怪我不知廉耻,貔貅凑上来的时候,你不也没把持住么?”
  两人又是一番对视。鲲鹏面色古怪,又不敢再刺激新晋鳏夫,只得先提及自己的事缓解尴尬:“我打算去王府打探,要真是貔貅,说什么也得把他绑来,按着他的脑袋给我兑现之前许诺的甜言蜜语。”
  “你呢?”他生硬地引出话题,“你不会是气红了眼,想要把这蛋给……虎毒不食子。”
  凤凰艳丽的面庞划过显而易见的嫌弃,看着真是相当有弑子的可能。鲲鹏烦死这翻脸无情的家伙,一边怀疑昨晚窝自个儿怀里哭的凤凰是自己的幻觉,一边护着蛋蛋把凤凰赶走了。
  日出之时,他把蛋和时刻散发着火鸟的热度的小青石头藏在了一处山坳中,身心俱疲往建昭飞去。
  第62章 溯游
  鲲把随身携带的所有灵气充裕的物品全部留下, 确保浑身上下没一点招貔貅牌饿死鬼注意的香味, 悄无声息往滇王府所在的方向飞去。
  飞行到一半, 鲲鹏颀长的身影骤然开始变得透明, 如鱼入水,渐渐消失在天空中稀薄水汽的包围中。
  神兽中最早诞生的大家伙出生时尚且是一条大鱼, 徜徉在海水之中, 皮表浅蓝色的色彩几乎与海水中的蓝色光融为一体。他先在水中自在遨游, 身影融合在汪洋里, 过了难以测量的时光, 他才破开水面, 成为禽类的一员。
  名为“鲲”的大鱼在水中难以被辨认被捕食,天然获得了含水比例居高的生物中独有的本事——近乎无形。
  鲲是不可观测, 是难以捉摸。
  滇王府内小王爷此时正咸鱼状瘫在床上和貔貅神交。
  ——此处的神交不是指两人没有xx就得了个球,而是指不借助口述进行的交流。
  小王爷滑稽兮兮地摸自己手臂和软肚皮,借此让貔貅感受到抚摸。许是灵魂深处知道自己得了恩惠, 他与身体里的住户交流日多, 也就越喜欢亲近对方,总是做一些傻乎乎的讨好动作:“我看咱们还是想办法把那个无厌赶走吧,他再叨叨你更睡不着了。”
  昨晚鲲鹏刚走,无厌就哆哆嗦嗦现身了。鲲近年在神兽中凶名大盛, 外貌长相被无厌之类的搞事精摸得门清。搅事精远远围观火葬, 一看见鲲鹏出现, 顿时把他三百六十个心眼七百二十个坏泡全收了, 溜得比老鼠还快。
  晚上等鲲鹏走了, 他又冒出来骚扰他单方认定的合作伙伴:“我让你不要动青鸾,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把鲲鹏招来了吧。引起了鲲鹏的注意,我们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和那些傻子们玩耍?”
  小王爷代表貔貅白他,不余遗力。
  “你别不当回事,鲲鹏可是近百年间最臭名昭著的杀神狂魔。别的不说,就你们梁国供奉在北疆的那只凶兽,就是他动手劈成两半的……”
  小王爷白不下去了,和貔貅一起保持寒蝉应有的沉默。貔貅心中的那个老好人形象遭受连番打击,终于在这个深深的夜晚咔嚓咔嚓碎成了渣。
  无厌不受欢迎,没呆多久就被小王爷揪着丢到鹌鹑头上。小鹌鹑顶久了无厌,多少长了点脑子,能辨别出这团毛不是自己的绒毛,叽叽跑着溜出门去花式蹭赶掉头上的神兽。
  貔貅当晚一夜没睡。一早起来还要应付话唠小王爷的一顿唠嗑。
  “你昨晚吵醒了我好几次,”小王爷捏自己软肚皮,凭空想象这是在撸一只大猫,咂咂嘴有气无力道,“半夜都在想不知道什么深刻的问题,我睡那么沉都能感应到你脑内轰轰的。”
  貔貅没有接话,他趁着人还没起的功夫小憩一会。只是宁静时光短暂,不消片刻就和赖床的小王爷一齐被连人带被子从床里揪了起来。
  王妃拎个十七岁的儿子就跟拎小鸡仔一样,把人拉起来一把按在水盆前:“快洗脸吃饭,你那廉郎今日要来,你就在书房和他见面,不要带出去声张……”
  小王爷被廉昀转移了注意力,“唔”一声乖巧应腔。他收拾完自己就跟没骨头似地栽倒靠在王妃身上,用齁死人的调调跟王妃撒娇:“近日太子哥哥有意编纂先贤诗赋,廉昀过不久要伙同魏师傅的其他门生外出收集散落在民间的文作。我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去?外边的人肯定认不出我,不会招惹是非的。”
  他们秘密交往半年,轻易不结伴去外头晃悠,多是在王府内见面。王爷两夫妻还得给他们打掩护。
  实在是三人成虎,防人之口胜于防川。
  廉昀和王妃对这等安排都没有意见,只有小王爷气鼓鼓不满足于地下情。一有机会就要跑到建昭外头借机和情郎私会。
  “娘亲放心,同去的虽然都是新科进士魏师傅的门生,但我和他们没打过照面,顶多拿断袖的事多嘴,不碍事。”小王爷死皮赖脸,“本朝断袖多的是,丝毫也不稀奇。要不是怕他担上‘攀附权贵儒林败类’的恶名,我与他就算公开了又如何?”
  王妃有意让这长不大的熊孩子收敛他的黏糊劲,轻轻一推想让他站直。黏糊金就极其自然地顺势从人肩上滑到了膝盖上。要不是体型限制,估摸着还想像三岁半时一样在娘亲膝盖上头三百六十度翻转。
  王妃顺势抱住儿子狗头,又是无奈又是暗自窃喜:“你一赖皮弄娇,我就拿你没办法。罢了,你乐意就好。”
  说罢她又揉了把弄痴的儿子,强行端出严母的架子来引导儿子:“我倒喜欢你坐得梆梆直一本正经和我说话,看着才像个已经行过冠礼的男子。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怎么能挑起我们王府的担子来……”
  小王爷和貔貅动作一致地摸摸鼻尖,偷腥似的在嘴角勾出个俏皮的弧度:撒娇弄痴的是真儿子,一本正经不大爱主动亲近人的是貔貅。
  貔貅感受到女人温暖柔软的手掌抚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听他说喜欢自己,不由自主地哼哼唧唧溢出了一个嘚瑟的鼻音,下意识就想悄咪咪地再往妇人掌心里蹭一蹭。随即意识到自己困居一隅不能控制肉身的窘境,于是嘚瑟的小鼻音转成傲娇的一声“哼”,复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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