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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一锅炖不下_第36章

  “嫌弃倒是真的,但绝不是抛弃你。”鲁珪拿出过来人的经验开导他,“他要是不要你了,就该说‘以后别来找我’……你慢着点舔,这酒甜,但也上头。”
  貔貅晕晕乎乎瘫在断掉的树桩边,呓语似的:“他嫌弃我?”
  “我家要有个满口花言巧语的搅事精婆娘我也嫌弃。”鲁珪啧啧嘴。
  貔貅拿眼横他,嘴上很想配套地凶上一凶。但他心里直泛苦,实在提不起精神:“你不懂……他温和又泛爱,走到哪里都讨神兽喜欢;而我不过是个强盗骗子,所到之处,人憎兽厌。我在外边四处讨人嫌,他都能心无芥蒂拿我当个走上歧途的小孩似的好好待着。他对我那么有耐心,就跟个大家长一样四处带着我,一路看着我。”
  他迎着鲁珪担忧的目光,哼笑一声道:“我这样的混子都喜欢他,哪里还会有神兽不喜欢他?我要是不拿好听话哄着他,不利用他心慈手软的性子捏牢他,他仰慕者甚多,哪里轮得到我这样脾气样貌处处不如别人的家伙来当他的伴侣?”
  “他就是我偷来的宝贝,能偷他一日就是一日。”大猫喝甜酒上头,一个不慎把脸盘子砸进了碗里,盯着一下巴酒米继续嚎嚎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笑:“我就是不想让他嫌弃我一无是处,这才要哄他!我要是能配得上他,能用堂堂正正的手段让他点头,我就不必骗他了!”
  他企图晃掉下巴上的酒米,摇晃两下再抬头,漫天繁星点缀的星空在他眼里旋转成了陀螺般的星空图。他喝高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心中越发悲凉:“我追的紧,他才点头。我比旁的人好的地方,不就是我花的心思多,会在追求他时耍点别人不屑的阴招么?我早知道他要嫌弃我的,他都没说过喜欢我。也就是我追得紧了,他心肠一软觉得我不算讨厌,才和我在一起。”
  这种私密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如同开闸泄洪般停不下来:“我同他在一起,时时患得患失,永远惴惴不安。我知道他哪天回过味来,觉出的我的不好来,就是他嫌弃我厌弃我的时候。他以前的情人要么日日住在他的天池上,要么已经到了可以随意进出卧室拜见家长的地步……”
  “我不过就是想在他嫌弃我之前在别处胜过他们,他就这样翻我旧账冷落我嫌弃我!”说道这一句,大狮子又傻乎乎地一下巴栽进酒碗里。要不是他脸大碗小旁边又有人守着,这晕晕乎乎发酒疯的家伙能把自己淹死在小小一只酒碗里。
  貔貅奶白色的一大坨狮子伤心地伏在树桩边上想东想西,犹如惊弓之鸟,惶然不已。他竹筒倒豆子开始数落鲲鹏心狠,情绪上来了还要打一会儿哆嗦。
  鲁珪陪他半宿,半是肉麻半是风大,一介凡人之躯在一边一同哆嗦,远看就是两大团抖动不停的黑影。
  他听貔貅一停不停诉衷肠眼看着就要黑化成怨夫,十分想不通像鲲那样气势逼人,一看就让人不敢亵玩的男人是怎么成香饽饽的。依照他走南闯北的经验,这样正经的男人可不招桃花,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他和人跑了。
  反倒是面前这只叽叽喳喳的,又泼又坏的,是个招桃花的作孽性子。
  听了半天,鲁珪才得空劝上一句:“他应了你自然是看得上你的,你何必如此自贬,把自己的境地设想得这般凄惨。我看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他在貔貅面前难得能显出点用场,那叫一个热心:“你去向他讨一声喜欢,再诚心实意保证不再戏弄他,你两就可以把这事翻过去了。”
  貔貅打了个酒嗝:“啊?”
  “就这么简单!他要是对你说喜欢,你以后就底气足一点,不必再耍花招。”鲁珪趁他迷糊放肆地挼一把大猫脖子,“小两口哪有隔夜仇,他既说过你反省好就回去,那你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就可以去找他了。个中芥蒂,两口子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完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
  鲁珪煞是爽快:“你以为所有人都嫌弃你就他待你和善啊?我比他还和善。分了来找我,我全部身家都是你帮着挣来的,一半养家小一半养你,你就在这边当个清闲老爷喝喝花酒找找漂亮媳妇。”
  正当豪言壮语,貔貅猛地在他面前化出翅膀扑腾着往上飞。
  鲁珪怕他醉得厉害四处乱飞惹出事端来,连忙爬起来追:“貔貅,你去哪里?”
  貔貅已经飞在半空中,肚皮上黑一块白一块十分滑稽,人倒是情绪高昂颇有斗志:“我去找鲲啊,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他扑扇翅膀利索地把鲁珪用完丢:“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找你玩,到时候给你和白世姑娘带厚礼。”
  鲁珪看他飞得还算稳妥,没有要一头栽下来的趋势,这次啊松了心神对着空中渐渐远去的黑影笑骂:“这也太见色忘友了……”说着还要打趣的挥挥手:“来就来不用带礼,我啥都不缺……你还能给我带个孩子不成?”
  送走貔貅,他回房拿火照了照两块血玉,着实想不明白怎么貔貅他男人一见面就给他丢两块玉。这汉子也没多想,打算明日寻个雕刻师父把玉雕出貔貅的模样来供起来。招财的发家神兽,自然是要供起来给后辈瞻仰的。
  天池之上,鲲还没见着小骗子过来赌咒发誓,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我又不是不知道貔貅那个坏劲儿,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他再闹腾,我年纪比他大上一万岁,还能制不住他?再不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让他就是,总归不会让我两被他闹散了。他坏得厉害,但还是个敏感爱哭的小子,我把他放在鲁家不管,他可会哭鼻子?
  老人家自己脑补家里坏小子受委屈哭唧唧的场面,深感自己要立规矩吓吓他着实不妥。他一看不见貔貅,心思转得极快:规矩,什么规矩?两夫妻之间哪里需要什么破规矩?
  鲲鹏陷入一种夕阳红特有的佛系思维中,当即就坐不住地想去把貔貅带回来。正当起身,屋外传来一阵飞禽收翅特有的扑棱声。
  第36章 玩弄
  他敏锐地听出这不是貔貅的声音, 貔貅的小翅膀软乎乎的, 飞不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天池之上许久没有来客, 挑着这个时机来也甚是不合他心意。鲲鹏本不想理会, 只是门一开,出来的却是自己的一个老友:重明鸟。
  重明鸟目有双瞳, 双翅展开有九尺宽, 绚丽的羽毛在月光下泛出五彩的光华。他收翅落地, 爪子一松, 放下一只冻僵的青鸾。冰棍一样的青色火鸟骨碌碌滚到鲲鹏脚边, 他哪能抛下这一老一小先去找自己家小崽子。
  两个叔叔辈的一搭话, 才弄明白原来是火鸟父子档前几天把话说开了。凤凰何等心高,又是个嘴刁惯了的, 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青鸾被厉言打碎一番痴心,顿感百年来的依恋都付诸流水,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一时寻了短见。
  青鸾是火鸟, 他要自绝只需往极北之地的寒潭中一跳,便可永生永世冻结在千年寒冰之中,永不出现在世间。极北寒潭万里冰封,一眼望去全是雪白。青鸾在凤凰那儿碰壁是常有的事, 谁也想不到他们两父子吵架能吵那么厉害。幸得重明恰巧路过, 辛辛苦苦把这冻僵的大鸟拎了起来。
  “鲲, 我记得你有断续肢体之能。”重明化作人形, 将青鸾冻得青紫的双足捞起给他看, “我找到他时检查过了,其余皆是完好,就着足露在外面已经冻死。特意带到你这,要是治不好,我们只得替他断足重续。”
  鲲鹏蹲在一旁检查:“没完全冻死,不用断足养养就好了。”他将纤细的鸟足放下,起身道:“此事可有通知凤凰?”
  “通知个啥呀,”重明摆着张死人脸,“我找到咱侄子时他还有意识,千叮万嘱不让告诉凤凰那死鸟。他两已断了父子关系,不必告诉。”
  “可是凤凰在找……”鲲鹏说到一半,自觉多言,只沉默着接手了糟心大侄子的康复事宜。重明是个孤僻的,被凤凰喊出来帮着找负气失踪的便宜侄子已是极限,待不了一会就着急着走。临走还要用他重瞳的一对眼珠子意味不明地打量鲲鹏。
  “听毕方妹子说,你现在是有家有口的鸟了?”千年单身狗重明先生阴阳怪气冷哼一声,留下一句“我家门口有只筑巢鸟在求爱,搭出的鸟窝花里胡哨的看着眼疼,改日把他巢拿来送你们小两口看个新鲜”就扑扇大翅膀飞走了。
  鲲鹏要拒绝这抢人爱巢的大鸟,被当成是学了凡人的客套辞令。重明不高兴地劈头盖脸一翅膀打下来,反向拒绝了这“虚伪”的老鸟,冷艳高贵状飞远了。
  青鸾是火鸟,底子厚。刚来时还是硬邦邦的冰鸟一只,躺一会儿就解冻化成一只弱弱躺倒的凄惨美青年。神思不属地倚在床头,病病歪歪,一头乌发凌乱披在肩头,病得活色生香。
  他脚冻得失活,鲲看这倒霉孩子身心俱疲,就暂时把他搁在床上,坐在一边替他催化双足的皮肉生长。他手下的皮肉生长出来,将已死的组织排挤到皮肉的最外边,当叔叔的就时不时替他把死皮扯掉。
  叔侄两对坐着,鲲难免问上一句:“真不要告诉凤凰了?”
  青鸾先前一直死气沉沉闭眼躺着,活像具尸体,听到凤凰的名字才掀起眼皮:“不用了,他要是知道了,就要在我‘放肆无状’的罪名上再添上一条‘懦弱无能’,更要看不上我。”
  俊美的青年别过脸去:“鲲叔,不要再在他面前提我,我不过是他的弃子。”他脸一别过去,赫然看到床上有两个枕头,里头那个枕头上还沾着几根奶白色的卷毛。那个枕头被妥帖地竖起,搁在了床头角落里。
  青鸾定定地看着枕头,鲲鹏也就随他看去,只是免不了要替这侄子辈的年轻人感到惋惜。
  青鸾看了一会儿,企图动动自己僵死的双足。无果后暂时熄了起来走动的心思,只是呐呐着掰扯些以前的事:“鲲叔,他前几天说当初之所以把天池让给你住,其实是想趁机甩掉我这块牛皮糖。这可是实话?”
  鲲可不敢回他,可疑地沉默了。
  “后来把家里做的蚁穴般四通八达,一开始存的少与我打照面的心思?”
  老人家头皮发麻,一声不吭忙手上的活计。
  青鸾越发悲凉:“就连上次我陷害你那次,他也不过是怀着儿子被玷污的心思和你对上,而不是把我当成他的,他的……”
  行将卷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be剧本的老人家求生欲旺盛,可实在拙笨,唯恐越描越黑,只得干巴巴劝慰:“好歹父子一场,他也不是全然不把你记挂在心。”
  “我不要当他儿子!”青鸾听闻此话更加心凉,索性闭眼,一脸颓丧地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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