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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难嫁 第59节

  她扭了扭身子,似一尾柔软而细腻的鱼,勾着他的情潮……
  “阿兄……最是口是心非,你嘴上说着怜我惜我,身子却诚实,它只想与我贪欢,阿兄,阿兄,阿兄……”
  这可如何忍得?
  徐知安低头覆上她的唇,掩下她的妄语痴言,成全她的痴缠,也成全自己的狂念……
  红烛未眠,痴缠不歇,几度天上人间重相逢。
  ……
  贺嫂子在院里笑成一朵花,哎哟这夫妻俩可算是天和地和了,小郎君整憋了一年,可不容易哩。昨晚上估摸着没怎么睡,夜里从窗户上望见主屋的灯一直亮着,小夫妻那个折腾哟,和城里响了一夜的炮仗一样……
  如今天刚过了五更,还暗着,檐下的灯笼里的蜡早燃完了,风吹着扑扑响,天也冻,只站一小会儿,脸就紧绷绷的疼,手也针扎似的,身上也冷。
  挥手使开,就抱了一抱柴回厨房,要紧着烧些热水,这夫妻俩得用。水烧热了,画角黄绢也起了,就在厨房里梳洗了,一人去摘檐下的灯笼,一人取了木炭,准备去主屋里生火炉……贺嫂子忙拦了画角,对她说:“你帮我烧火,炉子我来生。”
  轻手轻脚的生了炉子,铜壶里倒了一壶温热水也座在炉子上,出来带上了门。
  有早起的人家已经点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前院也响了爆竹,有人在扫院子,声儿虽放的轻,扫帚扫过窗下时,还是能听的清晰。
  一个被子里凉似冰,一个被窝里暖似炉,两人睡的迟,痴缠的紧,一时醒来,玲珑才觉出了疲乏,两条腿酸软的面条似的,可像第一次练拳时被抻过劲儿的模样。
  徐知安不怕冷似的,先起来穿了件里衣,圾着鞋子从堂屋里将火盆夹进来,又倒了半盆热水来,拧了帕子给玲珑,让她擦拭一番再穿衣。
  待玲珑擦完,他又端着水盆去了右侧的净室。
  两人都穿好过年的新衣裳,回头看凌乱不堪的被褥,心下一羞,忙将褥单扯出来,揉成一团塞进炕边的柜子里。
  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似平常一样,一本正经的出了内室。
  贺嫂子喜盈盈的端了两碗红糖水酒酿鸡蛋进来,也正正经经的行了个礼说:“郎君奶奶大喜。”
  玲珑徐知安两人大窘,各自抽了一纸红封给贺嫂子。
  吃了糖水酒酿蛋,画角黄绢也进来,行礼拜年称“郎君奶奶”。
  昨日还称姑娘,今日以后就得称奶奶了。
  玲珑:……
  这个称呼,平白就长了两辈儿。
  出了门,候在外院的江管家平湖两人也进来拜了年,徐大船昨日回了家,初三才能来。
  徐家在京中无长辈,初一日不必出去拜年,不过还是要打发平湖带着点心去这巷里各家拜一遍,拜年礼品,贺嫂子已备好了,是猪油糖糕和米馃子,都按户包了油纸包,贴了红封。
  平湖只喝了几口热茶就背着一篓点心出门了,江管家也不好在内院多待,提着半桶水回了外院,今儿也有上门来拜年的人,得早些备下待客的茶水点心。
  徐知安就待在堂屋里,不想挪地儿,玲珑也不撵他,昨夜才温存了半宿,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两人待在一处,一时半刻都不愿分开。画角进来收拾屋子,徐知安觉的屋里多了旁人就有了不自在,拉着玲珑进了书房。
  书房里也生了火炉,平湖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前后院的书房的火炉都生起来,座好水,烫好茶盏,以备主家取用。
  日常闲话没甚意思,两人也常说的津津有味,有时会互驳几句,各自都有道理,两下相较,不过是就事论事的角度不同罢了,用个俗语说,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调转角度,便又有另一番道理。
  过年的第一天,自然不能像往常一般嘻笑着争论一些不干已事的道理,说时政,难免又有些煞风景,且他也不能在后院待太久,若有人上门来拜年,他也是要出去接待的。
  索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守在炉火旁,烤花生吃。也不敢多吃,就你一颗我一颗,吃一颗要闹一会儿,小半把花生吃了很一阵子,听到前院里有客人来时,玲珑的舌尖已然麻了。
  来的是巷里各家打发出来的孩子,大的十来岁,已有了模样,小的才四五岁,穿着崭新衣裳,像模像样的做揖行礼,懵懂又好奇的打量着家里父母所说的“大人”。
  江管家可不会招呼这样的客人,于是把人打发进了内院。贺嫂子端来一大盘的糖果子,小零嘴儿,往一群孩子的衣兜囊袋里塞了两大把,玲珑取出早备好的压岁钱分发给他们。
  这些孩子揣了糖果零嘴儿拿了压岁钱,又和玲珑见生,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胆怯的不敢亲近,茶水点心也没吃就转身跑了。
  大的前面低头匆匆走,小的跟后面踏踏跑,玲珑招呼了一声,却见他们走的更快,一溜烟儿就出了内院……
  前院里又来了几个书生,都是巷里人家,来徐家既有拜年之心,也有请教学问之意,年礼中不止带了酒水茶点,笔墨纸砚,也带了自己做的文章。
  这一请教,就到了饭点儿,贺嫂子煮了一锅饺子,就用原汤调了个酸辣丸子汤,又蒸了一碗糯米排骨,一碟子酱鸭,并两个素菜,送到前院去。
  后院的饭也是这样,不过多了一道甜汤,饭后解腻之用。
  送走客人,晚上的饮食就将年夜剩的菜热着吃了一顿,点上灯笼,放了几节爆竹,各自歇了。
  初二去了维枃家,大嫂关于原也该回娘家的,只念着京里还有两个小姑子,怕她们今日回来没人招呼,就跟关家打了招呼,说她初四再回去。
  玲珑和徐知安两人去的早,维枃看了看玲珑头上的发髻,坦然受了礼,与关氏两个从袖里掏了压岁钱给她。
  徐知安那里,只客气了两句。
  维枃和徐知安两去了书房,关氏领着玲珑回了堂屋,屋里暖暖的,桌上已摆了些吃食。
  关氏跟前的两个丫头过来倒茶,给玲珑倒的茶水,给关氏的确是白水,玲珑看了眼关氏,见她脸上无病容,倒有几分喜气。
  遂心下了然,知道关氏不与她说就是此时不宜声张,便也故做不知,只眉开眼笑的与关氏说话。
  说了许久,快到吃饭时,也不见二娘子来,关氏便知二娘子今日回不来了。
  凌家的小姑子们要回娘家,凌家的嫂子们必是要做陪的,以二娘子的性子,家里妯娌们不回娘家,她也必是不回的,省得落下说嘴。
  饭食也丰盛,就四个人,便没分桌,只是上菜时,丫头有意将荤腥菜品摆的离关氏有些远,维枃许是也知道情况,只给关氏夹豆腐菜吃,鱼肉一筷子都不动。
  半条烧烩鱼,全进了玲珑的肚子。
  徐知安与维枃两个的交情也深,维枃为人中正平和,说白了就是锐气不足,在官场上也如此,不钻不营,只默默无闻做自己的事,遂许多人称他为“顾老牛”。
  老牛只是沉稳,心却不盲,徐知安做的事,传出的声名,他只细细斟酌一回就大约猜出里面的意图了,不过这事没明面的证据,不能说,他也只当全不知道。
  只是生气自己看走了眼,错把一个心思万千的人,当做了个诚挚细心的人。
  然后……做了一回难缠的大舅哥,不讲道理的灌了徐知安一肚子酒。
  可惜,徐知安没甚事,他却在拼酒过程中,醉的一头倒在桌子上起不来。
  玲珑与关氏两个看着这一对拼酒拼的没吃一口饭的舅婿两个,齐齐抚额叹息。
  男人啊!
  第72章 南下  略
  初三至初五, 徐知安携玲珑去给上司家拜年,玲珑被各家夫人们好生稀罕了一回,倒不是因她生的多好, 性子多柔慧, 是为她生的白净细腻,看着就是江南养成的人样儿。
  又说她小小年纪就将家务操持的有模有样,对夫君也上心, 这一年,家里大人们可没少提小徐大人的事,说他家有个会疼人的内人。
  玲珑装做矜持, 羞红了脸对付她们的打趣, 又谦虚说了些场面上的话, 几家夫人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 说以后会常请她来家说话。
  初六歇一日,初七初八又有工部的小司佐们来徐家拜年。初九歇一日,有人送了帖子, 在京的同年们要小聚一番。
  上元夜, 玲珑穿着厚厚的大棉袄,披着灰皮斗篷, 与徐知安两人去街上游观花灯。
  年节一扫冬日的灾晦, 到上元节这日,街上又是一番热热闹闹的场景, 不论穷人还是富人, 这日都欢欢喜喜的上了街。街上人多,怕挤散了,徐知安一直牵着玲珑,走过灯火绰约的长街。
  上元最有意思的就是猜灯谜, 很多酒楼为了揽客,花重金买下许多精巧非常的灯笼挂在楼角,灯笼上吊着一联字谜或对子,只等学识渊博的仕子们来此一试。
  猜字谜,对对子,都得有巧思,这可难不倒徐知安,玲珑倒不一定非要灯笼,只是觉得有趣,这才拉着徐知安去凑热闹,一路猜下来,玲珑手里已提了七盏灯,在许多人羡慕的目光下,走进一间食铺,叫了一两碗糖圆子。
  吃了糖圆子,再看街上彩灯盈盈,人影幢幢,闹声嚷嚷,这一刻,玲珑只觉恍惚的很。
  有卖傩具的摊子,硬纸糊的面具又艳丽又狰狞,好些人买了,却不是在花灯节上戴,而是准备明日走百病时戴着驱赶病邪,玲珑也买了两个黄蓝色夜叉面具,自己戴了一个,又给徐知安戴了一个,两人就顶着这副狰狞面具从长街头走到长街尾,过了桥后,又转回来。
  月上树梢时,听了小半场戏,这才觉的寒浸浸冻的脚都麻了,紧了紧斗篷,又提着灯笼走回家。
  七盏灯,送了前院三盏,又给贺嫂子三人各一盏,只留了一盏走马灯,挂在屋檐下,看它上面的七仙女映在窗户上衣带飘飘窈窕风流,随着风影缈渺茫茫隐隐绰绰,飞舞,蹁跹。
  屋里人却无暇去多看它一眼,两个人的影子始终叠在一起,交颈,起伏,一时云里,一时海里,山与水相济,云与海交汇,汪洋倾泻而下……
  上元节一过,街上的花灯尚未收起,焰火的烟气还未完全散去,整个朝堂突然的变的紧绷,重新变的剑拔弩张。
  各地督察使上的新年第一道折子,就是弹劾当地的官员,中饱私囊,参于兼并,勾结商贾,鱼肉百姓,威福自操,目无君上,枉顾王法……且弹劾内阁的两位首辅并几位尚书,肆意豪续,敛财聚地,一位首辅家名下田产最高达三十万余亩,另一位尚书家族人强占了一片盐田,私盐利收达几百万两,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另涉及布政司使、巡抚,都御史等十七人之众,余者四十多人。
  二月初,皇上下旨,处斩、罢免、抄家,流放连同首辅及史部尚书、布政使、巡抚、都御史,都指挥使等三十余人,十四人贬至交趾,无旨不得回。
  朝中一时动荡不休,应天府六部尚书空缺一名,左右都御史,江宁知府,江淮盐运使,南直隶督佥按察使等职,全部空了出来。
  原陕西布政使王大人,江西布政使谢大人,调入应天府,一为礼部尚书兼左都御史,一为南直隶府按察兼统三地总务。
  皇上起用了几位有名望的旧臣任了新的空缺,但一些地方官员仍处于无人可用的状态。
  徐知安心下两难,他想去江南丈量土地,兴修水利,也想去贵州。因去年九月贵州苗民又作乱,皇上派湖广巡府王恕大人前去平乱,王大人去后发现,这些乱民是被贵州府指挥使钱大人逼反的,钱大人借着“皇木”的名义,向山民征敛钱赋,其额度高达百万之多,却只向布政司缴了六十万石粮。王大人平了乱后,随后处治了钱大人,然后才上了折子。如今贵州也缺官员。
  焦急了几天,又思虑了一回自己去贵州应该会去什么衙门,衡量了一番,大概是会入通政司……然后放弃了去贵州的念头,只一心想将他眼下的事先做好。
  眼下的事是:准备带着屯田清吏司的众官员,跟着督察院及巡御史等南下,丈量土地,重画水利枢纽與图。
  吵吵闹闹起起落落了一个月,人事变动不停,几家衰亡兴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将近三月中旬,各处官员的配制也算初初妥当。皇上祭了天坛与地坛之后,才正式打发当执此事的官员起程。
  玲珑早准备妥当行礼,就等着一同南下。
  维枃想劝玲珑就先留在京城,安稳等着徐知安做完事以后归京,他去江南是为政事,带上女眷同行怕不妥当,若被好事之人见了,说不准又要借此事扇一回妖风了。
  那意思就是,徐知安此次做的是得罪人的事情,中间很可能还出妖蛾子,闭上眼睛想想都能知道,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擎等着朝廷的人来查抄家产,这一路,定是不太平的。
  他自处尚且艰难,再带一个她……说不准就成了拖累。
  玲珑也知此时风声不好,皇上自从尝到抄家的甜头后,那些厂卫做起事来越发肆无忌惮,且借机打压与他们不对付的官员,提刑司的人多次上书陈言厂卫行事不妥,恐会带来民愤,让皇上管制一番,但这些折子,皇上一直没有置会。
  如此情况之下,厂卫行事更是变本加厉,又掌握了官员们的生杀大权,众官员皆对他们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许多人说起皇上,也只能叹一声:咱们这位皇上啊……
  余话一字不提,提了就是非议,就是罪过。
  本是一场于国于民有益的事,生是被闹成了为皇上敛财的一种手段,何其悲乎,何其哀也。
  忠于皇权的思维深入骨髓,却偏偏遇了个行事如此混帐的皇上,也难怪这么多人都纠结的要死要活。
  维枃是一番好意,但玲珑自有她的打算,她要南下,不一定非要跟着徐知安一起走。徐知安的本意是让她行动由已,只要身边有个妥当人,两人分开行走也可以。
  况徐郎君和随娘子此时正在洞庭,只要去了洞庭,与徐郎君随娘子两人会合,徐知安就不必担心她,能放心做他的事,她也能和公公婆婆两个游一游洞庭。
  八百里烟波云梦泽,足够她们游览至徐知安归来的那一日。
  这话说的可轻松,维枃问过徐知安,得知他父母确在洞庭等着玲珑,便叹息一声,不再相劝。
  玲珑让徐大船的母亲和兄弟暂时住在徐府,一是照应他们母子,免的他时时牵挂家里,二是园子今年得有人打理,还得种菜,以备冬时需要。
  徐大船性子算不上多好,因着做过掮客的原因,他的行为常常让人看着有几分谄媚,世侩,贯爱信口胡说,正经话也是真假参半,肩背常是躬缩着,二十四五的年轻人,看着却没多少朝气。
  玲珑用他,是因为他对官家有敬畏之心,心窍灵通,做事也利落,行事更常有意外之举,算是很得用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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