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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是皇帝 第44节

  “眼下是非常之机,你也把嘴巴闭紧一点,别告诉你妹妹。她年纪小,应付不来,恐会露馅儿。”
  与此同时,靠近外城长夏门的兴教坊里、一处宅院中,渤海侯封询方自太子麾下的苍龙卫手中接到被救出的岑治。
  “云怿,真的是你。”将人接到屋中,院门落锁,封询不无感慨地说。
  “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明允兄?”岑治看着烛光下那张方正清俊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道。
  这竟是……高阳的第一任丈夫、渤海封氏的家主、渤海侯封明允?
  “是啊,一晃十六年过去了,你我都不再年轻了。难为你还记得我。”封询微笑道。
  看出他的疑惑,又温声解释:“别担心,今夜是太子殿下和公主派人救的你。”
  “此处是我早些年托外人购置的一处宅院,除我与犬子之外无人知晓,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今夜过后,不管是长平侯谢云怿,还是云台县的教书先生岑治,都已死了。等风头过去一些,我就送你出城,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岑治眸中烛苗熠熠,似燃着泪光。
  他感激地道:“多谢侯爷。”
  喉头却是一阵酸涩。今夜救他的、竟是高阳么?十六年了,他以为她早已忘了他,叫樱樱去投靠她也只是为了保下樱樱而已,他没想到她会和太子合谋来救自己……
  只是,今日之事,以太子的行事作风,怕是不会告诉樱樱他还活着。那丫头误以为他死了,又会是怎样的难过呢?
  *
  这夜,白鹭府忙碌了一夜,终是无功而返。
  但三日后,看守东篱水门的禁军却于河中打捞上了几具尸体——重阳节失火夜里离奇消失的中郎将樊京和其麾下的几名白鹭卫。
  樊京腰间还揣着太子苍龙府的腰牌,似乎延庆坊走水一事,是太子与樊京勾结又杀人灭口。但事情报到京兆府后,越查却越不对劲起来。到后来,竟从樊京家中搜出不及转移的、来自嘉王府的大量来往书信与银钱,足以证明此事乃嘉王、瑞王所为。
  圣人龙颜大怒,亲自召问了两个儿子。重压之下,嘉王瑞王吐露了全部实情,这其中就包括命樊京将人犯灭口、意图也一并诬陷至太子身上之事。
  又过了半旬,洛阳城的渔民捕鱼时从洛水之中打捞起一具尸体,尽管尸体面部已肿胀难辨,但无论是其断裂的手腕,还是无法绷直的右腿、脚上的铁索,都可证明是人犯无疑。
  事情就此真相大白,圣人严厉斥责了二王,将二王囚禁于府,又对太子赐下许多许多赏赐示以安抚。
  ……
  “事情做得还是有些漏洞,老二老三没有亲口承认杀了樊京,以圣人的多疑,此事日后只怕还有些难办。”
  赏赐下来的那个傍晚,嬴衍与封衡在东宫勤政殿内下棋。斜阳金光透窗而来,照得棋盘上坐落分明的经线纬线也模糊不已。
  封衡微笑着恭维:“殿下神机妙算,我等自愧不如。眼下,只等风头过去,臣就想办法将长平侯送走。”
  “他有说过要去哪儿么?”嬴衍举棋未定,微微沉思。
  他对长平侯这个名字并不相熟,只知是老师当年的好友,卷进了废太子谋反一案,至今仍是禁忌。
  “未曾。但长平侯有叫臣往柔然送信,似乎,是在柔然那边有故人。”
  柔然……
  那串曾被拿来换砚台的狼牙项链也是柔然之物,似乎是封衡收着,被自己叫他拿去扔了。
  嬴衍剑眉微蹙,没有问下去。
  “她怎么样了。”他问。
  封衡神色微凛:“听青芝说,县主起初很是伤心,常常魂不守舍,言语间也颇有怨怼圣人之意。不过,有薛娘子和薛二郎君二人劝慰着,要好一些了。”
  薛姮也就罢了,她怎么又和那个薛景烁如此要好了?嬴衍面色微沉,敛眉不言。
  “殿下,要告诉县主吗?”封衡问。
  他摇头:“等日后,孤亲自与她说吧。”
  岑樱那样的傻,学不会这宫墙间人人都会的演戏的本事。如若告诉她岑治没死,是要露馅的。
  只是,她那么依恋她父亲,为了岑治推他下车时眉头也没皱一下,眼下误以为他死了,还不知有多伤心……
  他又想起那夜甘露殿中、薛鸣言,她因过度伤心而晕厥,俊眉深敛。
  这也算是、她当初为父亲抛弃他的报应了。
  只是,此时再回忆往事,他心中早没了当时的愤懑怨怼,不知怎地,倒有些担心她……
  晚膳沐浴后,他在书案旁坐下,伸手去拿尚书省送来的明年春试的名单。
  每年秋天,各个州郡会在郡府举行科举选拔士子,其中的佼佼者,将在十月随地方进贡的粮税一起赴京,以参加来年由朝廷举行的春试。
  明年是他登基元年,这批即将赴京的士子里就将诞生他的第一批肱股之臣。是而尚书台格外重视,特意送了来请他过目。
  因了岑樱的事,嬴衍未免有些心不在焉,各州士子的名字在灯下流水般从他眼前荡过去,却又都幻化成岑樱那张娇柔纯美的脸,是那日高阳公主府中的红烛下,眼泪汪汪地,勾着他……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恍惚回过了神,皱皱眉头,视线却又被一个熟悉的人名牵住。
  凉州解元,周沐。
  这似乎是住在岑家隔壁的那个青年人,岑治的学生。
  他心下实无多少感触,只莫名想到,某人往日就“周哥哥”、“周哥哥”地叫得欢,眼下,又要多一个“哥哥”了,必定很是高兴……
  罢,怎么又想起她了。
  嬴衍心烦意乱地扔下折子,欲灭烛就寝,殿外却于此时响起梁喜战战兢兢的一声:“殿下。”
  他抬起目,老宦官身后跟了个年轻美丽的宫人,又差了几名小宦官,抬了圣人今日傍晚差人送来的几口箱子入殿。
  “这是陛下晚上差人送来的赏赐,请殿下过目。”梁喜小心翼翼地道。
  那宫人穿着单薄如云的纱裙,行动间送进一阵幽幽的香风,捧了两个紫檀锦匣膝行上前,羞答答地:
  “奴叫云香,圣人说,由奴来、由奴来,教习殿下内帷之事。”
  她生得雪脯饱满、腰肢纤细,一双杏眼在烛光下潋潋滟滟的,在昏黄的烛晕里,又幻化成岑樱的模样……
  嬴衍皱了皱眉,霎时明白了那箱中之物。
  “放着吧。”他背过身,整理起书案上堆着的奏折。
  那宫人正将匣中之物摆放至了案上,闻言便十分尴尬,求救地看向梁喜。梁喜却笑呵呵地行礼告退,便只好一起退下。
  殿中于是重归安静。龙涎香馥郁若云雾,自博山炉中喷薄而出。
  嬴衍回头,看向案上的锦匣。
  两个匣子中分别装着一本《素女经》和九个瓷雕娃娃。因置于匣中,未能窥得全貌。
  他随意取出一对瓷娃娃,瞄了两眼,却是两个赤条条纠缠在一处的男女,刻绘细致,栩栩如生。
  瓷雕旁附了张花签,上刻小字:“此名‘龙翻’,令女正偃卧向上,男伏其上,股隐於床,女举其陰,以受玉/茎。刺其谷实,又攻其上,疏缓动摇,八浅二深……”
  嬴衍看得似懂非懂。他看看花签,又看看瓷雕,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脸上陡然涨红,厌恶地将瓷雕挥出老远。
  瓷雕一触即碎,悠悠地在毳毯上如落叶打着旋儿,余音荡于寂静中,如扣心弦。
  夜里即做了奇怪的梦,他梦见他又回到了清溪村里成婚的那一夜,他新婚的妻子也这般叫他压在身下,行那龙翻之势……
  欢情缱绻,如幻似梦。忽一夜梦醒,身下已被热汗湿透。
  作者有话说:
  樱樱:?他不干净了qaq
  白鸽:莫急,妈再给你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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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引用+技术指导:《素女经》
  第39章
  洛阳城今年的冬季来得晚,已是十月,道路两侧的银杏还未掉完,朔风拂过,便呼啦啦地落了满地的碎金,又似燃烧的烈火,阳光照下,连风也是暖的。
  值此初冬时节,上阳宫中的圣人难得的起了兴致,亲率王子皇孙、亲信大臣前往北邙山下的牧场打猎。又不知什么缘故,叫上了定国公府里的两个外甥女。
  辘辘前行的马车中,岑樱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流水般漫过的群山峻岭。薛姮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担心。
  自那晚樱樱养父出事后她便是这样了,往日里活蹦乱跳小太阳似的女孩子,整日里郁郁寡欢的,连话也少了许多。
  薛姮知她心里不好受,除了安慰也没什么法子,温柔笑着,拿话转移她注意力:
  “樱樱会骑马吗?等到了牧场,让叱云娘子带你骑马去。”
  “会的。”岑樱回过神,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哥哥教过我。他还有一匹健壮的小马驹,是我阿爹取的名字,叫‘照夜’……”
  她原是说着兄长的事,不妨又扯到了父亲身上,眼波一黯。
  自己本是要安慰她,不想又惹着了她的伤心处。薛姮耐心地安慰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看开一些吧,你阿爹若泉下有知,也会担心你的呀……”
  “对了,今天太子殿下也要来啊,马上就要见到你的心上人了,樱樱不高兴么?”
  见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伤怀模样,薛姮又笑着拿太子打趣。岑樱却把脸靠在了她肩上,闷闷地道:“我不想见他……”
  一切都是因圣人而起,如果不是圣人将阿爹关着了,如果不是他的弟弟们对付他,阿爹根本就不会有事。
  她知道不应该迁怒他,可他是圣人的儿子,她又怎可能不介怀……
  薛姮又温声安慰了她一会儿,马车很快驶至了北邙牧场。
  皇家、外戚、朝臣,连同服侍的奴仆们,队伍浩浩荡荡,宛似一条长龙盘踞在牧草枯黄的草场之上。
  冬猎的第一日都是自由活动的,营地里奴仆们忙忙碌碌地扎着帐篷,岑樱无事可做,遂和薛姮在草场上漫步。
  今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广阔的牧场处处皆是把守的白鹭卫与龙虎军。二人才走至打猎的猎场边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骏马的清叱,疾风似的直袭后背。
  岑樱诧异地回过头去,却是叱云月。
  她在距离二人三尺开外的地方停住,扬起的马蹄几乎踏在二人脸上。问她:“会骑马吗?”
  岑樱愣愣地点头。
  她便拎起她后领一把将人抛在了马上,声音传来时人已飞驰而去:“薛娘子,我先借她一用!”
  话音被朔风和扬起的沙尘送回来,须臾间人影已远去了。随岑樱出来的青芝只好追上去:“女郎,等等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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