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

  “翠翠，这事儿你到底给我个话儿，婶子好回人家去？”
  五婶儿坐在竹椅上，瞧着对面的女人。
  “婶儿，我不同意，谢您好意，以后别问了，我就在程家，替他守着，哪儿也不去。”
  王翠翠说着眼眶子又红了，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情绪，眼见的又激动起来。
  “诶，你说说你，男人都没了，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你守啥啊？”五婶儿听见门外头泼水的声儿，皱了皱眉。
  “还有程堂，将来娶了媳妇，指不定容不下你，程家这一大屋子，不是你的，趁着年轻找个有钱的，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伸手摸了摸兜里揣得五百块钱，五婶儿笑里多了几分急切。
  “再说了，如今家里只有你跟程堂，寡妇门前是非多，别说婶子没提醒你，要是嫂子和小叔子传出点什么，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话一出，翠翠的脸色就变了。
  不是害怕，而是生气。
  “好了五婶子，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现在没想法，二弟是大好青年，你以后别编排，给别人听见不好。”
  五婶的脸僵了僵，琢磨着今日也差不多了，一个寡妇而已，还贞洁烈女了，她再多磨几次也就罢了。
  五婶子找了一脸没趣，眼见人不高兴，也没多说，只让翠翠再好好想想，她改天再来。
  翠翠真不想让五婶来，这都已经第叁回了，她家男人刚没，就着急忙慌要给她找下家，以前怎么不知道五婶这么好心？
  指望她耳聋眼瞎呢。
  翠翠站在门槛上，倚靠着半个脑袋，望着斜对面山头一座新坟。
  她男人是出车祸死的，被城里一个酒驾的富二代撞了，那人家里赔了钱，蹲大牢，好像坏人有了报应，一切都有了说法儿。
  然而翠翠真的希望这事儿没发生，她还能跟着男人好好过日子，现在，什么都没了，天塌下来也就这样了吧。
  “回去吧，别看了，外边风大。”
  翠翠默默回头看了眼，程堂把木门关上，光着膀子的上半身还流着水珠，顺着结实的肌肉一路向下，钻进裤腰带，洇湿裤头。
  他刚刚在天井冲凉，都没擦身子。
  她脑子里就想起五婶子那句话，寡嫂和小叔子……翠翠忽然有点不敢看近在咫尺的身子，明明程堂以前就经常光着膀子瞎晃，今儿她是怎么了。
  “你去里屋等会儿，我做晚饭去，一会儿就好，”程堂捡了块毛巾胡乱抹几把身子，套上衣服转身就进厨房去。
  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响，一切跟原来一样，就少了一个人。
  翠翠没走，而是蹲在灶台添火。
  稻杆烧的火很旺，油锅里倒下的菜心在程堂掌勺的手下，翻炒两下就熟了，闻着味道很好。
  厨房里满满烟火气。
  灶台旁的汉子忙碌着，灶台前的翠翠守着灶头，守着那堆火。
  翠翠没发现自己定定看着程堂有些时候了。
  程堂笑笑：“肚子饿了？别急，再煮个菌菇汤就好了，山上采下来的，新鲜，你爱吃。”
  翠翠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低下头看着火红的火塘出神。
  程堂将炒了嫩青的菜心装进碟子，随口问了句。
  “五婶来咱们这做啥？”
  翠翠撩着火星子的手一顿，轻咬嘴唇，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二弟。
  要是二弟知道他哥死了才叁个月，就有人上门找她说亲，以二弟的性子，一定会生气，或许还会怪她。
  程堂舀了半瓢水放锅里，把野山菌菇洗洗撕碎，还敲了俩鸡蛋放边上，盖上锅盖，在边上等水沸。
  可这事儿瞒不住的，以后说不准还会遇到五婶上门，与其等那时，不如现在给二弟有个心理准备。
  “没啥事儿，就是说让我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好的……改嫁。”
  翠翠脑袋越垂越底，不敢看程堂。
  哐当！
  程堂手里沾了油水，一下拿不住烫热的锅盖，掉到地上。
  翠翠唬了一挑，赶紧站起来看着他。
  “咋的了这么不小心，没烫着吧？”
  “嘿嘿，没事儿，”程堂咧嘴笑笑，洗干净锅盖，把一篮子菌菇放进锅里，加了点素油，动作还是很麻利，翠翠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怎么都觉得二弟笑得很牵强，大约还是怪她的吧。
  “你放心我……”
  “你是怎么想的？”
  两人同时开口，隔着冒着热气的大锅看道彼此的眼里。
  烧火很热，烤的翠翠脸颊泛红，烫的不行，她看着二弟的眼睛好像在发亮，顿时到嘴里的话一转。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