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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44节

  一同来参加秋獮的除却朝中重臣、宗室皇亲,便还有西戎来的人,其中最为醒目便是那位西戎公主梵珠了。
  这位公主看起来便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相貌英气,一看便不是柔弱好欺之辈,骑在马上,面上具是冷漠,与西戎人一起也显得并不热络,甚至面上神色以及与西戎人说话时候,还会显出几分不耐烦。
  江画跟随着李章一起从御辇上下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那梵珠公主一鞭子把一个西戎壮汉抽得从马上摔下去的一幕,她略愣了一愣,心头浮现了一些诧异,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公主竟然是这样火爆脾气还会动手的。
  一旁李章眉头皱了起来,随手招了个禁卫过来低声嘱咐了两句,然后转而看向了江画,道:“等会儿他们上马打猎,你就和那公主一起在这边等着就行,若是觉得无聊便让人来跳舞唱戏打发都行,内府来的人都齐全。”
  江画应了下来,她知道她今日过来就只是因为西戎这个梵珠公主,只是又看了一眼那公主骑在马上样子,她忍不住问道:“陛下,若那公主也想骑射比试一番呢?”
  李章思索了一阵,道:“那就等太子过来了,让他带着这公主去跑马,今日原本也就是要让他们见面认识一下的。”
  江画点头,让旁边人帮忙记下来,然后跟着李章往前去,听着他文绉绉地说了一些话语,又提到与西戎两国之间的友谊,最后是下了旨意要奖励这次秋獮围猎中猎到猎物数量最多的三个人。
  这样一番话之后,自然是满场欢呼,李章身先士卒骑着马先行,后面跟随着的人们自然是斗志昂扬,于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便冲出营地去了,不一会儿这些人都跑得散开不再看得到。
  江画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李章那一行人了,然后才转而看向了同样被留下来的西戎公主梵珠——让她感觉有些意外,这西戎公主也在看她,并且目光十分直接甚至有些冒犯。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见过这么直接又带着冒犯意味的目光,就算李章是皇帝当初刚封她做淑妃的时候,目光中就算带着审视,也不会这么让人恼火。
  微微皱了皱眉,江画扶着徐嬷嬷转了身,并没有与这梵珠公主说什么,便直接往后面已经准备好的休息之处去了。
  梵珠公主并没有立刻跟上来,她见江画走了,便与身旁的西戎人低声又快速地说了些什么,语速太快几乎像是在吵架,江画没听懂那西戎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深究。
  过了一会儿,梵珠公主从马上下来,手里捏着鞭子,面上神色冷硬地跟上了江画,往帐篷的方向去了。
  既然今日是有女眷,帐篷里面便自然不会冷场。
  因江画这个摄六宫事的淑妃名号,又因为此次秋獮还有许多武将参加,所以命妇等等也不少,坐在江画下首第一位的倒是熟人——是已经恢复了安国公夫人诰命的秦氏。
  秦氏恭顺地和江画慢慢说着话,见到那梵珠公主进来,便笑着起了身谦让了一二,让这公主坐到离江画最近的位置。
  “公主这一身骑服,若是不上马跑一跑倒是可惜。”秦氏随口笑着说了一句算是恭维,然后认真地看向了江画,道,“娘娘等会想不想骑马跑两圈,妾身陪着娘娘一起。”
  这话一出,旁边一位胖一些的夫人便笑道:“娘娘要是出去跑马便也带上我吧,别看我胖,但我骑马可是一流!”
  “你还能一流,这儿会骑马的人多了,你肯定算不上一流。”旁边就又有命妇附和起来,“不信等会让娘娘做裁判,我们比一比。”
  “比就比,咱们这儿也这么多人,外头地方大,就可以出去比。”胖夫人笑着说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骑射一流。”
  江画笑了笑,温和道:“这么好天气,在帐篷里面憋着也难受,等坐一会儿就出去比比,让我看看你们究竟谁是一流。”
  “是时候让你们看看我阿胖在马上的英姿了!”胖夫人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平日里和你们比诗词我是比不过,骑射你们是万万追不上我的!”
  这样热闹之下,那梵珠公主面色仍然僵硬,她抬眼去看江画,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旁边跟随着的婢女用眼神示意了好几次,最后只端起了茶杯喝水不吭声。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从怎么比赛一直聊到输赢的彩头,江画听着她们终于定下来要如何比试之后才看向了一旁一直不吭声的梵珠公主,温声道:“公主要不要也上场比一比?”
  “不去。”梵珠公主生硬地丢下了这两个字。
  帐篷里面静了一静,诸人目光都落在了这公主的身上。
  江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向了秦氏,道:“那收拾起来,这会儿各自挑马,便去比吧!”
  她这么轻松语气,让在座诸位心思也微微松快了一些,于是大家纷纷附和着起了身,先出去换了骑服,又挑了马,在外面便真的拿出要比赛马的架势了。
  江画是不打算上场的,梵珠公主跟在她身后走到外面,看着那群女人们上马,面上拂过了一些嘲讽和不以为意。
  这么毫不掩饰的表情,江画在一旁都看得诧异,她又想起来那天和徐嬷嬷聊过几句这公主要进东宫的事情,就这态度,西戎是认真来称臣纳贡的吗?
  正是心中迷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江画抬头,先看到的是太子仪仗中的令旗清道之类招摇身份的陈设,接着便见一个小内侍已经快步跑到了她面前来行礼,口中道:“娘娘,太子殿下正朝这边过来。”
  江画点了点头,让这小内侍起身,然后看向了身后面色依旧冷漠的梵珠公主,温和道:“公主殿下这会儿跟着我想来也是觉得无趣,太子殿下过来,应当是想请公主一道去跑马放松一二的。”
  没等到梵珠公主的回答,她便听到太子李傃那一行人已经靠近过来了。
  闻声回头,果然便见到太子李傃骑在高大英俊的黑马上,穿着朱红的骑服,已经行至她的面前。
  她抬头拉住了这匹漂亮的黑马,看到太子对着她笑了一笑,然后轻松地从马上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察到身后那梵珠公主似乎身形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回头扫了一眼,便见着那公主从袖子里面抽出一道白刃???
  这是做什么???
  不等她想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形,她动作比脑子更快,几乎是立刻就回身把这西戎公主拦住,大约是动作太快,又或者是她们离得太近,她一下子把这西戎公主压倒在了地上,接着她只感觉胸腹一痛,一瞬间浑身上下都软了下来。
  周遭顿时乱成了一片,她感觉耳边只剩下一片嗡嗡了。?
  第76章 茫然、这世上真正关心他的人不多了
  李傃茫然地站立在门外,在他身后的帐篷里面是淑妃和太医,在他面前是弟弟李傕,他正一脸担忧地在说着什么,而在他身旁还有个内侍捧着干净的帕子似乎想说话。
  他感觉身边吵闹得让人生厌,他根本无法分心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只想起来刚才那混乱的一幕,便觉得脑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那西戎的公主到底是什么目的?
  那个公主想杀他?
  为什么淑妃会替他挡了这一刀?
  为什么不是他自己被捅?
  他情愿这会儿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是自己了。
  一旁的李傕说了好久,终于发现自己亲哥早就魂游天外,他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哥,你听见我说那个什么梵珠公主动手的原因了吗?”
  李傃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血迹已经干成了褐色,是刚才他抱着淑妃到这边来的时候沾染上的,他衣服上也带着血和尘土,这会儿看起来有些邋遢和狼狈——他回头看了看,厚重的帘子隔开了帐篷里外,他听得到里面太医在低声商量讨论着什么。
  他想起来刚才他怀里的淑妃眼睛紧闭的样子。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候。
  “哥?”李傕眉头皱了皱,从一旁的内侍手里把帕子接过来塞到了李傃手里,“先擦一擦手?或者让人打一盆水过来洗一洗?”
  李傃捏着帕子随手擦了两下,这帕子是湿的,不多一会儿就沾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和血腥的味道,而他的手变得干净,似乎就能变成之前一尘不染的样子。
  “先不走。”他闭了闭眼睛,茫然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始恢复了思考,“等着父皇过来。”
  “西戎来的人都被关押起来了。”李傕说道,“父皇这会儿还不会过来。”
  “那我就在这里。”李傃语气慢慢变回了一贯的平稳,“淑妃娘娘是替我挡了这一刀,我不能丢下她就这么走了。”
  听着这话,李傕也回头看了一眼那厚厚的门帘,半晌没说话。
  李傃把手擦干净,接着把帕子还给了一旁的内侍,目光渐渐清明:“你刚才说那个梵珠公主动手的原因,他们这么快就把原因问出来了?”
  “据说是一被抓住就说了。”李傕道,“但父皇压根儿不信,所以让把西戎来的所有人都给抓起来拷问了。”顿了顿,他又看了周围一眼,见着没什么旁人在了,才继续说下去,“据说呢这个梵珠公主根本就不想被送来,她自己说是恨透了她哥哥,根本见不得西戎好,所以想闹大一点干脆死了算了。”
  “你信?”李傃嗤笑了一声,“这话我也不信。”
  “这种话一般来说都是真假对半吧!”李傕讥讽地哼了一声,“她不想西戎好这一点肯定是真的,至于为什么要对你动手,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应当的确是有隐情,但我一时半会猜不出来。”
  “也没必要去猜。”李傃道,“原因和动机现在已经不重要,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但如果西戎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赔偿,也可能就这么算了。”李傕倒是很现实,“父皇对向西戎用兵似乎没有那么热衷。”
  “如果今天被捅了生死不明的是我?”李傃抬眼看向了他弟,“会因为赔偿和诚意就这么算了吗?”
  “不会。”李傕很肯定地说道。
  “所以为什么受伤的是淑妃就一定会有可能算了呢?”李傃轻笑了一声,“父皇不会因为受伤的人是谁而改变想法,今天就算受伤的只是一个命妇,父皇也不会那么算了。”
  李傕微微皱起眉头,把李傃的话细细思索了一番,然后才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大概也要看父皇究竟能从那群西戎人口里拷问出什么东西了——说起来,多亏是有淑妃,否则如果真的伤着的是你……我可能已经哭死了吧……”
  “你还会哭?”李傃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看你话这么多,一点都看不出来。”
  “哇我刚才就差点哭了!”李傕指了指自己泛红的眼角,“我刚才骑马过来的时候眼泪都要流出来,生生忍住了——你不要以为我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知道,淑妃给你挡了一刀我心里比你难过多了!但我哭也没用啊……而且你刚才呆呆的只站在这里不动,我都吓到了,我说了这么多话安慰你,结果你好像都没听进去。”
  李傃看了李傕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哭,刚才他半点泪意都没有。
  刚才他惊吓、震惊、后怕,然后便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知道抱着江画往这边来找太医,他心中愤怒,甚至对西戎都起了杀意,可偏偏悲痛似乎缺席了一样,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木头了。
  他不敢去想如果江画真的重伤去世了会怎么办。
  此时此刻他去想这件事情,也只能想到宫中典制中那关于妃嫔去世后那长长的规格旧例,他想到他作为太子完全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情出席。
  他不需要为庶母有什么意义上的表态。
  他不能,也不可以。
  他所缺的悲痛和眼泪是他不能为江画表露的。
  荒谬到可笑。
  他应当此时此刻守在她身边,亲手伺伤疾,再亲自为她报仇雪恨,让那什么梵珠公主直接过来给她偿命。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站在这里都是多余的。
  “所以你被吓到了吗?”李傕见一旁的李傃又沉默了下去,忍不住问道。
  李傃看了他弟一眼,淡淡道:“是的,被吓到了。”
  “那我算是……开解你安慰你了吗?”李傕又问,“等会要我陪着你一起回去东宫营帐那边吗?哥,我觉得我有点腿软,你要不陪我回去缓解一下我紧张腿软走不动路的心情?”
  这话听得李傃失笑,他知道这是他弟弟在关心他。
  “等父皇来了,我陪你回去吧!”他得接受弟弟的好意和关心,这世上真正关心他的人不多了。?
  第77章 原因、自己的心上人被国主赐了毒酒,所以不甘心
  江画醒来的时候是夜晚。
  不过帐篷里面是灯火通明,好些人在旁边守着。
  她觉得口中干涩得难过,甚至喉咙里面都仿佛火烧一样,然而浑身上下使不上力气,张嘴巴想说话,但并没能如她想的那样说出清晰的句子。
  徐嬷嬷是守在旁边的,她几乎是立刻就发现江画醒过来,于是急忙就拿起旁边的水杯,用纱棉沾了点水在她的嘴上擦了两下,接着又赶紧让外面的太医进来。
  “娘娘先别急着说话,等太医进来先看过。”徐嬷嬷眼睛是红肿的,显然哭过,“娘娘伤得有些重,这会儿不好挪动,也不能挪动,得让伤口愈合一些才行。”
  江画茫然了一瞬,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给那西戎公主捅了一刀的事情,不由得觉得荒谬起来。
  这时太医已经进来了——还有李章,李章走在前面,几个太医拎着药箱谨慎地尾随其后,面上都露着几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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