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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14节

  江画应了一下,接着门被推开,便见着徐嬷嬷领着宫女们进到寝殿中,有条不紊地来伺候她起身。
  “等会儿昭仪娘子要过来给娘娘请安。”徐嬷嬷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说道,“贵妃娘娘给了昭仪娘子极厚的礼,但娘娘不必效仿,便还是赏那些便足够了。”
  江画点了点头没有异议,她一穷二白进宫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厚礼拿不出来,不如就按照宫中已有的惯例赏赐就行了。
  妆点完毕又换了一身衣服,没过一会儿便听着人进来通传说昭仪娘子已经在宫门口等候。
  江画便扶着徐嬷嬷去到正殿,然后让人去请这位昭仪进来。
  没过一会,她便见着一个宫装丽人从殿外缓步进来,身段袅娜,举止规矩,待行至面前来,江画看清楚了这位昭仪的脸,觉得有那么几分眼熟,但又想不太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
  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这昭仪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口中问安,目光谨慎地看着地面。
  “不必多礼。”江画暂且把自己想不起来那些事情给抛开,又与这昭仪说了几句场面上问候的话,末了便让徐嬷嬷把赏赐拿了出来,“这些便赠予妹妹,莫要嫌弃。”
  昭仪自然不会有什么嫌弃神色,也知道这时候应当告退了,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江画起身送她到殿外,目送她走出宣明宫后才猛然想起来这人为何眼熟。
  上辈子这个昭仪也曾经进宫,不过那是在皇后去世之后。
  上辈子时候这个人并没有能成为昭仪,而是进宫第二日便被送出宫去了。?
  第23章 琢磨、会被这些天天琢磨人心的人琢磨出不属于这人的想法
  江画回忆起了那位昭仪上辈子进宫又出宫的事情,但却想不起来为什么那位昭仪上辈子会是那样的遭遇。
  她左思右想想不出原因,最后便是在思索中用过了晚膳,然后早早儿上床休息了。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放平心态——没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她离她自己的目标实在太远,远到现在只能想到明天干脆换个内侍的衣服蒙混出宫,都想不出来别的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想不出来便不想,索性早点睡,睡着了便不再烦恼。
  春天的夜晚,风会带着花香的清甜。
  云韶宫中,灯渐次熄灭,最后只剩下了寝殿中还亮着昏黄灯火。
  贵妃崔氏穿着寝衣,光着脚坐卧在软榻之上,乌发垂下蜿蜒在手边,脸上未施粉黛,但仍可见肤白如凝脂。
  一旁站着一位穿着绿色女官衣裳的宫人,低眉垂眼,显然是在等候贵妃吩咐什么。
  “淑妃的确只是赏赐了寻常物事么?”安静许久之后,贵妃这样问道。
  “是。”宫人答道,“就只有头面首饰,再加上几匹料子。”顿了顿,这宫人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贵妃,然后才又接着说道,“奴婢倒是觉得娘娘想太多了,娘娘只想,淑妃原本都只是个奴婢,她就算想赏赐,又拿什么赏赐呢?”
  “若真的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把原本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弄得一团乱?”贵妃轻笑了一声,语气倒是平静,“原本安国公府送她进来,让她做淑妃是想乱皇后的阵脚,现在倒是好,想着这么个人好挑唆好鼓动,脑子简单经事少好摆弄,谁知道她竟然是能从这乱局里面钻出来,反而和皇后站到一边去了?”
  宫人静默了一会,好半晌才弱弱道:“娘娘……这原本也不过是猜测着能成……现在不成,也是让那王昭仪进宫了。”
  “你不懂。”贵妃轻嗤,“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宫人的确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但她不敢多问,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退下吧,我要静一静。”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这宫人退下。
  宫人没有犹豫,便安静地退出了寝殿。
  殿中再没有旁人了。
  贵妃从卧榻上坐直了身子,拿过了放在一旁柜子上的一支簪子随手把散落在脑后的头发给挽了起来,然后起身下榻,慢慢走到了窗边的书案前。
  这会儿灯光昏暗,想要看书是看不清的。
  她在书案上翻找了一会儿,只找出了一封信,凑到灯下看清了信上的墨字,然后便直接放在火上给烧了个干净。
  信上写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王昭仪进宫,江画成了淑妃还站到了皇后那一边,恐怕后宫局势要变——且还不是按照之前她想过的方式去变,之后会是怎样局面,都不可能如信上推算那样。
  她原本便觉得现在这位安国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看来还要加上一句急功近利不识大体,也难怪皇后会远着自己的娘家,这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个拖后腿的。
  原本送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漂亮女人进宫来的确是一步好棋,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在阴谋重重的人群中,会被这些天天琢磨人心的人琢磨出不属于这人的想法,就好像是一片白纸,更好让人涂抹——只要有足够多的耐心,足够多的时间,她就能让这个一无所知又懵懂的人染上她想要的颜色,能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但现在安国公又迫不及待地送了个女人进来想做什么?
  让皇帝李章认为他们安国公府就是这么短视?
  不对……这事情不能这么想。
  贵妃看着落在地上的灰烬,秀丽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安国公府送这个昭仪进来是为了表忠心,表达的意思是,淑妃做的事情安国公府并不知情也不知道,所以现在重新送一个了王家自己的女儿进来让皇帝李章消消气。
  李章笑纳了这个女人并且封了昭仪,是谅解的意思吗?
  晚风吹进了寝殿,把地上的灰烬吹散。
  她安静地看向了窗户外面,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想不通。
  江画——她就是个孤女,她进宫前不认识字,她就只是有一张脸而已,明明所有事情都在谋算之中,她凭什么、为什么能从已经定下的事情中逃脱出去?
  她原本就应该是被李章猜疑到底,原本就应当被皇后看作是威胁,原本就应该作为一个时时刻刻恶心皇后的存在,她现在是凭着什么洗脱了自己身上原本应有的烙印,反而能得到皇后的庇护?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是她没能算到的事情,是安国公府隐瞒了一些什么关键吗?
  但这分明是安国公府主动来找他们崔家的合作,为什么他们还要隐藏?
  是安国公府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送这个昭仪进来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了三更鼓声。
  贵妃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也不再多想,缓步回到床榻上卧下。
  她此时此刻没有睡意,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与她预想的太不一样,似乎都已经不一样到她觉得荒谬的程度了。
  当一个原本可以随便摆弄随便引诱的人变得坚定不可动摇会是什么原因?
  江画那天在她宫里时候的应答又被她回想起来。
  是因为皇后和她说过同样的话吗?
  这不可能,以她对皇后多年交往的了解,皇后是不屑于与她们这些人说什么的,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恨不得把她们这些女人都赶出宫去吧?
  那么就是江画就是那么聪明?
  能进宫之后立刻无师自通地了解到自己的处境?
  或者是她直觉强大到可以闭着眼睛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
  越想越荒谬,睡意也越来越稀薄。
  贵妃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浓黑渐渐变白,渐渐变亮,然后便到了清晨时分了。
  窗外有鸟鸣传来,叽叽喳喳,清脆无忧。
  而这时她终于有了朦胧睡意——于是她闭上眼睛假寐。
  再过一两个时辰便是要去长宁宫请安,她可以再仔细与江画说说话。?
  第24章 推论、究其原因,一切纷乱,只怪她还活着
  早上来长宁宫给皇后请安的人当中多了一个王昭仪。
  不过大家也都是平平常常,就如江画封淑妃之后隔天早上来请安时一样,说了些恭喜的话语。
  原本也只是寻常的一次请安而已,正在江画都看到皇后身边的女官上前要准备宣布大家可以散了的时候,一旁的贵妃忽然喊了她一声“妹妹”。
  略带着几分迷惑地转头看向了贵妃,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什么事情,江画的手边先被贵妃亲切地握住了。
  多疑的人更容易以己度人。
  在他们眼中这世界复杂,人人都有百种心思,故而并不信有人真的不懂也不明白。
  大约是因为眼前的贵妃与她记忆中的贵妃实在是相差太多,江画忽然就领悟到了这一点,也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上辈子就能被算计得死死的每一步都走在布子人希望她走的位置上。
  原因和道理都很简单,她到底做了什么并不重要,而是看着她的那个人认为她做了什么。
  比如现在贵妃亲切喊自己“妹妹”的时候,一旁其他人的目光便会流露出一些猜测——她们在猜测她与贵妃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尽管有句话常说是“清者自清”,可还有句话是“人云亦云”,“人言可畏”。
  不过许多时候倒是有个很朴实的道理——那就是与其让旁人死劲儿瞎想,还不如早早就把姿态摆出来。
  江画微微坐直了身子,又把手从贵妃微凉的手中抽了出来,认真道:“娘娘年长些,有话便直说吧!妾身经事少,有些话说得太含糊便听不懂了。”
  她面前的贵妃露出了一个微微发怔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上首的皇后把话头截了过去。
  “的确应当把话说得直接些。”皇后语气很淡,还是一如既往地宽和着,“王昭仪刚进宫,还有些宫规大约是不懂的,我已经派了嬷嬷去教,贵妃若是有闲暇,便也多去照顾照顾。”
  虽然语气还是很宽和,但说出来的意思是有些冷漠了。
  江画正看着贵妃,便见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王昭仪,然后才应了一声“是”。
  “那便散了吧!”皇后摆了摆手,然后又指了江画,“淑妃留下。”
  江画有些意外,她起身站到了一旁,目送了其他人退出长宁宫去。
  “听徐嬷嬷说你在宫里也就只是会描花样。”皇后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从凤椅上站起来,江画上前去扶了她一把,乖巧地跟在了一旁,而皇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女红不做也罢,你现在难道还缺人伺候却人做针线么?”
  江画茫然了一瞬,甚至是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皇后,也没能明白皇后为何忽然这么说了。
  “去认字,去看书。”皇后语气很淡,“与贵妃斗嘴皮子有什么用?你说那一两句话难道她听不出来?她对你好你就接着,喊你妹妹就应,针锋相对难道对你有好处?”
  “我……”江画再一次抬眼看向了皇后,更茫然了一些,“可是娘娘……我、妾身……”
  皇后也看着她,目光中甚至是带着几分怜悯的:“你认为王昭仪进宫以后,你会是什么处境?或者你认为,我能有耐心护着你多久?”
  这问题让江画沉默地把头低了下去,好半晌也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皇后只是静静看着她。
  在皇后看来,江画的确是可怜的。
  身世可怜,处境可怜,一切都身不由己。
  大约是因为如此,她才起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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