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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邪(玄学) 第83节

  二神唱调用的繁复华丽的祭袍褪去了,只一身素净的里衣,满是尘土与脏灰。秀丽飒爽的脸上遍布泪痕。
  白岐玉心中咯噔一下。
  终于,她出声了:“你不要动。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痛苦,但我只是想问……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再拖延点时间?”
  见白岐玉疑惑的皱眉,厉溪鸣破罐子破摔了。
  “我哥哥……涛哥他,刚才一度失联了。他被诱惑着去了防空洞……”
  白岐玉知道,计划中,厉涛歌是去取了地下水系统入口处“遗落”的手机,就可以回来的。
  那个入口,探险队的人为了日后重逢、再进,用了很显眼的标识。
  所以,只要找到正确的进林路,谁都不会找不到。
  理论上来说,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完成,可为了保险,还是选用了知情人。
  而罗太奶、秦观河、厉溪鸣都身怀要务、无法离开,便让灵感和体能都不亚于他们的厉涛歌去做了。
  ……涛哥……
  祂刚才说……厉涛歌,为你而死……
  恐惧的猜想应验,白岐玉几乎弹跳起来:“他怎么样!是不是出事了!”
  见状,厉溪鸣急忙按住他:“你先别急!”
  “我们已经通过立堂口,让涛哥与仙家们取得了联系!有他们保佑,他现在是安全的!我们也联系上了他!”
  “真的吗……”白岐玉的嗓音嘶哑难听,“他安全,了吗?”
  “安全的。”厉溪鸣语速极快,“但,也仅是安全而已。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时间紧迫,厉涛歌是下午到的高铁。
  再从青岛高铁打车到崂山区、租车开往野林外缘,花费三个多小时。
  从野林进入,寻找城市探险队留下的标识,只需要差不多两个小时。
  理论上来说,只要行程顺利,厉涛歌不光能顺利取到手机、销毁,甚至赶红眼航班,还能在凌晨前返回。
  但……
  “为什么是防空洞……为什么?”白岐玉痛苦的呻|吟,“还剩多长时间?”
  痛苦随着空气蔓延,厉溪鸣又簌簌落下泪来:“现在是五点五十分,太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
  “罗太奶的最后三枚魂钉在日出前必须落下,而落下前,如果涛哥不能销毁你的手机,一切都……”
  都完了。
  白岐玉脑中一片空白。
  崩溃、疯狂、绝望……这些刻板的,轻飘飘的词语,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那是一种理不断扯还乱的无比沉重、窒息,溺水般的压抑。
  事到如今,说他怕死,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
  但他怕害死别人,怕连累这么多因他牵扯进“暴风眼”的好人们。
  那个林间的,耻辱的夜晚,小刺猬脏兮兮、软趴趴,那么瘦那么小的身躯倒在他怀里……白岐玉永远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小云儿说,她联络上了白家祖辈时,谁都没有想过,结束一处痛苦后,面临的,会是更大更无法取舍的痛苦。
  但……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白岐玉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遥远,干涩,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能做什么?”
  “胡小媚在前天晚上说……说那个脏东西,很喜欢你……”厉溪鸣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拿你当诱饵很卑鄙,但是……你能拖住他吗?”
  拖住祂?
  白岐玉怔愣的转了转眼球:“多久?”
  闻言,厉溪鸣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
  她浑身力气好像都花费这个要求上了,可眼睛是亮的。
  “不用太久……一个小时,不不,半个小时就好!再给他半个小时,他一定可以……”厉溪鸣痛哭,“谢谢你,谢谢你……”
  厉溪鸣还说了很多话,翻来覆去的谢意,可白岐玉都听不真切了。
  像直直坠入深海,坠入无光无声的漆黑深渊,耳畔除了“啪、啪”的水泡碎裂声,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被她感谢,白岐玉除了愧疚、懊悔,其他情绪什么都感不到。
  在厉溪鸣看来,她提的是“要命”的请求,是悬着白岐玉的命,放在随时收割的剃刀前,来吸引死神的注意力。
  但白岐玉知道,那东西除了玩弄、羞辱、折磨他,暂且不会要他的命。
  作为无因灾难的罪魁祸首,他当不起厉溪鸣的道歉。
  可……白岐玉茫然的想,如果“屈服”是唯一可行的路,那之前的抗争,那些可笑的骨气与大话,算什么了啊?
  他面临的,是简化版本的电车悖论,是哲学撕扯了上百年都得不出“正确”答案的经典道德困境。
  但得不出正确答案,不代表得不出答案。
  自尊,还是整个堂口人的性命,他一瞬就做出了抉择。
  “好。”他说,“我会拖延时间。直到……直到涛哥,发回结果。”
  厉溪鸣走了。
  走了一分钟,五分钟,或者一秒都不到?
  极度痛苦中,时间的量度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白岐玉听到自己的声音,宛若雪人融化时水汽升华时那般微弱。
  “你在吗?”
  祂很轻的笑了起来。
  “我一直在。”
  “……听了很久了,是不是?”
  “嗯。”
  “我……你还想和我交\配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
  其实,习惯后会发现,“祂”是很温柔的。
  忽略时间、地点、以及物种,祂都称得上完美的伴侣。
  温柔,体贴,卓越的性/能力与技巧。
  可人是一种精神力量碾压肉/体力量的生物,他们往往受困于前者,也便不能忽略一连串定语。
  漫长的折磨持续了很久。
  这一次,无论是幅度还是情绪都比以往波动起伏大得多。
  祂那样紧的抱住他,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都小心又珍爱的收在黏稠又无物的怀抱里。
  甚至光洁漂亮的指缝,白皙滑腻的脚趾。
  白岐玉平日除了泡澡,从不主动护肤,甚至北国肃杀的冬季,也最多涂一层芦荟胶和凡士林防止皮肤干裂。
  所以,他的皮肤除了年轻人充足的胶原蛋白撑着,算不上顶好。
  但不知为何,这几日憔悴疲惫的折腾下来,他的皮肤没有变差,甚至更好了。
  白到在夜间发光,像深海潜底,阳光极度细微处熠熠生辉的洁白珍珠;滑腻的似乎一摁就会出水,像春寒料峭时刻,第一朵萌生的嫩芽儿。
  祂的宝贝啊——祂细细的亲吻着,呼吸着白岐玉每一处身体逸散的甜腻香气——为什么只有现在这样,才会如此乖顺呢?
  他似乎累坏了,浑身都是软的,也不会朝他大吼大叫,骂那些让人伤心的话了。
  像小动物,或者其它柔软的什么小东西,那么乖那么软,依靠生命中唯一支撑般依靠在祂怀里。
  祂很难得的感受到让祂每个细胞都畅快淋漓的愉悦感。
  像躺在广袤到能容纳下完整的祂的柔软草坪上,伸展开每一个肢触,放松的晒着太阳。
  那些故事、戏文里,说的是对的。
  人类小到可怜的贫瘠精神状态下难得能道出点真理:交\配会心情愉悦。
  然后,祂听到了白岐玉又开始哭。
  是让祂情绪发堵的声音。
  像水泡啪啦啪啦一齐破碎,像天体寂寞的在真空中坍缩,像细嫩的花朵被不懂风情的食肉动物一脚碾压。
  奇怪,祂烦躁的想,果然人类还是参不透真理,不是说交\配会心情愉悦吗?分明是假的。
  小东西又在哭了。
  那些泪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滴下来时,祂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重量”。
  砸的祂每一处肢触都发烫、发痛。
  “……你怎么了?”祂又收紧了怀抱,“为什么又要哭?”
  “……你说呢?”
  “唔,”祂困惑的问,“还在痛吗?”
  其实是不痛的。在祂的干扰下,甚至之前浑身断骨断筋的痛,也没了。
  但白岐玉就是想哭。哭的理由有满满一箩筐。
  哭他自己,哭不可预知的未来,哭刚才竟然觉得祂“温柔”的自己。
  “……交\配了那么多次,”白岐玉抽噎的说,“你还不腻?”
  “腻?”祂疑惑的动了动肢触,“为什么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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