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一夜白头

  黑暗的空间里，意识在不停下沉。
  轻飘飘、空荡荡。
  每分每秒，都散发着诡异的不踏实感。
  渐渐的，有声音传来。
  凄厉的惨叫声、邪异的狂笑声......依次传来。
  愤怒的质问声、铿锵的刀剑声......紧随而至。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声音沉寂后，四周的黑暗面纱终于被掀开。
  梁牧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这一瞬间，梁牧瞳孔骤缩。
  视线里，是一座被鲜血染红的村庄。
  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
  火焰在鲜血上燃烧，好似要将罪恶毁去。
  而从这座面目全非的村子部分细节里，梁牧认出这正是闾丘无极和谷梁玄机的家乡！
  也就是说，他再次来到梦境里了？
  但是......
  不断钻入鼻间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地尸臭味、滚烫的硝烟味......
  一切感官，都好像在说这并不是梦境。
  这也是梁牧第一次在梦里出现这么真切的身体感觉。
  一时间，他迷茫了。
  到底现实是梦，还是梦是现实？
  突然间，梁牧猛地看向脚下。
  从建筑残骸里，他认出这里原先应该是谷梁玄机和闾丘无极的新房。
  然而就在他的脚边，此时却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尸体趴在地上，却身穿盔甲。
  而这盔甲样式，和梁牧之前在皇都士兵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另一具尸体，也是趴着，背后却是被这士兵手中的长枪所捅穿。
  而这具尸体......
  正是那个长得和程璇一样的闾丘无极母亲！
  或许是因为此人长得和程璇太像，以至于这一瞬间，给梁牧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瞪大了双眼，呆呆看着这一幕。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闾丘无极的母亲，会死在皇都士兵的枪下？
  等等！
  突然间，梁牧的记忆回到了上一个梦境中。
  在那个梦境快结束时，他分明看到了择木者夺舍时空一族皇帝之躯，并发布了对双星的捕捉令。
  难道......
  这村子的遭遇，和那道命令有关？！
  就在此时，梁牧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
  咦？
  他很快注意到，这哭声是从闾丘无极母亲尸体底下传出来的。
  于是赶紧换了一个角度。
  随即看到了两个婴儿，被趴着的尸体死死护在了怀中。
  梁牧立刻认出来，这两个婴儿，正是双星的那对龙凤胎孩子。
  犹记得儿子叫谷梁紫微，女儿叫闾丘媚。
  然而此时却只有谷梁紫微在发出哭声，闾丘媚则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这一瞬间，梁牧心里猛地一抽。
  竟有一种看见了自己孩子受难的愤懑和痛苦。
  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去抱出两个孩子。
  可伸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一个意识体，干涉不了梦境。
  好在，此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替梁牧抱出了两个婴儿。
  梁牧好奇转头，却看到了一个不停颤抖的身体。
  闾丘无极！
  她俯下身去，双手颤抖地抱出谷梁紫微和闾丘媚。
  当她发觉闾丘媚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已经无声无息时，终于没有忍住，双膝一软，跪趴在母亲的尸体上，无声流泪。
  这是梁牧第一次看到闾丘无极哭。
  以往的梦境里，梁牧看到的是一个乐观、自由、勇敢、无惧一切权威的闾丘无极。
  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败她。
  但如此女强人，却也有软肋。
  那便是她的亲人！
  看到亲人尸体的一瞬间，坚强如闾丘无极，也不免痛苦流泪。
  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这种压抑的痛苦，却让人越发心疼。
  梁牧突然把手放在了心脏位置上。
  当他看见闾丘无极如此痛苦时，心里竟也是一阵一阵抽搐般地疼。
  也再次让他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噗通！”
  旁边，传来了倒地声。
  梁牧一转头，发现谷梁玄机正跪倒在地，痛苦地看着自己丈母娘和女儿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断拍打着大地，仿佛在质问着命运为何如此残忍。
  而不远处，正默默站着一批眼熟的人。
  正是皇都当中，和双星一同并肩作战过的那些战士们。
  此时此刻，那些战士们也都悲愤地看着眼前这片人间炼狱。
  梁牧发现，这些人的兵器和铠甲上都沾染着血迹，好像经历过不少杀戮才来的这里。
  “我真的不明白，为何陛下要派兵对付双星？
  他之前不是承诺过将皇位禅让给双星的吗？
  说什么双星勾结星魔族？
  难道百姓们都眼瞎了？
  看不到是谁从星魔族手里拯救了皇都？”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由......”
  “缘由？是什么离谱的缘由，让这群畜生连这些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
  你倒是说说，双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如此对待？！”
  “我看陛下不是这种人，我们必须先调查清楚......”
  “调查个屁！
  我看那狗皇帝，就是一个虚伪小人！
  表面承诺将皇位禅让，背后却派兵偷袭双星的家乡！”
  “先冷静一下，万一这是有奸人作祟呢？”
  “哼！我看你们就是维护那狗皇帝！”
  战士们对这场屠杀，产生了分歧，大吵出声。
  “闭嘴！”
  长得和文鸢一样的审判者，站出来喝止了这场争吵。
  “现在最痛苦的，是他们二位！
  我们当初既然宣誓跟随他们，那当然要听从他们的决断！”
  审判者出声后，战士们都闭上了嘴，一起看向闾丘无极和谷梁玄机二人。
  而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闾丘无极抱起了还活着的谷梁紫微。
  当众人看到她的眼睛时，身体齐齐一颤。
  这是何等黯淡的双眸？
  那曾经明亮如宝石一般的蓝眸，此刻却晦暗无光。
  仿佛把人世间所有的绝望，全都装在了当中。
  而她的一头长发，更是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
  曾有人说，当一个人极度痛苦时，会一夜白头。
  如今，看到闾丘无极后，众人终于信了。
  但除此之外，最让人在意的，却是闾丘无极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