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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289节

  仇疑青猜测,这三方一定会有互相试探,互相确认,互相接头的信号,但出于谨慎,三方都不会立刻交托底牌,交付信任……遂这也是锦衣卫的时机。
  隐藏在民间的八王子到底是谁,到底在何处,今次一定要抓到,一网打尽才好!
  今夜这动静,木雅不知是真得了消息,在绕圈子,还是漫无目的地上瞎走,障碍别人的视线,他似乎不着急,动作很慢,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仇疑青倒是有时间跟他耗,谁叫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多呢,只要知人善用,多少事都安排的过来……
  他想了想,招手叫郑英到近前,低声吩咐:“燕柔蔓那里不能再拖,你亲自过去盯着,不能让她出事。”
  “是,”郑英提醒指挥使还有一头,“石帮主那边呢?”
  仇疑青想到看起来憨直仗义,实则满肚子心眼的石州,面色未变:“晚一时半刻而已,熬不死他,你想办法传个信,说本使无暇它顾,请他自己看着办。”
  郑英:……
  “是。”
  想想那位帮主只是送了信过来,说有很重要的信息,需要面见指挥使,却并未言明自己遇到了危险,他们这边也没接到任何约定好的危机信号,应该……没什么大事?
  反正有指挥使运筹帷幄,郑英一点都不担心,腰一猫,腿一撤,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暗夜里。
  仇疑青继续追踪木雅,看似漫无目的,方向繁杂的路线里,木雅没有和任何人见面,中间停了几次,也并不像在找人,反而观察环境更多,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停顿片刻后,又开始继续跑。
  但每一次停顿之后,路线一定会有改变。
  仇疑青便知这些停顿很关键,记下这些位置,下令细查。
  再之后,木雅悄悄溜出了城门,上了马。
  刚好玄光离的也不远,仇疑青吹响哨音,召了自己的马过来,用令牌打开城门,快速追了出去。
  他很谨慎,一直都保留着一段恰当距离,自己能追上前面的人,又不让前面的人发现自己。玄光好像干这活也习惯了,虽然只是一匹马,也贼的很,知道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什么时候该借山坡树影遮挡一下,一人一马配合的好极了。
  这次运气不错,还真发现了点东西。
  木雅先到一处荒院,出来背上就多了一个包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组黑衣人,立刻上手抢,袭击的非常突然,但木雅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身后,荒院之中,也出来一支小队,双方打了起来。
  眼前一幕在明白不过,木雅早有准备,在城里绕圈子甩开跟踪之人并获取信息,别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时被甩开,也能迅速调整,重新盯住,找到了别的线,还提前做了些埋伏,见了兔子才撒鹰……
  仇疑青看着木雅背后的包袱,大手摸了摸马脖子:“过来的只有你我,抢不抢?”
  玄光没叫,只是拿大脑袋拱了他一下,力道很大,非常凶,淡淡星芒之下,竟能看清楚它翻的白眼,像在说,干他丫的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仇疑青:……
  等双方打的差不多了,有点两败俱伤的样子,他拍了拍马屁股,让马先跑去另一头,把袖子里的方帕掏出来,蒙自己脸上,慢悠悠的上了。
  接下来就是声势浩大,你来我往的打架。
  仇疑青的身手可比苏屠强悍多了,往本来就很焦灼的战局里一搅,简直是水溅进了油锅,噼里啪啦,烫死的就是你!
  他身影如蛟龙,如游蛇,劲韧腰身能带千钧之力,横扫长腿能携风雷之势,一出手剑锋映晓星寒芒,眸底尽是锋锐杀气——
  他的前方,无人可挡!
  两边瓦剌人被打了个懵圈,双方看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怀疑,这人是谁,是不是你们的人,是不是故意的?厉害成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小人物,必是条大鱼,来来来,都给我盯紧了,最好抓活的!
  仇疑青没有性命之忧,下手就更狠了,现场刀光剑影,血花飞溅。
  “咦?这里有匹马,这匹马……不对,抓住它!”
  玄光怎么可能被这群愚蠢的人抓到,打了个响鼻,撒蹄子就跑,一边绕着圈跑,还一边大叫着催主人——
  你在磨蹭什么?快点的!连这点东西都抢不到,你怎么有脸回去见少爷,你也好意思!
  ……
  这一夜精彩纷呈,余波到第二日仍然未消,叶白汀都不知道。
  他一觉睡醒之后,去了竹枝楼。
  因死者玉玲珑珍藏的那两坛酒,被申姜派人送了回来,他闻了闻,莫名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他记得好像在姐姐的楼里见到过类似的。
  不是一模一样的味道,是很类似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
  过来凭着印象,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坛酒,闻了闻,尝了尝,味道不一样,但感觉真的很像。
  死者玉玲珑珍藏的那两坛酒,香淡,微冷,有种冬日梅花的凛冽感,能让你想到梅瓣上的白雪,有些孤独,有些寂冷,但暖酒来喝,似枝头梅花依雪落怀,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你知它的孤独,它的冷香,也理解它的坚持和傲骨,它很独特,却并非不愿入世,它只是想有一个理解它的伙伴。
  姐姐的酒就很温暖了,入口微冽,有些刺激的辛辣,抿开后觉得这些辛辣都是表面,就像额头上被放了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揉了揉,像夏风吹过芍药,阳光明媚,让你从心底觉得温暖,想要拥抱。
  这是姐姐的味道,这就是姐姐。
  叶白汀此前不认识玉玲珑,不知她是个怎样的人,但他了解姐姐,这个酒的味道,和姐姐的气质很贴合,若愿细品,似能轻触到姐姐柔软的内心,洒脱的人生,照此推测,玉玲珑的那两坛酒,是不是和她本人也很像?
  他问叶白芍:“姐姐这坛酒,是从哪里买的?”
  “你可别给我喝完了,四年前定制的酒,只剩这一点了!”叶白芍宝贝的把酒坛收起来,“当年我在外地,辗转求酒酒给我做酒,多不容易。”
  叶白汀:“苏记酒坊,苏酒酒?”
  “你也知道她?”叶白芍笑了,“别看她年纪不大,从小就学着做酒,十三岁时就小有名气了,她长了一双神奇的手,一样的东西,一样的方子,经她手一酿,出来的酒就是不同,可能人多共饮时,差别没那么明显,但你要独酌,或与知己温酒欢谈,就会品到那份不一样。”
  叶白汀懂这种感觉,他只这两天接触,就对酒这个字有了别的观感,何况会饮之人?必会沉迷于这个感觉,沉醉于这个味道……
  所以苏家酒坊才那么有底气,她们做生意靠的就是手艺,交的就是朋友,没必要玩那些竞争花活。
  “姐姐常买她家的酒?”
  “她家的酒好,我开门做生意,为何不用?”
  “那姐姐肯定见过苏酒酒了?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就有点不好说了,”叶白芍一边选桌上的食材,一边和弟弟说话,“小姑娘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人情世故也不怎么懂,但我总觉得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热切地经营,她的热情似乎都放在酒里了,你饮过她的酒,就会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外头人都知道苏家酒坊世代相传,说酒做的最好的,是她已经逝去的祖父,什么都会,随便酿的酒都馋人;酒做的最烈的,是她父亲苏屠,世间没谁酿的酒比他更烈,更辣,最懂怎么醉人;酒做的最普通的,是她师弟杜康,每一坛酒都周正标准,是什么酒就是什么样子,却少了让人记忆的点;但能把酒做的最特别的,就是苏酒酒。”
  “她的酒可能很传统,所有人都尝过,可能很新颖,所有人都没喝过,经她的手,新酒最多,取了各种各样的花名,但几乎所有人,懂或不懂,只要饮过她的酒,就会想再试。”
  叶白汀:“苏家人关系怎么样?”
  叶白芍就笑了:“老的固执,小的不爱说话,最小的徒弟谁的欺负都要挨,左边惹不起,右边哄不住,你觉得能好的了?这人吃饭过日子,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火气上来,哪里温柔得了,你之前气我气的,揍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我们散了么?”
  叶白汀摇头:“没有。”
  “所以啊,家人就是家人,骨血相连,心里系着呢,闹别扭也散不了。”叶白芍聪明,猜到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或许和北镇抚司的什么案子有关,可这些并不方便她问,便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看起来有因有果,世俗惯常,可也有那些特殊之人,脾性就是不一样,阿弟,别人说的话,你当要多过过脑子。”
  叶白汀点了点头,笑了:“我知道的,姐姐。”
  叶白芍终于选好了食材:“你姐夫昨天让人送来了金华火腿,特别棒,我烹给你尝尝?”
  “不了,”案子在前,他没什么时间,就这一会儿,估计申姜新探到的消息又回了北镇抚司,他站起来,“这几日有些忙,我先回去了,姐姐自己要保重身体,莫要累着了。”
  叶白芍拍了拍手上的尘:“行,那我晚上叫人送宵夜给你,你和指挥使一起用!”
  “晚上?你今天见过指挥使?”
  “早上天刚亮那会,我开门,他正好路过,说你这两日辛苦,会了账,请我晚上做两道菜送过去……”
  叶白芍冲叶白汀长了眨眼:“我看他那样子,怕是和你姐夫一样,忙起来惯不着家的,你要有想法……可得抓紧哦,面都见不着,怎么培养感情?”
  叶白汀:……
  其实已经不用培养了,真的,姐姐你只是不知道。
  一想到现在瞒的这么严实,回头估计要被姐姐拍后脑勺罚站,他就有些头疼。
  “那什么,我先走了,好忙啊好忙!”
  “去吧去吧,反正我家阿弟有本事——真顶不住了,需要帮忙,记得回来找姐姐!”
  叶白汀:……
  匆匆回到北镇抚司,果然,案前又多了一堆卷宗纸条,都是申姜让人送过来的。
  结合今天早上看到的量,这人估计也是一晚上没睡。
  重新坐回案前,他继续低头整理,分门别类放好排列,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拿笔誊抄到一边,勾上人物关系,做上特殊标记。
  案上的消息卷宗一点点减少,每每将要整理完,就有一批新的过来,怎么也做不完。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暗下去,又是一个夜晚。
  申姜和仇疑青都回来了。
  叶白汀见申姜眼珠子都快熬红了:“怎么不回去休息?”
  申姜捂嘴打了个哈欠:“说完正事再去,不然明早不是我起不来,就是会打扰了少爷,还是今晚把案子先捋一遍。”
  仇疑青颌首:“整理出方向,明日计划也能更直接有效。”
  叶白汀看了看这一桌一床宣纸,的确也算有些收获……
  “那咱们这就开始?”
  第210章 难查的动机
  说开始,也不是立刻开始的,不差这一点时间。
  大家都挺累的,干脆和以前加班一样,先来一顿宵夜,好歹缓缓神,精神精神,脑子也能灵活些不是?
  吃完喝完,茶泡上,申姜也不打哈欠了,拉出每次讨论专用小白板,先把案件相关人的名字写上去……
  是的,虽然少爷换了房间,从暖阁到了指挥使这里,该有的东西还是一点不差,全部搬了过来,干什么都很方便。
  顺着他笔下名字,叶白汀道:“我们先对两个死者进行分析,首先是舞姬玉玲珑,她的身份,指挥使应该已经清查确定,和任何利益集团无关了?”
  仇疑青指背贴了贴茶盏,温度正好,推到了叶白汀面前:“她只是教坊司舞姬,圈子很简单。”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定要死?杀她的动机呢?”叶白汀沉吟,“她被人施以暴行,明明可以呼救,却什么都没做,又为什么?她的生活圈子里,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人?”
  申姜拿出身上的小本本:“少爷不是提醒我,去查苏酒酒为什么夜里去送酒,为什么走错了方向,本来是去哪里?我问到了,她那夜还真是去找玉玲珑的,玉玲珑房间里那两坛酒,就是苏酒酒做的,之前一同分享了半坛的人,也是苏酒酒,当时起了聊兴,有了约定,苏酒酒说了要送一样东西给她,谁知这夜出了意外,东西没送成,玉玲珑人也死了……”
  叶白汀:“你去寻了苏酒酒问话?她说了?”
  申姜:“傍晚前去的,她未有隐瞒,全都说了,那日问话未主动提起,是她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可人死了,就不一样了。”
  “得知玉玲珑死讯,苏酒酒有何表现?”
  “表现……”申姜回想,“惊讶肯定是有的,也有些惋惜,可却并不太悲伤,也未追问过多,只说将来她的坟埋在哪里,希望我们能告知,她想做一坛酒,来日拜祭。”
  仇疑青:“听起来,二人并没有太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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