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8节

  “伤口发炎？”颜乔皱眉，难道是昨天她害他手受伤的那个伤口？
  她一时思绪极乱，坐在座位上发了好久的呆，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半梦半醒间收到的两三条短信还是微信，她又想起昨天刚加了路嘉的微信，虽说这两件事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她这时就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立刻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一看，聊天列表里，路嘉的头像上果然有红色的标识3，他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她连忙点进去看。
  【学姐，我的伤口好像发炎了。】
  【jpg.】
  第一条和第二条几乎同时发过来，而第三条信息，则和第二条间隔了五分钟，是两个委屈的表情。
  颜乔盯着这三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开第二条消息也就是那张图，放大一看，正是昨天路嘉手上的那个伤口。
  伤口又红又深，周围一圈还渗着液，一看就是发炎了。
  她甚至不敢多看那张伤口图，光是这么看着，就能想象到有多疼，更不用说路嘉是个极怕疼的人，连上药都觉得疼。
  而这么疼、这么深、这么触目惊心的伤口，是她造成的。
  又因为这个伤口发炎导致他发烧，从而晕倒……她越想越觉得内疚，也不知道现在路嘉是个什么情况，她又不知道跟谁打听，想了想，还是走到阳台打了路嘉的语音她原本没指望路嘉会接，毕竟他现在是否清醒着也是个未知数，但她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谁知道语音很快就通了，手机那头却不是路嘉的声音：“喂，学姐，我是路嘉的室友，陈晨，路嘉现在还晕着呢，你看……”
  颜乔顿了下：“哦……那……他还好吗？”
  “路嘉啊……他……”陈晨刚要说什么，却又忽然没声了，颜乔听到一阵动静，过了一会儿听到手机那端传来陈晨稍显兴奋的声音：“我去，路嘉可总算醒了，担心死我们了，诶，学姐，你等等啊，我把手机还给他，让他跟你说话啊。”
  颜乔也跟着稍稍松了口气：“好。”
  一阵窸窣动静后，手机似乎被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中，但是颜乔却迟迟没听到那端传来声音，于是试探着开口道：“路嘉？”
  这次终于有了回音是一个很虚弱的单音节：“嗯。”
  这是路嘉的声音。
  虽然路嘉只“嗯”了一声，但从这一声中也能听出他现在的状态有多不好，颜乔更心虚了：“你……我听说你伤口发炎晕倒了，你现在还好吗？”
  路嘉似乎是嗤笑了一下，但立刻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慢慢平复：“学姐，你这话真没意思，你觉得……咳咳……我像是很好的样子吗？”
  “路嘉，我……”
  “你什么？”路嘉喘息着道：“学姐还关心我吗？我还以为，就算我死了，学姐也不会来看我一眼。”
  “路嘉，你怎么这么说话？”
  路嘉嗤了一声道：“我怎么说话了？我有说错吗？虽然我的伤口是学姐造成的，会发烧也是因为伤口发炎，晕倒就是因为发烧，追根溯源，好像都跟学姐有关系，但是学姐不是毫不在意，满不关心吗？不然，也不会一直都不理我吧。”
  颜乔停顿了一下道：“你是说微信？我之前没看到……”
  路嘉极短促地笑了一声：“别装了姐姐，我早上七点发给你，你到中午十二点才看到？你上午又没课，有这么忙吗？”
  颜乔停顿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我上午没课的？”
  路嘉被噎了一下，理不直但气却壮：“你管我！”他这一声自以为很冲，但因为他声音虚弱的不得了，所以这一声丝毫没有对颜乔起到任何的威慑作用，就好像奶猫挠人一样，看着气势很足，但其实奶凶奶凶的，毫无杀伤力。
  颜乔弯唇笑了下，这次毕竟是她理亏，所以也不打算跟他计较，反而解释道：“是没课，不过我一觉睡到快十二点，所以……”
  “你是在骗人吧学姐，他们说你从不睡懒觉。”
  “呃……是，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我昨天做了好多梦，睡眠质量很不好，所以第二天才会起不来……”
  “做梦？”路嘉笑了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学姐跟我待一块那么久，不会是梦到我了吧？”
  他本来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谁知道那边颜乔居然“嗯”了一声。
  路嘉一时不知道该给什么样的反应，好半天才玩味笑道：“学姐你……”
  颜乔却没什么所谓地道：“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而已，说明不了什么，我也并没有怎么当真。”想了想又问道：“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么？要不要我来医院看你？”毕竟路嘉现在会躺在医院，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出于人道主义，她似乎是该过去看望他。
  但是路嘉那边好像并不领情：“这种问题学姐还要问吗？还要问的话说明根本不太想来吧，既然是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颜乔笑得无奈，她觉得路嘉就像个闹别扭的小朋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会打扰你休息。”
  路嘉不以为意：“好笑，我现在在的这个a市第一人民医院床铺都满了，根本没有单人的房间给我住好不好，本来就很吵。”
  他在说到“a市第一人民医院”时，刻意咬了字，颜乔笑了下：“知道了。”
  她似乎get到了路嘉的意思。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她想，真别扭啊。
  第12章 “学姐，你好自信啊。”……
  颜乔赶到医院的时候，路嘉身边一个看护的人都没有，她一边庆幸她来了，一边忍不住问道：“怎么就留你一个，之前不是有你室友陪着你吗？”
  路嘉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抬头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走了，他们都要军训，怎么会有时间一直照顾我，不像学姐……不过就算学姐有大把时间，好像也不愿意浪费在我身上……这次能来，也算是屈尊降贵了……”说完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颜乔的反应。
  颜乔都不知道他哪里学得这一手阴阳怪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毕竟是她理亏在先，她也只能赔笑道：“我愿意，我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如果不愿意，也就不会来了。”
  她因为不经常笑，也不习惯笑，这乍然要她做出一个笑的表情，难免有些僵硬。
  她努力顺着他的毛，但对方似乎并不怎么领情，甚至还要挑刺
  “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学姐的意思是，跟我待一块是浪费时间了？”
  颜乔：“…………”浪费时间这几个字，不是你先说的吗？
  “还有啊，”路嘉看了她一眼，鼻端轻轻哼了一声：“学姐要是不想笑，就不要笑，勉强笑有什么意思笑得比哭还难看。”
  颜乔：“…………”
  颜乔于是慢慢收了笑，如实地做了陈述：“我不太笑，笑得也不好看，跟你不一样。”
  “跟我不一样？”路嘉挑了下眉：“学姐的意思，是说我笑得很好看了？”
  颜乔不习惯说谎：“嗯，”她看着他的眼睛，如实道：“你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人。”
  路嘉原本是想跟她调笑，以为她会否认不是那个意思，然后看她的窘态，谁知道猝不及防，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学姐，你……”，他笑着摇了摇头，想再说什么，忽然对上了颜乔的视线，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一瞬不瞬，浅淡的瞳色清澈见底，眼神没有一丝杂质，是一眼望到底的真诚。
  她是真觉得他是她见过笑得最好看的人。
  他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耳尖有点烫，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对面的空调正勤勤恳恳地吹着冷气，路嘉却不悦地看了它一眼，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都快秋天了，还这么热，烦。”
  颜乔却又内疚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你的烧还没退啊。”
  路嘉脱口道：“早就……”却又忽然停下了，看了她一眼，改口道：“不知道。”
  颜乔于是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感受了一下他的温度：“好像是有点烫。”说完又试探了一下自己的，之后再次去触碰路嘉。
  路嘉咳嗽了一声，颜乔柔软的手掌紧紧贴着他的额头，反复试探，他刚想说些骚话，抬头却正好撞见她的视线，眼神没有任何杂念，专心致志地为他试探温度。
  路嘉到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只是静静地地在一边看着她，颜乔的脸型柔和，气质沉淀，光是坐在那儿，就无端让人觉得岁月静好，他这样看着她，心也跟着莫名其妙地静了下来如果她没有反复触碰他的额头的话。
  柔软的手掌缓慢而轻微地摩挲着他的额头，肌肤相贴导致温度升高，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额头那一小片肌肤上，路嘉喉结滚动，慢慢上前，额头缓慢顶着她的手掌，慢慢笑道：“摸够了么，学姐？”
  颜乔愣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手，刚想说什么，护士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笑着看了一眼床边的路嘉和颜乔，之后走到床头看了看路嘉挂的那瓶点滴的余量，说道：“快挂完了，挂完这个差不多可以走人了。”
  颜乔问：“他烧退了么？”
  路嘉低头咳嗽了一声。
  护士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他女朋友吧？别担心，没事，早退了。”
  经过昨天的校医事件，颜乔已经习惯或者说是麻木对于别人误会她和路嘉的关系这件事，因此也并没有反驳：“好的，谢谢护士姐姐。”
  她说完这句，转头正对上路嘉的目光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对上自己的目光后，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护士这时弯下腰拿过路嘉那只受伤的手，一边替他换药一边感慨道：“哎，多好看的手，可惜以后要留疤了，就当长个教训，”她说着抬头看了路嘉一眼：“以后要小心，避免受伤，要真受了伤呢，要及时处理伤口，别等发炎恶化了再重视，这样容易留疤。”
  颜乔反应了半天，这才从她的话里get到重点：“你是说，他的手以后会留疤。”
  护士道：“留疤是肯定的，不过也有别的办法淡化，比如用激光，但想要恢复到之前那是不太可能了的。”
  路嘉倒好像没什么所谓：“只是在手上而已，又不是脸上，而且我是男生……男生身上留点疤再正常不过了吧。”
  护士就夸他：“这孩子心态真好。”
  颜乔则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路嘉并不在意这些。
  路嘉捕捉到了她的表情，等护士走后，就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留疤会好丑，皮肤白的话，疤痕会更明显吧，到时候一定很丑。”
  颜乔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说不在意吗？”
  路嘉笑了下：“喂，那是说给护士姐姐听的外人面前怎么能矫情呢？学姐不会以为我真的不在意吧？”
  颜乔：“我……”
  “手是第二张脸，手留疤的话相当于破相了，到时候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我怎么办？学姐会负责吗？”
  颜乔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路嘉，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路嘉挑了一下眉：“怎么不可能？”他伸出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往颜乔那边怼：“你看，伤口在手心，位置刚好在生命线，等到时候伤口好了留疤了，生命线肯定也就毁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说迷信点儿，没有女生愿意嫁给一个短命的人吧。”
  颜乔有些着急地反驳道：“你也说了那是迷信，迷信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路嘉笑得玩味：“那万一，我喜欢的女生全都迷信呢？”
  “怎么可能呢？”颜乔脱口道：“我就从来不信这些。”
  这话一出，两人都怔了一下。
  颜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原本只是想安慰路嘉没有那么多女生会去迷信，比如她就不是，然而话一出口，好像立刻变了味道。
  果然路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翘起唇角：“学姐这话的意思，是认定我会喜欢你了？”
  “学姐，你好自信啊。”
  颜乔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后移开了视线。
  “好啦学姐，别生气啦，”路嘉讨好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摆，笑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颜乔道：“一点都不好笑，你在嘲笑我，说我没有自知之明。”
  “没有，我怎么会嘲笑学姐呢？”路嘉的声音带着笑意，有意压低后透着一股温柔，缓缓道：“说学姐自信，是在夸学姐啊，自信不就是相信自己，对有把握的事情志在必得吗？”
  颜乔皱眉看着他，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路嘉，我还是学过语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