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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见状态栏 第366节

  残忍的事实无法改变,但克伦娜并没有完全放弃,她打算做点什么。
  发表声明是她打算做点什么的开端。克伦娜必须首先证明,自己所罹患的疾病和自己的派驻经历有关系。然后才能进一步去“做点什么”。一旦这个声明被通过,所有和她有过相同处境的战友就都可以以此为依据,向美军和美国政府索赔。同时va也必须为他们支付相应的治疗费用。
  但是,克伦娜的声明已经别驳回了两次。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健康正在恶化,下一次的听证会恐怕就是她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想要证明疾病和派驻精力有关,这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被毒害的士兵绝对不止克伦娜一人,如果承认有关,这将是一大笔开支。
  而想要解决问题,对va和美国政府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拖下去。只要再拖一年甚至几个月,这些已经进展到癌症终末期的“麻烦”就会自然消失。
  官僚系统的“优越性”在此展现的淋漓尽致。
  克伦娜必须把事情从官僚体系里扭转出来。只有让社会舆论参与进来,她才有在死前达成目标的可能。
  这件事情,对克伦娜来说意义重大。哪怕她会因此而失去大量和自己的孩子相处的最后时光。
  在作为一个母亲之前,她首先是个战士。她必须为自己的战友们争取一些什么。
  而孙立恩则让她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如果布鲁恩说的是真的,那么孙立恩一定是一名在学术领域有着相当知名度和权威的科学家。如果这样的一位科学家能够为自己证明,并且向va写一封信件,陈述事实并且施压的话,那效果一定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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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立恩现在根本没有功夫去琢磨其他的事情。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交涉”上。
  宋院长把最困难的“同意转交样本”给搞定了。孙立恩自己反正是想不出来,宋院长得通过什么途径,给多少个主管部门打过电话之后才能拿到这个同意。但既然宋院长已经把最难的问题解决掉了,那么接下来,他也得作出一点贡献才行。
  通过民航运输样本应该是最快最方便的。但这次的样本具有的危害性,甚至比其他的二级安全标准样本更高。孙立恩联系了好几家民航机构,对方都婉拒了孙立恩的请求。
  孙立恩不是没有考虑过通过高铁或者干脆汽车运输。但高铁上的人流密度显然要比普通民航更高,而汽车运输途中就必须考虑各种各样的风险。最终这两个计划也都被搁浅了。
  目前,孙立恩手头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条途径。
  “沈总……”接通了电话之后,孙立恩带着一丝苦笑说道,“我又得麻烦您一下了。”
  在说完了自己的请求之后,沈轻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个事情交给我了,集团的飞机现在也没有使用的需求,正好可以拿来飞一趟。”她顿了顿说道,“不过时间上可能有点紧张,现在紧急申请航线,估计也得三天左右。”
  “这个……”孙立恩一愣,然后连忙翻出了一个号码,“宋院长说,可以打这个号码申请航线。”
  沈轻眉挂了电话之后,孙立恩看着宋文一开始给了自己的这个电话号码,然后陷入了沉思中——很明显,宋院长一开始就在暗示自己应该直接找沈轻眉来办这个事儿。
  结果自己却打电话问了一圈,然后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儿……
  孙立恩顿时有点紧张。他找了面镜子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才慢慢把镜子放了下来。
  状态栏没说自己有什么毛病,那大概……是毛病还没有发展到“毛病”的地步吧?
  孙立恩沉默了一会后,在手机上找到了当时过来会诊的院内心理医生,就是那个姓赖的台湾医生。然后发了条消息过去,“赖医生,最近这两天你有没有空?我可能需要安排一次面谈。”
  “最近……可能不太行。”赖医生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回来,“临到春节,需要咨询业务的医生太多了。下周二的上午我这边能抽出40分钟,你要不然到时候再过来?”
  今天是周四,也就是说,孙立恩最快得过四天时间才能进行心理咨询。
  “那就先算了吧。”孙立恩对自己未来的时间安排还是比较悲观的。顺利的话,也许明后天,不顺利的话或者大后天,从云鹤运来的样本就能送到。而无论顺利或者不顺利,四天后的孙立恩都必然得泡在实验室里,主持压阵一次又一次的试剂盒灵敏度实验。
  “孙主任你最近突然觉得需要心理咨询,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么?”赖医生继续发消息问道,“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能有些办法。”
  “我最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如以前好使了。”目前正在针对冠状病毒进行检测试剂盒的研发这种事情,孙立恩肯定是不能拿出来讲的,他只能比较含糊的说道,“好多别人暗示甚至明示了的事儿吧,我就总之反应不过来。”
  “听起来像是疲劳造成的。”赖医生的消息回复的飞快,而他提出的问题也非常“拷问灵魂”,“孙主任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缺乏休息?”
  何止是缺乏休息。孙立恩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三天内只睡了大约14个小时。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建议你调整一下日常作息,尽量早点睡觉——早点睡其实比睡够时间更重要。”赖医生继续写道,“如果不能保证每天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那就尽量早点回去睡。”
  孙立恩放下手机,然后叹了口气。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好多病人总是不配合,不服从医生的嘱咐了。就以赖医生的建议来说……他当然相信赖医生的专业技术水平。但孙立恩自己却完全不觉得这个建议有任何可行性。
  早点睡?要是能早点睡,何愁不能多睡一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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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立恩今天的工作内容分外充实。他中午需要去宁远国际机场接机,然后和有关工作人员一起把从云鹤运来的病毒样本送到宁远医学院的病毒研究所里去。
  昨天晚上,沈轻眉很快就打了个电话回来。电话里她非常直截了当的表示航线已经安排完毕,机组和地面机务正在迅速准备飞行计划。
  随后,沈轻眉很隐晦的询问了一下孙立恩之前给她的那个号码是怎么来的。
  当然,对此一无所知的孙立恩对沈轻眉的询问自然无从答起,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次的运输计划产生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对于病毒的研究,似乎已经开始被列为了优先度极高的项目。几乎所有部门,都开始在各种力所能及的地方上,对相关项目亮起了绿灯。
  亮绿灯是个很主观上的感受。孙立恩自己并没有明确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沈轻眉都觉着很了不得,那大概就是真的很了不得吧?
  早上八点来到办公室,孙立恩先请来了布鲁恩和帕斯卡尔博士。然后询问了一下两人对于克伦娜所需要的“信件”的看法。
  “这封信吧……你写不一定能有好效果。”和明确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布鲁恩不同,帕斯卡尔博士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思考了片刻,然后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是来自于美国的西方主要盟友国家的专家建议,他们或许只是看一眼就把信扔掉而已。但中国专家提出相关建议,这帮人可能会更来劲。”
  “更来劲是指?”孙立恩隐约觉着这个“更来劲”不是什么好话。
  “比如直接驳回,然后指责这位女士和美国的对手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帕斯卡尔博士摊了摊手,“相信我,这种事情他们干得出来。”
  “那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呢?”孙立恩并不打算马上放弃,他其实还是想为这位可怜的女士做点什么的。尽管对美国武装力量成员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看在当年非洲的那位伊维拉女士的份上,他还是打算稍微努力一下。
  “我建议你直接给nature或者cell的编委会写信。”帕斯卡尔博士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不要对这个情况作出任何的直接评价,只要把患者的病例和所有的检查结果送过去就行。”他看着孙立恩道,“你在cell和nature编委会里多少算是有点名气的,而这个病例又这么明确。他们也许会考虑一下,一起写信给va施压。”
  “唔……这倒是个办法。”孙立恩想了想,然后无奈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为这么一个病人,搭上自己所有的社会资源和学术资源可能有些不合适。她甚至还不是你的病人。”布鲁恩嘟囔道,“她的遭遇令人同情,但你也必须承认,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她咎由自取。”
  对这个看法,孙立恩自己并不同意,“你知道在抗战时期,我们的队伍抓到了日军俘虏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么?”
  “额,用最仁慈的方式处决他们?”布鲁恩猜测道,“我知道陆战队有很多人就是这么干的。”
  孙立恩摇了摇头,“那不是我们的风格。这些士兵是入侵我们国家的侵略者,但他们自己也是帝国主义的受害者。我们的前辈们对这个问题看的很清楚——他们选择善待这些俘虏,并且对他们进行反战教育。六千多名俘虏中,有接近1500人最后选择参加到了我们的队伍里……这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入侵别国,不是这些士兵能够决定的事情。他们需要为自己在战争期间所犯下的罪行负责。但入侵的罪名,应该由决定入侵的人承担。”孙立恩认真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揭露美帝国主义的罪行,并且让全世界都知道,除了当地人民以外,就连美军士兵自己也是帝国主义行径的受害者。”
  布鲁恩为孙立恩的发言热情鼓掌了五秒钟,然后提醒道,“你是不是说中午要去机场来着?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再不出发的话,时间可能来不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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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远国际机场并不算特别大。至少和首都的机场比起来,宁远国际机场的航站楼和停车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渺小”。
  但这并不影响孙立恩从停车场跑到国内到达区时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在国内达到区站住了脚步,孙立恩扶着一旁的栏杆,先是泄愤似的喘了半天,然后才直起腰来,一边嘟囔着脏话一边摸出手机看起了消息。
  微信里,沈轻眉的司机在五分钟前发了条消息过来,内容很简短,“飞机已经落地了,我们正在滑行。”
  还好,看样子他们还没到。孙立恩直起腰来,艰难的调整好了呼吸频率,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已经到机场的国内到达区了,我上哪儿找你们?”
  “我们停靠的是公务机停机楼。”沈总的司机答道,“就在到达楼的隔壁,大概一公里左右吧。”
  孙立恩惊恐的看着这条消息,然后又左右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随后响亮的骂了一句脏话,“操!”
  五分钟后,孙立恩累成了一条死狗。他半靠在公务停机楼门口,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呼哧呼哧穿着粗气。一旁的机场保安有些担心的凑了过来,“先生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
  “我……我就……”孙立恩摆着手,喘了半天之后说道,“我就是医生。”
  “孙医生。”从公务停机楼里窜出来一个身形矫健,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朝着孙立恩点了点头,“货物已经送到了,我们正在装车……孙医生你没事儿吧?”
  “问题不大。”孙立恩站起身来,按了按自己有些生疼的肋骨,“就是太久没运动了,突然一跑有点岔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样本运输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沈轻眉的司机说道,“样本运输车有警察同志们护送,一路都走高速——两个比较容易出现事故的路段都安排了交通管制,肯定能保证样本安全送达。”
  -11d-day
  云鹤市卫健委通告,截止10日24时,已经完成了对全部样本的核酸检测。通过国家、省市专家组对患者的观察、临床表现和实验室检测等结果进行综合研判,初步判断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41例,其中出院2例、重症7例、死亡1例,其余患者病情稳定。
  所有密切接触者739人,其中医务人员419人,均已接受医学观察,没有发现相关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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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pcr试剂盒的检验结果可能不太好这个事情,孙立恩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面对不好结果时仍然保持一个相对乐观的心态。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对自己有些过度乐观,并且对pcr试剂盒的结果有些乐观。
  从云鹤送来的样本一共有十二份。这些样本都是经过mngs和pcr检测,并且证明已经是阳性的样本。其中八份做过电镜检查,全都检出了新型冠状病毒。
  但孙立恩的实验室搞出来的pcr试剂盒,却只对其中的六份样本表现出了阳性。有效率不过50%。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试剂盒对于蒸馏水的五十份对照组仅表现出了六次假阳性结果。
  “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谋财害命!”在办公室里,孙立恩对着前来“打探消息”的帕斯卡尔博士表演了一番“暴跳如雷”。他把手上厚厚一摞资料直接砸在了自己办公室的墙壁上,然后这一大叠复印纸还顺便带下来了孙立恩办公室墙顶上挂着的挂钟。
  挂钟砸在地上,摔的五脏六腑散落一地。
  “发泄完了?”帕斯卡尔博士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了看腕表然后催促道,“十分钟后远程视频会议就要开始了,我建议你抓紧一下时间。”
  孙立恩的实验室项目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对pcr试剂盒的开发正式申请了紧急项目许可。而十分钟之后,他们就要就紧急申请的项目进行第一次综合汇报了。
  对阳性样本有50%准确率,假阳性率12%!孙立恩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到时候得有什么脸面,才能把这份数据拿出来,然后告诉所有给自己实验室支持的部门——这就是你们支持出来的结果。
  没脸啊!
  “我没脸去。”孙立恩摇了摇头,整个人瘫软在了座位上。“这做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这种准确率还搞个鸡毛?这种准确率,还不如干脆把这玩意扔了,然后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mngs算了!”
  “你对于一个新生的产物要求过高了。”帕斯卡尔博士笑眯眯的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我以前在美国的实验室也做过这种试剂盒。你猜猜看,我们正式投入使用的商业化产品,有多少检测特异性?”
  “多少?80%?”孙立恩问道,这个数字是他对自己实验室试剂盒的最低要求。
  “65%,假阴性率15%。”帕斯卡尔博士认真道,“这是我们整个实验室反复改进了一年半的结果。为了让这个东西能够正式投入使用,最后我们在说明书里改了一下使用方法——一个试剂盒里有三个套装。如果两个套装的结果不一致,那就需要用第三个套装进行补充检测。最后结果参照表现一致的那两个套装结果。”
  他笑着捡起了孙立恩扔在地上的资料,以及那个五脏六腑散落一地的挂钟,“你的要求太高了,这很明显的展现出了你缺乏经验的背景——对于一个刚刚诞生不到一周的试剂盒而言,你的要求太高,高到有些不切实际了。”
  “这种东西我拿不出手啊。”孙立恩沮丧道,“不管这玩意到底诞生出来多久,它派不上用场啊!”
  “它现在派不上用场而已。”帕斯卡尔博士在“现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电磁感应刚刚被发现的时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电灯刚被发明的时候只能用几个小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它们当时不能派上用场,并不代表它们本身毫无价值。”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是你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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