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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333节

  赵胤眉头深深蹙起,摇头,垂下眼眸。
  “没有。”
  时雍觉得他这一眼极是深邃,仿佛藏了什么不想告诉她的秘密。而她刚才已经讲过,她是他完全可以信任的人,那他不想讲的事情,除非涉及锦衣卫,或是他身边熟悉或亲近的人?
  他不想说,时雍便不再问,上前捏了捏他的手,“大人吹了一夜的冷风吧?一身冰冷,你要不要先泡个澡?”
  “不必。”赵胤道:“饿了。”
  时雍难得听他叫饿,没有再强求,陪他去吃了饭,顺便在他吃饭的时候,无视他几次皱眉,将老鼠的解剖情况耐心又细致地告诉了他。
  赵胤平静地吃着。
  “你不必进宫,此事,我会告之陛下。”
  时雍挑了挑眉梢,“哦。”
  很显然,她偷偷在“圣像”身上抠土的行为,说不得就是一桩大事,赵胤怕她捅娄子,准备一力承担,再去将功折罪了。
  “其实……不用那么怕。”时雍想了想,打量他道:“我看皇帝不是迂腐的人。”
  赵胤抬头看来,目光幽深。
  时雍认真道:“皇帝很是刻板、严肃,行事同大人有些相似。不过,他骨子里比大人更开明,更能接受新的事物,只是碍于皇帝的身份,不得不循规蹈矩而已。我敢保证,他不会为此事责罚我……”
  赵胤不轻不重地哼声,放下筷子。
  “不许去!”
  时雍看着这人,觉得莫名其妙。
  她又没说他不如皇帝好,只是说说自己的感受罢了,怎就生气了?
  ……
  时雍的猜测不错,光启帝不仅没有怪罪,还有赏下来,在赵胤坦诚抠掉圣像一角时,他叹笑一声,表示早就看到了,还认为,非常之事就该用非常之法,并在赵胤面前再三赞叹宋阿拾,巾帼不让须眉。
  时雍得了皇帝的赞扬,但是她并不知道,照常忙碌。
  上午去看白马扶舟,他在昏睡,两位太医亲自照料,又有孙正业把关,孙国栋在旁料理,他的伤情渐渐有了好转。
  晌午后,吕家来人了,说他们疾病已愈,要从惠民药局回家了,时雍曾经嘱咐过回家要告诉她,这才前来相请。
  当然,又备了一份厚礼。
  时雍本想推拒不要,谁知王氏的手比谁都快,连同上次的东西一并塞还给了吕家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美意,我家姑娘已经有人家了。”
  吕家人:???
  时雍一脸尴尬。
  王氏却不以为然,转头去叫来予安,小声吩咐他道:“你回头记得告诉大都督,就说,好多人上门提亲,哎哟,门槛快踏破了,我是挡都挡不住。还有,就说小姐对吕家少爷,似是有意。”
  第307章 宋阿拾你有没有心
  吕家已经洒扫门楣,将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清洁和收拾了一遍,与时雍上次来时大不相同,刚建的宅子,宽敞透亮,一看便知是个殷实的大家族。
  陪同时雍的是吕家二爷吕建安,四十来岁的年纪,留着美须,说话行事与时雍上辈子打过交道的那些生意行人差不多,精明、世故,也有普通人的感恩心,对她很是恭敬。
  “宋姑娘,可有瞧出异样?”
  时雍摇头。
  其实锦衣卫来过多次,她和赵胤也来过一次,里里外外早已搜查遍了,除了当时缸里的鱼虾,时雍发现了异常,别的瞧不出名堂。
  若是有人处心积虑,像祸害皇帝那样,将毒塑于圣像中,那也查无可查,时雍想不明白的是,就整件事来说,吕家人是最无辜的,因为他们是局外人,与谁的皇图霸业都不相干。
  邪君为何要害他们一家子?
  最合理的解释,要么是碰了巧,要么就是为了利用这件事情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时雍目前还想不透。
  她问吕建安:“你们可有仇家?”
  仇家?吕建安细思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们吕家做生意向来本分,不曾和谁结仇。”
  说到此,他脸色一变,“宋姑娘的意思是……我们全家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被人下毒?”
  时雍笑了笑,“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吕老爷别往心里去。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若是有仇家,防着些也是好的。”
  吕建安在她的宽慰声里轻松下来,“宋姑娘说得有理。不过,我家刚搬入京师不足一月,即便有得罪的人,也不可能专程跟到京师来灭我全族。”
  时雍点头,笑道:“听说吕老爷是做海产生意的,怎么想到转行,又搬入京城了呢?”
  吕建安叹道:“不瞒姑娘,我们这点家业当真是全族人舍了命拼出来的。上百年来,出海捕捞,再往外贩卖,为了这点营生,我吕家族人死伤无数……”
  说着,他热泪湿了眼眶。
  “世代积累下来,吕氏小有家业,奈何近些年,家里尊长年岁渐老,儿孙学业也要兼顾,为了后世子孙,我们便商量入京,投奔鄙人的旧友,转行做米粮生意。哪料入京不久,双亲和大哥,都……都故去了。唉!”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一个家族世代的辛酸拼搏史,时下人很看重家族宗嗣的前程,为儿孙学业入京投靠亲友,确实合理。
  时雍没有从吕建安的话里听出什么破绽,他与整件事情也确实没什么相干,便随口笑道。
  “从海产做到米粮,跨度不小,吕老爷这个赌注,下得很大。”
  时雍是做过生意的人,很明白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同样是民生食品,海产和米粮差了十万八千里,贸然将本钱投入一个陌生的行业,赌的是全族资本,一旦失败,倾家荡产也是有可能的。
  “宋姑娘所言极是。”
  吕建安长叹一声,神色比方才凝重了许多。
  “入京前,鄙人也是再三思量,下不得决心。幸得我那故友在京师经营米粮多年,我派家中老大先入京探路,勉勉强强铺开了摊子,这才敢做出这么大的决断。”
  “哦?”时雍思忖道:“可否冒昧打听一下,吕老爷的旧友是谁?”
  看吕建安不答,时雍又笑道:“不瞒吕老爷,我也有不少旧友是从商之人,在京师有些人脉,说不定识得。”
  换往日,听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娃娃说有不少从商的旧友,吕建安是断断不肯相信的。自从时雍救活了他们全家的性命,他便觉得这女娃娃了不得。
  “是刘家米行的刘员外,姑娘可识得?”
  时雍心道:巧了。
  不仅识得刘员外,还识得他家二公子刘清池——她未来的妹婿,宋香好不容易勾搭回来的未婚夫婿。
  “刘员外财大气粗,我听过他的名讳,不熟。”
  时雍半真半假地说完,又叮嘱吕家人今后勿以鱼虾海产为主食,要多食用蔬菜果类等等,将话题岔开。
  吕建安听着,特地叫小厮写在本子上,又对时雍恭维了一番。
  冬天日短,眼看就黄昏,时雍正准备告辞出来,听到吕家内宅子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她转头瞧了一眼,吕建安便叹息解释道:“鄙人的内侄女。大哥因那怪病故去了,姑娘伤心,近日来每每思亲啼哭,唉……”
  噢。
  时雍想起来,
  吕家大爷的尸体还是时雍亲手解剖的。
  “吕老爷节哀!”
  她告辞出来,不料却在吕家外面的米市街碰见巡逻的周明生。
  这小子好久不见,清减了不少,没以前那么壮实,看着倒显出些俊良。
  “哪去呀?”周明生身着捕快的差服,双手抱着腰刀杵在时雍的面前,下巴轻抬着,一脸不悦地瞅着她。
  时雍笑盈盈拱手,“差大哥,忙着呢?您忙您忙,回见了您勒。”
  说罢她绕过周明生就想走。
  周明生长腿往左跨过来两步,仍然横在她面前。
  “想走?有那么容易么?”
  时雍蹙着眉头,斜眼看他,“怎么着,周捕快要当街拿人?请问我是犯了哪条大罪?”
  周明生看她发凶,马上就怂了。
  他低下头拽着时雍的衣袖把她扯到街边,“过来说,过来说。”
  时雍甩袖子,“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周明生我告诉你,我十八岁都没有嫁掉,就是赖你。”
  周明生翻了翻眼皮,“赖我?宋阿拾你有没有心?”
  时雍哼声。
  周明生冷哼:“你是不是忘了你身陷大牢时,是何人冒死探监,给你送吃送喝,又是何人冒死去大都督府上,为了替你传信,差点被锤死?”
  时雍:“施恩不图报。”
  周明生看她软硬不吃,叹口气,双手拉住她的手臂,抖了又抖。
  “姑奶奶,祖姑奶奶,你就帮帮我吧。就报答这一次,成不?”
  唉!
  时雍看着他,淡淡地道:“周大头,你是哪双眼睛看出我有这份能耐,能把你从顺天府小捕快,调到锦衣卫去办差的?”
  说来捕快和锦衣卫都是抓捕凶犯的人,可身份区别可就太大了,锦衣卫是军事编佥,一个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招编人员极为严格。而捕快是为衙门服役的差役,等级相差极大。
  时雍又道:“你没看出来吗?我至今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差役,我自个儿都没机会,怎么轮得到你?”
  “哄鬼!”周明生白眼一翻,冷笑两声:“谁不知你是大都督的……心腹。哼,不帮就不帮,说这么多推辞之词。宋阿拾,你没有心。”
  时雍无语。
  “为什么非得去锦衣卫呢?”
  衙门里办差虽然琐碎繁杂,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也可横行乡里,而锦衣卫光鲜亮丽,背后却有太多的谋算和隐忧,时雍觉得以周明生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还是留在衙门里更合适。
  可一听这话,周明生就急眼了。
  “你说为什么?锦衣卫俸禄高,那一身差服也威风,走出来唬人也强上许多……”
  说到这里,他声音弱了些,“我要是锦衣卫当差,早讨到媳妇了。哪至于一表人才光棍多年?”
  时雍:“你可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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