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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42节

  时雍没看他的脸,胡乱点了点头。
  出去的时候,是乌婵陪着她,燕穆没有送出来。
  这里离宋家胡同有点远,乌婵执意为时雍叫马车,时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说什么都不肯,乌婵突然急了眼。
  “时雍。你当真要和我生分了吗?”
  时雍心下微惊,看着她。
  乌婵脸上一片平静,慢慢走近。
  “是你,对不对?是你回来了?”
  时雍不说话。
  乌婵突然张开双臂,狠狠抱紧她,又哭又笑:“傻子。这世上,知道我左胸有月牙痣,小腹有胎记的人,除了我娘,只有你。”
  “乌大妞……”
  时雍欲言又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这前尘往事太长,经历又太过离奇,说与谁能信呢?
  “嘘!不用解释。”乌婵抿嘴轻笑:“你只须记得,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和大黑一样,总能认得出你就是了。”
  ……
  第46章 夜色深浓
  巡夜的士兵高举火把走过皇城大街,更夫举着梆子行走在诏狱后街的小巷。
  “梆!”
  路上没有行人,静悄悄的,偶有几声销金窝里传出的嬉笑,或是哪个醉鬼赌鬼打骂妇人的怪叫,穿透了夜色。
  赵胤刚下马,一辆马车就驶了过来。
  “阿胤!”
  乌骓马配鎏金鞍,香车没到,那风姿香意便如同早春的花树,踏风而来。
  赵胤安静看着那人,待他撩开车帘,拱手施礼,“楚王殿下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楚王赵焕华袍鸾带,一撩衣摆从马车跳下,轻笑一声,疲累般打个呵欠。
  “本王刚从醉红楼吃了酒出来,顺便来要个人。”
  骏马喷了个响鼻,
  赵胤皱眉,“何人?”
  他客气里暗藏疏离冷漠,赵焕似乎并不介意,看一眼诏狱门口值守的锦衣卫,打个哈哈笑开。
  “外面风大,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赵焕熟稔地走近,伸臂搭在赵胤的肩膀上,有点市井浪子勾肩搭背的模样。赵胤皱眉看他一眼,赵焕又缩回手,啧了声,将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
  时雍藏在对面的一个黑暗角落,身子紧匐在地,将两人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但直到那两个颀长的身影隐于大门,她也没有表情。
  一丝夜风拂来,她手指深深抓入泥地。
  诏狱大门的两个锦衣卫一动也不动。
  他们不动,时雍也不动。
  好一会,其中一个锦衣卫搓搓手,走向另一个,低头聊着什么。
  时雍眯了眯眼,在黑暗的保护下,潜到诏狱的围墙下,抬头望了望高大坚固的墙壁,她将系在腰间的三爪锚钩取下,轻轻一甩。
  叮!锚钩钩住了墙,等两名锦衣卫走过来查看情况,时雍已利索地攀爬上去,收好三爪锚钩,潜入了院子。
  “你听到响了吗?”
  “没有。”
  “嘶,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时雍屏紧呼吸,听着外面那两人的对话,许久没动。
  夜色下的诏狱,几盏孤灯将树影照得如同鬼影,阴森森的。
  时雍曾死在这里,对这里的感受极是不同,莫名觉得脊背发寒。
  但她终究还是来了——
  原以为燕穆和云度南倾他们都已经死在雍人园那一场大劫之中。既然她已重生,再次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就让往事归零,谁知他们不仅活着,还在想办法为她报仇。
  时雍无法坐视不管。
  那么,有些事她就必须弄清楚。
  ……
  诏狱大牢的甬道,冷风迎面。
  赵焕不适地打个喷嚏,看着赵胤发笑。
  “徐晋原招了吗?”
  赵胤转头:“殿下向来不问政事,为何要他?”
  “受人所托,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赵焕笑着又来搂他肩膀,“阿胤,卖我个人情。回头请你醉红楼吃酒——”
  赵胤慢条斯理地将他的手拉开,冷声道:“殿下有工夫管这些闲事,不如多进宫陪陪陛下。”
  赵焕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皇兄吉人自有天相,想来用不了几日便可大好了。”
  赵胤说:“陛下龙体抱恙已有数月。”
  “是呀!”赵焕突然拉下脸,“那大都督是不是应当考虑……把太医院那帮没用的老东西拉来挨个杀头?”
  赵胤沉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玩笑玩笑。”赵焕立马又恢复了笑容:“你又不是不知,本王在皇兄眼里素来就是担不得大事的人,还是少去烦他了,免得他看到我病得更重,要是气出个好歹,那本王罪过就大了。”
  说着,他笑盈盈地拍拍赵胤肩膀。
  “有都督大人这样的肱股之臣照料皇兄,本王就不必操心了。哈哈哈。”
  赵焕笑着走在前面,见赵胤仍然不说话,又停下脚步,与他并排而行。
  “听说皇兄打算把怀宁那丫头许配给兀良汗的蛮子做侧妃?”
  赵胤淡淡看他一眼,“殿下消息灵通。”
  听他语意不详,赵焕似笑非笑地问,“你真就舍得?阿胤,好歹你们——”
  “殿下。”赵胤打断他,加重了语气,“公主和亲是国事,殿下若有疑问,可进宫找陛下,微臣不方便多嘴。”
  赵焕一惊,看着他冰冷的脸,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行,那你说说,徐晋原那老家伙,你准备如何处置?”
  “若他能招出幕后主使,便饶他全家。”
  饶他全家,不饶他么?
  楚王低笑一声。
  “阿胤,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多大点事?我听说你那个丫头也没有被人糟蹋,更没酿成大祸。徐晋原为官多年,素有清名,要是折在诏狱里,到时候,那些言官怕是又要去皇兄面前叨叨你了——”
  赵胤面不改色,“我是大晏的臣子,不是言官家的。陛下许我独断诏狱之权,我自当尽心。”
  ……
  关押徐晋原的牢舍近了。
  听到脚步声,徐晋原骂声更大。
  “你娘咧赵胤,无耻之辈,你私设公堂,戮辱朝廷命官,我要面圣,我要去金銮殿上参你,我要肏你祖宗……”
  他这些天在诏狱里吃了些苦头,嘴也没有闲着,把赵胤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焕在外面听着,咳了声:“你便由着他骂?”
  赵胤不答,推门进去,将怔愣的魏州拔开,从旁边的刑具架上拿起一根木棍,在手里击打两下试了试,又放回去,俯身拎起一根浑身带刺的铁棍,一言不发地走到徐晋原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
  刚才魏州夜审,徐晋原知他性子温软好说话,骂得嘴都干裂了,如今看到赵胤杀神一般冷冰冰走过来,那满是尖刺的铁棍更是让他肝胆俱寒。
  赵胤脸色淡薄,漆黑的眼瞳满是阴冷的杀气,将他精致的眉目勾勒得如同从地狱而来的死神。
  徐晋原脸色刷白,倒吸一口凉气,“赵胤,你敢!”
  话未落下,铁棍在空中甩了个暗黑的弧度,重重地落在身上。
  “啊!”徐晋原避无可避,痛得嘶吼尖叫,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褴褛的衣衫再也遮不住身上那一条条血淋淋的伤口。
  “士可杀不可辱。赵胤,你有种就杀了老夫!杀了我啊!”
  徐晋原骨头挺硬,嘴角滴血,还是没有管住嘴,咬牙怒视赵胤骂个不停。
  鲜血嘀嘀嗒嗒往下淌。
  血腥味冲鼻而起。
  赵胤嘴角微抿,收回铁棍摊手上看了看,突然转头递给赵焕,“殿下试试?”
  赵焕好似被吓住,连忙摆手。
  “阿胤你开什么玩笑?我不行我不行,杀只鸡我都害怕。”
  赵胤眉梢轻扬,淡淡开口:“你不是受人之托?这都不敢,如何杀人灭口?”
  “我?误会啊!”赵焕脸色变了变,又笑了起来。
  而刑架上的徐晋原听了这话双眼猛瞪,看看赵胤,又看看赵焕,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呸出一口鲜血。
  “老夫,老夫从未吐过一字……”
  赵胤脸色微霁,将铁棍交到魏州手上,慵懒地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冷声说:“本座先走一步。你听楚王殿下吩咐便是。”
  魏州看他一眼,低头,“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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