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九章 过气的……主角
伊诚忽然发觉，自己有些搞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和他强调着他这个“主角”的重要性。
尤其是这一次，在红导师的指示和安排下所进行的访问旅行，也从侧面向他证明，他这个所谓“时代的主角”，的确拥有着与之相对应的强大能力以及重要意义。
而且，这样的能力，并不单纯地是“战胜对手”那样简单，而是从真正意义上，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甚至令原本相对均衡的双方出现压倒性落差，乃至于分出胜负的超级变数，而这，恰恰正是他身为主角的意义所在。
甚至于，当克里斯蒂娜亲王对他说出关于“地球意识”的相关内容时，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说不定……也是因为他这个时代的主角终于浮出水面的原因。
是的，现在的伊诚，可以说是第一次对自己，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而且，如果他知道，这一次黑暗议会针对自己的行动，甚至在“主角死地”设下埋伏也未能成功，想必这样的自信，也会随之继续膨胀直至到达顶点吧。
可惜的是，在那之前，他和洛基的这一番交谈，却首先将这份自信击得粉碎。
一个……没有主角的时代？
而且……还是在那个时间，在那个人类几乎灭亡，地球几乎毁灭的，名为世纪之战的战争期间？
“不可能……！”
他忽然醒悟过来，斩钉截铁地试图否定洛基的说法。
没错，这家伙……可是地狱七魔王当中的谎言之王啊，也就是说，从他口中得到的这个讯息，是谎言的可能性不是更大么？
尽管他用诸多花言巧语来掩饰这一点，可是……想要欺骗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实际上，自从人类诞生……不，应该说，从这个星球上存在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起，‘主角’这个概念，就一直存在。”
并没有理会伊诚的否定与质问的意图，洛基忽然转移了话题。
“在地球的原始环境下，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在确保自身存在的前提下以‘生命’的形态而存在和分裂繁衍，在现在看来，这个简单到无以复加，甚至连‘生命’的定义是否合理都无法界定的存在，无疑就是当时的‘主角’。”
“在那之后，生命的存在开始趋于稳定，第一个以同化……或者说捕食其它生命为营养的个体诞生，促使海洋生命进入了飞速发展的阶段，然后，第一个多细胞生物诞生，使生物体开始进入复杂的进化过程，直至某一天，第一个登上陆地的海洋生物，为整个世界开辟了全新的纪元……”
“从最初的两栖类，到后来的爬行类，再到舍弃了不稳定的卵生繁殖转而开始在体内孵化后代的胎生生物，以及为后代提供充足营养和成长空间的哺乳动物……生物在不断的进化，时代的主角也在不断更迭，如恐龙这般曾经一度统治过全世界的强大物种被灭绝，而在冰河时代后，成为这个世界发展主导者的，却是看似弱小，实则拥有巨大能量的人类……”
“任何一个时代，都必定有其主角，这……是自地球诞生以来就一直存在着的通行真理，而这一真理，从未因为任何原因而受到动摇或改变。”
“……”
诚如洛基所言，所谓“生物进化史”，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根本就是“主角成长史”，在这一过程中，藉由同一时期最独特也最强大的个体来达成进化和时代更迭，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前进真正意义上的理由，而这，或许也才是“进化论”的根本含义所在。
可是，洛基所说的这一切，不是恰好证明他所说的那个时代，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么？
“所以说，你好像忽略了一点。”
面对着伊诚这种没来由的坚决和信心，洛基摇晃着手里的香槟杯，然后向他举起示意。
“如果说，我们人类，是地球这个时代的主角，而你，又是人类在这个时代的主角，那么……地球，是不是也同样是在某段时期，这个宇宙当中的主角呢？”
又来了。
任何问题一旦上升到宇宙的层次，其复杂程度就会数以千百倍地增加，而且，在人类尚未完全认知这个宇宙之前，一切有关于这方面的讨论都是苍白且没有依据的，毕竟，在地球上通行的理论，并不能完全套用到更高层次的空间之中。
可是，洛基的这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醒，却让伊诚心里猛地一跳。
“你的意思是说……在世纪之战当中，地球上之所以没有‘主角’的存在，是因为……当时的主角，其实正是地球本身？”
没错……就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所谓“世纪之战”，正是地球面对来自外星系强敌侵略的一场守卫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种上升到宇宙层面的战争当中，区区人类主角的存在……显然无法影响到整个战局。
可是，伊诚这一番无论怎么看都靠谱的分析，却被洛基摆手否定了。
“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么说。”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在这个时候卖关子可一点都不讨喜啊笨蛋！”
“卖关子什么的可说不上，只能说……你恐怕把事情想复杂了。”
在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后，洛基难得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当地球作为某段时期的主角存在时，这颗星球，连带着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得到了一段时间的，长足而迅猛的发展，不过，这样的发展，终究还是有极限的，而这个极限，就是……地球作为宇宙‘主角’的时限。”
“所以呢？”
“所以，当地球有朝一日不再作为这个宇宙的主角时，他所要面对的……大概就是被时代淘汰的命运了。”
被……淘汰？
难道……这才是世纪之战会发生的真正原因？
因为地球不再作为时代的主角，所以……就如同六千五百万年前的恐龙一样，失去了主角光环的眷顾，这颗星球所要面临的，就是灭亡的结局？
可是……
“对了！那场战争！世纪之战……我们不是已经胜利了么！没错！我们赢了！不是么！”
“说到世纪之战……就又回到我们最开始的问题了。”
洛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伊诚。
“你觉得，善后处理工作的重要性，在哪里？”
“……”
因为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所以无法回答，不过，这并不妨碍洛基直接向伊诚提供准确的答案。
“实际上，关于‘善后处理’的概念，最初正是在世纪之战中被了解和认知的，而这一概念的来源，则是来自于……我们的敌人。”
“来自于……敌人？”
“没错，这就是存在于我片面的记忆中，最重要的讯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伊诚忽然觉得洛基的笑容有点苦涩。
“所谓的‘善后处理’，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将任何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残余痕迹彻底清除，巧的是，在那时，我们人类，以及整个地球，刚刚好就属于……应该被‘善后处理’掉的范畴。”
“这……不可能……”
完全没有想过事态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发展的伊诚，已经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一次，洛基终于没有再继续停留，他很干脆地起身，然后，消失在了机舱的舱门外。
“当初的世纪之战，和我们战斗的那些敌人……其实只是这个宇宙的新‘主角’，所派遣来的……善后处理人员。”
归根结底，那个时代，之所以并没有主角存在，是因为……
这颗星球也好，人类也好……
早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失去了主角的身份和地位，被时代淘汰的过气存在了。